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半個小時後，距離剛剛那個建築工地最近的派出所裏。

　　混沌特別隨意的坐在派出所審問室的椅子上，抬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房間佈置，還招呼著趴在小籃子裏的幼崽，「人類這裏變化了好多，我都要不認識了。」

　　在混沌的對面，剛剛全副武裝的出警的警方領導正襟危坐的對著混沌，派出所的所長大冬天愣是一腦門汗的陪在旁邊，兩個人都苦大仇深、滿臉茫然的坐在這裏，強忍著心中的胡思亂想，一眼不錯的盯著混沌。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們還是覺得，剛剛從土裏挖出來的混沌可能腦袋這裏有點小小的問題，沒想到的是，當他們把人帶上警車一路呼嘯著押回最近的一個派出所的時候，混沌愣是要揪著人家國際友人籃子裏的小動物一起。

　　一群人也沒辦法和一個瘋子或者是傻子較真，更好那位國際友人的小寵物似乎也對這個傻子有點好奇，偏偏這個國際友人又什麼都依著他那隻小動物，於是，這麼亂七八糟的組合乾脆就一起跟著坐警車過來了……

　　國際友人彼得單手托腮的坐在旁邊，他的另一隻手一直放在小籃子上，以一種充滿戒備的、保護幼崽的防備姿態。

　　本來按照正常流程，下一步就是由當地派出所負責尋找這位可能是智力障礙的普通群眾的家屬，由家屬把人領回去，如果找不到家屬的話，則是把人轉交給當地的救助站。

　　然而，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把混沌、彼得連同一隻寵物幼崽拉回派出所之後，直屬的上級領導就直接把電話打過來了，偏偏命令內容還是語焉不詳的那種，只說等會兒儘量配合國家安全局的同志們行事。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派出所的所長嘴唇輕輕動了動，幾乎是從唇縫間擠出來了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旁邊來自於武警的領導同樣不解，只能是艱難的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個案子應該是我們協管辦負責處理的，剛剛接到消息立刻就趕過來了，前面給你們添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小趙步履匆匆的往派出所的審訊室裏面走，還一直在打電話給警方高層的領導解釋混沌是怎麼回事。

　　小趙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伸手和坐在混沌對面的兩位員警同志握了握手，雙方互相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小趙從善如流的拿出了國家安全局的證件，然後，在兩位員警仿佛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下，強行解釋道：「額，裏面那個在國家安全方面有著十分重要的身份……」

　　那個武警的領導不太確定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示意著坐在審訊室裏面，還在和幼崽「喵嗚嗷」的混沌，小聲的提醒道：「他這裏，真的沒問題嗎？」

　　隨著隔著門，但是，同樣聽到了裏面兩個不同聲調的「喵嗚喵嗚」的小趙頓時頭都大了，只能是一個勁的笑道：「誤會，都是誤會。」

　　派出所的所長也沒有再堅持什麼，只是同樣壓著聲音提醒道：「裏面還有一位從美國來的遊客，人倒是挺好說話的，那個--裏面那一位同志剛剛露面之後，就一直沖著那個美國遊客手裏的寵物「喵喵喵喵」的叫了好久，說真的，看他當時的眼神和語氣，實在是不像是在逗貓……」

　　小趙聽了，也只能是苦笑，含糊其辭的搪塞了一個混沌精神失常的理由之後，終於，在人家派出所的辦公樓裏，愣是把人家在這裏工作的員警都打發走了，隨後，鳩占鵲巢的小趙終於推門走到了審問室裏面。

　　--雖然在剛剛隔著門的情況下，裏面不管是混沌還是毛絨絨的幼崽，連同身為國際友人的彼得一起，全都聽力十分出眾，小趙他們剛剛在外面竊竊私語了什麼東西，裏面真的是一句不差的全都聽清楚了。

　　「請問你是？」小趙走過來之後，知己略過了旁邊的國際友人，先是仔細的上下了打量了一下混沌。

　　一身民國風的中山裝，頭髮也略長，一縷額髮半遮住了側臉，雙眼大而無神，看起來確實有點精神恍惚迷離的模樣--也難怪剛剛派出所的員警們都覺得他可能存在一些智力上的問題。

