120我是局外人

　　看著我的沉默，韓旭扯了扯嘴角，「我想你。」

　　不用我開口說話，在聽見他這三個字那瞬間，我的淚水已經決提。

　　他靜靜地靠在床上，看著我，而我再也不偽裝，就在他面前慟哭流淚了，我覺得如今的自己再也不需要偽裝了。

　　凝著淚水，我一步一步地朝韓旭的病床邊走去，然後坐在床沿，一分分地審視著韓旭的面容，很憔悴，很蒼白，尤其是滿臉的鬍渣，顯得他十分頹廢。

　　頭一回，我看見這樣的韓旭，我覺得現在的韓旭也離我很近很近。

　　我伸出手，觸摸到他的臉頰，感受著扎手的鬍渣，這才能感受到他確確實實地還是存在的，上天真的沒有將他奪走。

　　韓旭盯著我，手有些艱難地撫摸到我的頭髮，「傻丫頭，哭什麼……」

　　「我已經不是丫頭了，我是女人了。」我沙啞地回答著，想起那天晚上韓旭對我說的：你長大了，我卻老了，突然很排斥「傻丫頭」三個字，我總覺得我在韓旭的身邊是那麼小。

　　聽到這裡，韓旭先是一怔，隨即扯出了蒼白的笑容，「是，丫頭長大成女人了。」他的瞳子里笑的很真。

　　然後，我順著他停留在我頭上的力度，緩緩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感受著他那強有力的心跳，我喃喃地說，「這些天，我也好想你，可是我不能來見你。」

　　韓旭沒有說話，手一直停留在我的髮絲上，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手心的溫度讓我的心暖暖地。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你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嗎，竟然會為了我而擋一刀，你不要你的MTE了，不要你的責任了?萬一你出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你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他撫摸著我髮絲的手頓了一下，指尖撫摸我的側臉，「我只知道，你不能有事。」

　　「為了我不能出事，你就不顧後果的救我嗎?從什麼時候，我在你心中竟然有如此重的分量……「說到這裡，我的心中仍舊不能接受當時他竟然會為了我去擋刀?

　　他的指尖靜止在我的臉頰上，我趴在他胸膛上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最終卻還是沒有說話。

　　「就在剛才，你說你愛我，第一次說你愛我……」我無聲地笑了笑，感受著他對我的絲絲寵溺，我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的，「我對你的恨，好像再也找不到了，我想伸手去掏一點恨，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再想你，可以繼續對你冷漠下去，可是真的一點都找不到了。」

　　「對不起……到此刻我才敢正視自己的心。」我哽咽地說了一聲，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將後面的話脫口而出，「我也愛你。」

　　似乎有一剎那，彷彿時間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我只能聽見他胸膛的跳動，一下一下，那麼穩健。

　　也許，只有在經歷過那生與死之間的波折，我們才有機會正視自己的感情。

　　愛，說出了口，似乎就沒有那麼彆扭，那麼壓拍，了。

　　空氣流動著那無限的沉寂，裡面還透露著絲絲曖昧，我們都不再說話，只是享受著此刻的沉寂。

　　其實，今天我不該來的，更不該表明自己的心意，因為我和他沒有結果的，為何還是要這樣苦苦糾纏呢。

　　我以為，再見到他我會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對他說，可是真正與他見面的時候，很多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看著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我們各懷心事，相對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我直起身，脫離了他的胸膛，有些腫痛的眼睛對著韓旭，「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李清雅應該快來了，我不想再和她氣衝突。」我起身，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直，雙腿有些酥麻。

　　「你，好好養傷，我走了。」我低聲說完，黯然低頭，悄然離去。

　　我才走幾步，韓旭突然叫住了我，「喬漫。」

　　我不發停住，卻沒有回身，只聽著他繼續說著，「回來我身邊吧。」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親口對我說這句話了，說的那麼真誠，那麼懇切。

　　這一次的情況和第一次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如果一個星期前沒有發生韓旭為了我捨身的事，此刻我依舊會很堅定地拒絕他。

　　但是……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了。

　　「只要你在我身邊，任何事都不用擔心，一切有我。」他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心念一動，回身那一刻，正想開口說話，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驚了我正要脫口而出的話。

　　回頭那瞬間，正好對上慕西一雙精明銳利的眼睛，我愣了愣。

　　慕西看見我的時刻也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回神，就走了進來，「舅舅醒了。」

　　「嗯。」韓旭淡淡地應了聲。

　　「舅母正在家裡熬粥，就讓我先過來看看。」

　　「家裡不是有下人嗎?還用親自熬粥?」

　　「下人熬的粥哪比得上自己熬的心意重。」

　　只見韓旭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不是笑。

　　他們兩人一來二往的聊著，我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聽著他們聊家事。

　　李清雅是韓旭的老婆，可以光明正大的為他熬粥，可以吩咐慕西先來看看韓旭，這一切顯得多麼的自然，而我又算什麼呢，只是一個局外人而已。

　　我黯然低頭，慢慢後退，然後離開了病房。

　　我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回到家裡，我發現佳美早早地在房間里等著我，見到她我先是一愣，下一秒又發覺了杜若也在，我又是一陣詫異。

