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一夜過去，隨著啟明星漸漸淡去，天終於亮了。

　　身邊的草地上晨露未晞，深秋已至，葉片下面偶爾甚至有些微弱的冰霜。

　　彼得靠坐在樹下，隨著太陽升起，溫暖的陽光透過疏疏落落的樹枝落在他的身上，彼得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而在你彼得的懷裏，毛絨絨的幼崽抱著尾巴睡得昏天黑地，除了他懷裏的那一根尾巴尖之外，另外一大把和他的身體差不多的尾巴，則是三兩根隨意的垂下來，還有三兩根本能的覆蓋在了幼崽的身上。

　　一頭燦爛金髮、披著殘破斗篷的死神似有所覺，回頭看了彼得一眼，他仍舊坐在火堆旁，他還在耐心的翻烤著野兔一類的東西。

　　彼得和對著死神微微點頭示意，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懷裏的幼崽，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幼崽睡熟了之後的模樣，那九條大尾巴的用處也是讓人服氣了……

　　看到這些尾巴，彼得的心中多少有些啞然，毛絨絨弄的幼崽被他抱在懷裏，雖然體型很小，睡著了之後蜷起來的時候就更像是一團球一樣，但是，這麼小的毛絨絨團子卻渾身溫暖，彼得仿佛一直抱著一個小火爐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再看看凱撒爾那湧來的昂被子的四五條尾巴，彼得還有些納悶--以幼崽現在的體溫，他真的需要蓋被子這種事情嗎？

　　彼得動作很輕的起身，走到火堆旁的時候，直接將幼崽也抱了過來，他和死神打了個招呼，「早上好，」隨後，彼得還隨口提了旁邊的托尼、賈維斯和Friday他們一句，「也不知道托尼他們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早，」死神好半晌才輕輕的回應了一聲，和彼得相處得時間稍微長一點了，就像是它漸漸的和凱撒爾熟悉一樣，現在的死神和彼得也能略微說上幾句話了。

　　死神沒再說什麼，直接動作平靜的將烤兔肉火堆上拿下來，遞給了彼得。

　　「謝謝，」彼得隨便吃了兩口，看了看火堆下面木料燃燒之後剩下的灰燼厚度，轉頭對死神說道：「你一直在看著火堆？」

　　死神點了點頭，「我不會累。」

　　彼得也知道，死神的情況和他，甚至和凱撒爾畢竟也都不一樣，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晨起的深秋，林間雖然寂寞，卻依然偶爾還有一兩聲鳥兒的叫聲，彼得還在認真的吃冬天，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察覺到了一丁點的動靜，立時抬起頭來看向托尼那邊。

　　作為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正常」人類，托尼的身體狀況可以說最為脆弱，彼得的外套仍舊蓋在托尼的身上，這會兒，托尼似乎即將醒來，蓋在他身上的外套也隨之稍稍動了動。

　　彼得的眼睛稍稍亮了一下，和死神一起，眼神專注而期待、一動不動的盯著托尼那邊。

　　很快，托尼終於睜開了眼睛，在氣溫很低、並且郭茹濕潤的樹林裏的地面睡了一晚，醒來之後，他渾身酸疼的呻吟了一聲。

　　起初，托尼的眼睛裏還帶著幾分茫然的神色，不過很快便清醒過來，他眼睛裏冷靜的謹慎和戒備還沒有成型，手指便碰到了身上蓋著的外套，以及熟悉的彼得的聲音。

　　「嗨，托尼，早安，你終於醒過來了。」彼得的聲音一側傳來。

　　托尼緩慢的活動著睡得渾身僵硬難受的身體，一手撈住剛剛蓋在他身上的外套，稍稍側過頭來，就看到彼得和昨天那個死神坐在一起，他的懷裏還抱著只毛絨絨的幼崽。

　　看到彼得身上只有一件淺色的襯衫，上面還沾染了不少塵土--都是抱著毛絨絨的幼崽的時候，被他那九條堪比拖布的大尾巴甩來甩去不覺間就蹭在衣服上的。

　　托尼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裏的外套上，頓時心中了然，「謝謝。」

　　彼得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接過托尼遞過來的外套。

　　扭頭看到仍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賈維斯和Friday，托尼瞬間否決掉了自己剛剛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隨著之前的安格世界徹底崩潰破碎，他們似乎已經離開了之前那個虛幻的意識世界，然而，他們卻依然不曾回到現實。

　　彼得托尼和彼得的猜測，托尼畢竟占了閱歷上的經驗，他的思考方式顯得更加細緻、並且極為謹慎。

　　聽彼得和他簡單分析了之前他和凱撒爾的判斷之後，托尼卻並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而是有些擔憂的歎了口氣，「如果這是很多個世界一層一層的嵌套在了一起，那麼，我只擔心一件事，我們真的能分辨，我們是從最核心的夢境中一層一層的脫離，還是從週邊一層一層的掉落在意識深處嗎？」