　　當然，這不重要，姥爺就告訴過小趙，對於普通人來說，觀察這些種花家土生土長的妖怪的身份，首先就是要注意，化成人形的妖怪們還有沒有原來的種族特徵。

　　一些年歲比較小的妖怪，像是都市里最常見的中華田園犬或者是中華田園貓偶爾有了奇遇成精，它們就算機緣巧合的變成了人類形態，往往也會帶著本體的特種，比如頭髮裏多出一對兒貓耳朵呀，褲子裏面藏著一條尾巴呀什麼的。

　　然後就是身體雖然可以完全化形，但是，卻依然不可控的保留有原型特徵的妖怪了，比如經常和姥姥一起逛街出去玩的單妙妙，本體原型是山貓，她平時走路的時候，就經常習慣性悄無聲息的走貓步，踩著高跟鞋上樓梯的時候都跟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除非有人提醒，她自己也注意到的時候，才會可以踩重腳步，變得稍稍像人類走路一些……

　　根據姥爺的教導，小趙仔細的端詳著混沌的特徵，確認對方除了剛剛表現的有些違和，以至於被人家派出所的員警同志和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們當成了傻子以外，卻完全看不出「不是人」的相關特徵之後，小趙頓時就深吸了一口氣。

　　--對方該不會又是一隻大妖怪吧？

　　種種念頭飛快的在小趙的腦海中盤旋，然而，混沌卻只是在小趙剛剛進門的時候，因為聞到了他身上挺駁雜的妖怪們的氣息，所以才特意瞥過來了一眼，確定這就是個普通人之後，便根本沒有繼續在意了，而是繼續和毛絨絨的小幼崽聊天。

　　「你給你姥姥傳信了嗎？阿玖現在在忙什麼呢？」混沌盯著小幼崽，認真的問道。

　　「喵嗚喵嗚！」姥姥之前在逛街，不過她剛剛回電話的時候就說了，把剛剛試過的衣服打包買完單之後馬上就過來了。

　　幼崽趴在小籃子的邊沿上探著頭說道。

　　「哦，好的！」混沌點了點頭，然後還忍不住的和幼崽回憶往昔的念叨著，「我和阿玖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那會兒你都還沒出生，這裏也沒有這麼多人，還是一大片杏花山呢，我記得附近好像也有梧桐樹，有鳳凰在這裏抱窩來著。」

　　「……」問完話之後，直接被人給無視掉了，站在那裏等了半天之後，發現混沌還在對著一隻幼崽叨逼叨的念叨，小趙不由得嘴角一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協管辦工作這些年，小趙什麼性子古怪、奇形怪狀的妖怪沒見過，混沌這種沉浸在自己的對話裏，只是不搭理人的其實都算是好的。

　　「你好，請問你是？」小趙好脾氣的又重新問了一遍。

　　彼得抬起頭看了小趙一眼，友好的沖著他笑了笑，然後輕輕的碰了下小籃子，提醒了一下幼崽。

　　這回，幼崽終於扭頭看向了小趙，頓時睜大了眼睛，「喵嗚！」(⊙o⊙)！是熟人！

　　混沌頓時也抬頭，用他那毫無神采的一雙大眼睛瞅了小趙一眼，然後問幼崽道：「你認識？」

　　幼崽還沒來得及回答，派出所的審問室裏有一道空間縫隙突兀的出現，姥姥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口中還在和混沌打招呼：「哈嘍，好久不見啦！言言剛剛才打電話給我說，他碰到了你——」

　　姥姥的話音還沒落下，一抬頭，就發現小趙竟然也站在這個房間裏，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來，倒是不算太過驚訝，「小趙，你也在呢？」

　　「阿姨？你怎麼也過來了？」小趙下意識的打了個招呼之後，頓時看向混沌的眼神也不對勁了。

　　——能和姥姥認識，並且，還能打電話把姥姥叫過來的妖怪，怎麼想，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妖怪，少不了，也得是上古時期的大妖了……

　　小趙正胡思亂想著，姥姥已經主動介紹道：「這是混沌，四凶獸之一的那個，你們人類的《神異經•西荒經》裏有過記載。混沌，這個是協管辦的負責人小趙，至於協管辦的一些注意事項，回頭再讓小趙跟你詳細說吧！」

　　「行！」姥姥都開口了，混沌特別灑脫的直接就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混、混沌……？」小趙感覺自己有點缺氧了，大概需要一個氧氣瓶。