　　看著多日不見的杜若，她與佳美並肩站在我面前，我和她之間似乎還流露著那些尷尬，畢竟我我和她已經冷戰了好久。

　　「你們別干站著呀，杜若，你不是說你有話要對喬漫說嗎，這會怎麼不說了。」佳美拉著干站著的我就摁坐在沙發上，然後拉著杜若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杜若低著頭，猶豫了一下才說，「對不起，喬漫。是我太小心眼了，其實我早就想和你和好了，只是找不到台階下而已。」

　　聽到這裡，我笑了，「杜若，我們兩的關係還需要說這些嗎?是我有錯在先，我應該對你坦承和李佑之間的關係，也就沒有後面的誤會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這人很要面子，你怕說出來傷了我面子。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李佑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沒錯，我愛李佑確實有一部分是愛他的錢，是我虛榮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我不該為了一個幻想而丟棄了自己相交多年的朋友。「

　　「杜若……」我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多麼驕傲的杜若，竟然這樣低頭了?

　　「我曾對你說過的重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嗎?」

　　我們兩相互認著錯，佳美終於忍無可忍地阻止了我們繼續說下的話，「我們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這會是怎麼了，幹嘛這麼生疏?「我和杜若都笑了，這就是一笑泯恩仇吧。

　　當我解決了和杜若之間的事後，佳美深深地凝視著我，「喬漫，你和韓旭的事我也略微聽章濤說了一些，韓旭能為你擋刀子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和他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程度也沒有。」我苦澀地搖頭。

　　「韓旭為你擋刀子，你一定很感動對嗎?但是感動歸感動，你千萬要把持住自己，不要像當初的我，因為振東幾句承諾就陷了進去。「「但是這一次的事不一樣，他用他的生命在愛我。」我喃喃低語。

　　「我知道，這事換了誰都會把持不住，所以今晚我和杜若一起過來聽聽你是什麼想法。如果你只是因為感動，那我勸你千萬不要陷下去。「佳美很認真的提醒著我。

　　我沉默了半晌，才問，「那如果是因為愛呢?」

　　佳美和杜若對望一眼，然後說，「如果你是因為愛，那就更要想清楚，你的愛將來會有多麼卑微，將永遠沉寂在黑暗中，見不得光。「杜若繼續說，「而且你永遠都得不到那所謂的名分，韓旭根本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他更不可能和他的老婆離婚。你現在已經二十七歲了，若干年後，當你人老珠黃的時候，你能確保韓旭還在你身邊，還愛著你嗎?」

　　我的十指緊緊交纏著，隱隱顫抖。

　　「喬漫，我們說這些是為了你好，為了你的將來著想，不希望你選錯了路。

　　你還有你的大好前程。「

　　「如果我的愛與前程能兩兼顧呢?」我又問。

　　「難道你不要婚姻了?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愛情，不是前程，是家庭！」

　　佳美格外激動。

　　杜若立刻摁住激動的佳美，然後沖我問，「你真的愛上韓旭了?你忘記他當年是怎麼傷害你的?你忘記你的孩子是怎麼沒有的?」

　　「怪我，都怪我！我當初不該勸你把孩子留下來，應該早早的將孩子拿掉，然後離開這裡。」佳美說到這裡，格外的辛酸，眼眶也紅紅地。

　　我們三個人徹底的沉默了，倚靠在沙發上，感受著燈光璀璨耀眼，我的心卻是那麼的沉寂。

　　「喬漫，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佳美突然改口了，聲音中有那麼絲妥協，「我知道你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後，就更難放手了，畢竟有一個人用生命在保護你的安全。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好嗎?」

　　我愣愣地看著佳美，心中除了感激就只剩下感激。

　　點點頭，我向她們保證，一定會好好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送走了杜若和佳美，我心上的一塊石頭放下了，今晚終於和杜若和好了，可是一個煩惱解決了，另一個煩惱叉來了。

　　回想起杜若說的話：你永遠都得不到那所謂的名分，韓旭根本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他更不可能和他的老婆離婚。你現在已經二十七歲了，若干年後，當你人老殊黃的時候，你能確保韓旭還在你身邊，還愛著你嗎?

　　是呀，等我老了的時候，韓旭還會在我身邊愛著我嗎?

　　他最重，還是要他的家庭，那裡永遠都是他的家。

　　而我，算什麼呢?

　　等我人老珠黃的時候，被他拋棄了，然後再去找個男人嫁了?

　　佳美的話猶然在耳邊回蕩著：難道你不要婚姻了?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愛情，不是前程，是家庭！

　　對，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個家，愛情與前程只不過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韓旭永遠都不可能給我，我永遠都只是一個沒有家的女人！

　　章濤的話卻突然閃過：為了愛情做小三，即使苦，那也是幸福的。

　　我和韓旭之間是有愛情的，我和他彼此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而且，我和他之間不僅有愛情，還經歷過生死，他用他的生命在護著我，難道這不是幸福的嗎?

　　我在掙扎著，矛盾著，卻始終掙扎不出。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看著來電，是韓旭。

　　韓旭，在我還沒有考慮清楚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打電話來呢。

　　我緊緊捏著手機，看著屏幕一閃一閃，猶豫著，該接還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