　　托尼這話一出，彼得的臉色都跟著變了。

　　「這聽起來可真不是個好事情。」彼得有些無奈的苦笑道。

　　始終沉默的死神冷不防的開口道：「一切都只是猜測。」

　　托尼也稍稍打起精神，聞言笑道，「沒錯，具體的真相，猶未可知。」

　　彼得把手裏的兔肉和麵包遞給了托尼，「來吃點東西。」

　　「謝謝，」托尼隨便咬了兩口之後，才突然說道：「我剛剛想起裏，在你提醒我可以吃早餐之前，我根本就沒有肚子餓的感覺。」

　　彼得跟著歎了口氣，「我其實也差不多，畢竟是意識世界。」就算再怎麼逼真，其實還是假的。

　　說到這裏，彼得臉上的神情突然一震，他猛然間回想起了剛剛落到這個虛假世界上的一件事。

　　——他們之前找麵包店的時候，凱撒爾說的是，他真的要被餓暈過去了，事實上，餓暈這件事，毫無疑問，是身體的反應，而不是意識的問題。

　　彼得的臉色五顏六色，越變越快，這樣的話，是不是意味著，當這個世界都是虛假的時候，凱撒爾這裏，卻依然是真實？

　　彼得簡單的和托尼說了自己剛剛想到的事情，如此一來的話，凱撒爾明明沒有受傷卻從一開始就從人類形態變成了幼崽的原因，似乎也能夠說得通了。

　　整個世界都是虛假的，凱撒爾身上，卻一切都是真實。

　　彼得他們就像是在睡夢中行動，純粹意識層面的經歷，對身體的影響可能會微乎其微，但是，對於凱撒爾而言，他的身體卻一直支撐著他用實體在意識世界中活動，這樣巨大到難以想像的消耗，才是讓他無法維持人類形態的原因。

　　幼崽狀態的凱撒爾有著比起人類形態要優越很多的恢復力，安靜睡覺的幼崽，恢復能力也比醒著的時候好高很多，所以，即使支撐著這樣巨大的消耗，凱撒爾也只是吃飽了之後，會更加本能的傾向於多睡一會兒。

　　以彼得對凱撒爾的瞭解，他處於幼崽狀態的時候，雖然看上去又小又軟，還毛絨絨的，但是，這隻幼崽的力量，其實是非常大的，並且，他的感知能力，也非常敏銳，可能還更勝人類形態的時候。

　　換做平時，以彼得和托尼說了這麼多話的時間，凱撒爾早就應該被他們吵醒了。而現在，凱撒爾卻明顯是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就一直在保持沉睡的狀態來恢復體能。

　　對於彼得的推測，托尼單手拖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然後才繼續道：「那讓他先繼續睡。」

　　說話間，彼得的目光落在了托尼身後的賈維斯和Friday身上，一掃而過之後，稍稍笑著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的和托尼說道：「也不知道賈維斯和Friday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是啊，他們什麼時候才能醒來……」托尼也忍不住有些皺眉，畢竟，賈維斯和Friday都是托尼的智慧管家，習慣了之後，它們兩個不在，托尼的日常生活都要出現很多的問題。

　　一直沉默不語，似乎始終都在專心致志的看著火堆的死神突然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彼得的手臂，然後微微揚起下巴，沖著托尼背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彼得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忘了過去，托尼的反應也快，緊跟著轉身。

　　幾乎是同時，賈維斯和Friday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工智慧，即使在這個意識世界裏有了實體，他們的身體，和普通人畢竟還是不一樣。

　　托尼在野外睡了一晚，腰酸背痛渾身難受，一開始的時候，骨頭仿佛都是僵硬的，但是，賈維斯和Friday小姑娘，醒過來之後，卻是一個動作平靜麻利的坐了起來，Friday小姑娘更是活潑的跳了起來，「咦？我剛剛是睡著了嗎？睡覺的感覺好奇怪，和關機休眠完全不一樣。」

　　「……」托尼抹了一把臉，「沒想到我在這裏竟然還能收集到關於人工智慧的重要資訊。」

　　彼得的注意力卻沒放在這裏，而是若有所思道：「托尼，我剛剛在想，賈維斯和Friday為什麼沒有醒，他們就醒過來了，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托尼稍稍愣了一下，瞬間意識到問題所在，「你是說，我的意識也在影響這個世界？」

　　說著，托尼又看向了一頭霧水的Friday，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剛剛說，睡覺的時候和關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也就是說，你們剛剛在睡夢中是有意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