　　自從上次把白澤招到協管辦工作之後，四凶獸之一的窮奇就時不時的跑去協管辦噓寒問暖，然而就算是小趙已經見慣了窮奇，面對一個已經隱藏了很多年如今卻突然橫空出世一般冒出來的混沌，依然感到說不出的震撼和緊張。

　　混沌眨了眨大而無神的一雙眼睛，友好的沖著小趙招了招手，「後生人，你好呀！你們說的協管辦，到底是幹嘛的呀？」

　　小趙頓了頓之後，勉強從自己又看到了大妖怪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然後，他突然想到了剛剛姥姥突然冒出來的時候說的另一句話。

　　匪夷所思的目光落在了幼崽額頭清晰的「王」字上，知道姥爺原型的小趙聲音裏難言震驚，「這是言言！？」

　　「嗯，」姥姥把幼崽從小籃子裏抱了出來，摸了摸頭，愛憐的笑道：「這孩子運氣好，前兩天碰到了什麼空間寶石，吃撐了，一下子漲了好幾斤，過兩天就會恢復過來呢！」

　　「哦，好的……」小趙恍恍惚惚的應答道，既然是言言的話，他以前就有身份證件，倒是不用再補辦什麼手續了，本來剛剛得知混沌的身份時，小趙的腦海中同樣還一閃而過的琢磨了一下，和混沌聊天的那隻小動物又會是什麼身份呢……

　　又是半個小時的車程之後，協管辦所在的辦公大樓後面的食堂裏。

　　還穿著那身中山裝的混沌正興致勃勃的擠開了食堂裏只是個普通人類的食堂大師傅，自己就動作特別麻利的擀皮、調餡、包餛飩……

　　半天之內見到了種花家各種秘聞、深深覺得自己可能出不了國境的無辜國際友人彼得正一臉深沉的坐在協管辦食堂的餐桌旁邊，毛絨絨的小幼崽則是被姥姥抱在懷裏，手裏還拿著一摞協管辦各種實施條例的小趙，看著在案頭上興高采烈的包東北大餛飩的混沌，只剩下了一臉的木然。

　　「你們食堂的蝦仁怎麼都是凍著的，一點也不新鮮了。」混沌熟練的往餛飩裏塞著蝦仁，還一點也不客氣的批評了協管辦的食材問題。

　　小趙揉了揉自己幾乎都要僵住的臉頰，明明還有些精神恍惚，愣是依然見縫插針的想要套路混沌，乾脆的說道：「那個，你要是留在協管辦的話，新鮮蝦仁這個問題，我可以和上級打報告申請。」

　　曾經有過開餛飩館的經歷，於是在這方面比較敏感，手裏還拿著不銹鋼大撈勺的混沌瞅了他一眼，果斷的回絕道：「我可不在食堂給你們做飯。今天是碰到老朋友阿玖和言言了，所以才想著給小朋友煮點餛飩。」

　　混沌口中的小朋友凱撒爾抬起頭道了聲謝：「喵嗚。」

　　「啊，不客氣！」面對小幼崽的感謝聲，混沌頓時愉悅的輕快說道。

　　「……不是不是，」小趙手裏抓著一大把要給混沌科普的建國後協管辦出臺有關成精、妖怪登記、身份證件、帝都妖怪最近落戶政策等等的各種紅頭文件——裏面還偷偷的夾了一份事業單位最低服務年限五十年的聘用合同，還在試圖向誤會了他的意思的混沌解釋清楚。

　　「這鍋老湯不錯。」用協管辦食堂的老湯煮了一鍋餛飩的混沌到了最後東西出鍋的時候，終於給了小趙一句不是批評的評價，先把兩碗大混沌分別端給了姥姥和凱撒爾，然後興致勃勃的對幼崽道：「來嘗嘗我的手藝！」

　　「喵嗚！」謝謝，幼崽從姥姥的懷裏探出頭來。

　　混沌雖然嘴上說著懶得再開餛飩店的事情，不過，以前開店時的習慣卻依然保留了下來，招待完姥姥和幼崽，還相當大方的給彼得和小趙也分別端上來一碗，「都嘗嘗！」

　　「也有我的？」小趙頓時受寵若驚，即使混沌明明用的就是他們協管辦的鍋碗瓢盆、食材水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