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虧得季寧寧開口之前還在想，要是被人認出來就好了，現實真是……愉快地打了她的臉。

　　她何止是被認出來？

　　季寧寧根本沒想過情況會是如此激烈。她感覺大半個賽場的人都在往她這兒聚攏，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她原本以為，一直以來，季寧寧的人氣更多地是集中在網路上，那畢竟是個和現實有所出入的世界。而此刻她身處的地方是中國公開賽的賽場，現場的球迷也許沒有那麼多途徑認識季寧寧……

　　看著眼前如潮水般翻湧的人頭攢動，她不禁有種她又變回了十年前那個喬寧的錯覺。

　　但也只是錯覺。

　　喬寧沒少被粉絲圍追堵截，可那樣的經歷離默默無聞的季寧寧實在太遙遠了，此刻陡然遇到，她不禁有些無措。

　　迷弟仍是激動得手舞足蹈，自顧自說：“我入坑的時間不長，可我對你的喜歡不會比任何人少！我我我我手機螢幕和微博頭像都是你！公交卡上也貼了你的貼紙！家裡到處都有你的海報！”

　　“……”季寧寧怎麼覺得這麼驚悚呢？

　　“我超喜歡你啊啊啊來看乒乓球也是因為你的安利，沒想到居然能看到本人，本人啊！！！我已經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嗚嗚嗚能不能和我合張影我要掛在我家客廳讓所有人一進門第一眼就能看到！！”

　　“……”季寧寧一點都不想答應……

　　但作為偶像她是不能拒絕粉絲這樣的“合理”請求。好在她都長這樣了再怎麼拍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便省去了麻煩地調整出最合適的角度這一步驟，分分鐘拍完了事。

　　只是這個迷弟固然是抱著手機感動得兩眼淚花連連道謝，還說以後也會堅持來看球賽，其他湊熱鬧的人卻沒滿足。他們中即便有不認識季寧寧的，在迷弟的帶領下，都開始要簽名要合影，後面的人什麼都看不到，更是一邊問著“都在看什麼？發生什麼了？是哪個明星？”一個勁地往前擠。

　　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現場亂作一團，就算有安保人員出動維持，一時之間實在是控制不住激動的群眾們。

　　處在旋渦中心的季寧寧更是倒楣，蜂擁而上的人擠得她都快沒地方站，大量的彈幕更是讓她頭昏腦漲。

　　她知道大多數人只是湊熱鬧，乾脆踩著座椅，高高站了起來，大聲呼籲大家冷靜點，不要著急，慢慢來，謹防發生踩踏事件。

　　那些隔得遠的人看清是怎麼回事後，有些就散了；靠得近的大多還是對季寧寧有好感的人，不至於完全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局面終於趨於穩定。

　　這畢竟是季寧寧，不是陸少陽沈迎夏那個咖位的明星，等到最開始的風頭過後，圍在季寧寧身邊的人便越來越少，她也得以喘口氣。

　　——只有癡情的迷弟仍縮在一邊，拿手機對著季寧寧哢哢拍照，淚光閃閃：“我寧我就這麼霸氣！！”

　　然後他努力壓抑著激動的心情，雙手顫抖著把照片上傳到微博：“我居然在公開賽意外看到我寧了，我寧一如既往吊炸天，除了她還有哪個女星敢這麼玩”

　　轉發瞬間一片2333和6666。

　　不過季寧寧也不敢得意忘形地耽擱太久時間，唐慎己那個人太沒耐心了，要是他等得不耐煩甩手走人真是得不償失。因此季寧寧掐著他的怒氣值，及時地和剩下的路人們表示抱歉，緊接著又靈活地撐著座椅猛地遠遠一跳，從人群的間隙中溜走，眨眼便看不見人影。

　　“——我寧真是身姿矯健！”

　　迷弟瞬間被季寧寧露出的這一手弄得目瞪口呆，其他明星就算有這樣拍動作片般的靈活身手，哪有當著粉絲面公然使出來的，還要不要形象了？

　　既然季寧寧明明早就可以開溜，卻一直好聲好氣地和粉絲說話還滿足他們的要求……他愈發覺得季寧寧內心實在是太溫柔！季寧寧一生推！

　　……季寧寧嘿嘿嘿地笑著，避著剩下那些人的目光搜尋，彎腰摸到唐慎己腳邊，拽了拽他的褲腿，小聲道：“阿己，我們走吧。”

　　她乖乖蹲在地板上，仰頭看著唐慎己，還帶著稚氣的臉上是怎麼也壓不住的喜悅，笑得眉眼彎彎。唐慎己看著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那點脾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禁不住挑眉揶揄：“我看你還挺享受的。”

　　之前他被粉絲弄得尷尬不已的時候，季寧寧還誆騙他說她根本不會有粉絲……那現在的轟動是什麼？

　　季寧寧也想起這茬，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厚著臉皮坦誠道：“我為我之前的無知感到羞愧——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比較爽。”

　　十幾歲的小姑娘，正是自尊心最為強烈，喜歡被人捧著的時候。更何況季寧寧本來就是明星，這正是她的生存之道。

　　既然安全沒有影響到比賽，季寧寧剛才處理得也還算妥當，唐慎己就沒有和她計較把賽場弄得一片混亂的事情，反倒是想起那個迷弟因季寧寧來看比賽的說法，誇獎了她一句：“你那點號召力居然還能為乒乓球的發展做出貢獻，不錯。”

　　這次中國公開賽，單純沖著某位選手來的迷弟迷妹很多，唐慎己倒是沒有想到還有沖著季寧寧來的。

　　但整體而言，能讓更多的人願意接觸乒乓球，願意來看比賽，並不是一件壞事。

　　唐慎己不上微博，不知道Bloom發視頻展示自己的乒乓實力，也不知道季寧寧自入劇組後沒少有意在微博上號召大家去看乒乓球比賽，去用實際行動支持乒乓。

　　不過季寧寧也就是那麼一說，顯得她特別明事理，拉路人好感而已。她也沒想到，真有人會聽進去……

　　這就是偶像的力量？

　　季寧寧想起迷弟兩眼亮晶晶的模樣，恍然間有些迷茫。一直以來，她只是在為自己的人氣努力聚攏更多的粉絲，可對於被她圈粉的人，支持她不僅是說說而已，她的哪怕是一句隨口的話都是必須放進心裡時時牢記的箴言警句。

　　他們可以為了偶像給自己的心披上堅硬的盔甲，用惡毒的話去中傷別人；也願意為了偶像，置身於這樣的賽場上，為中國隊搖旗助威。

　　只看如何引導。

　　那麼，偶像在無意識中用輕慢的態度換來了粉絲的真心，到底該不該為其買單？換句話說，偶像究竟有沒有引導粉絲向善的義務？誰又能定義“善”？

　　季寧寧想不明白。

　　她從未當過一個偶像，甚至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當回一個單純的演員；在這個方面，她始終還在摸索著前進。

　　她只是隱隱覺得，現在這樣也挺不錯。

　　不管怎麼說，季寧寧的心情真的很好。等出了賽場，她更是得寸進尺，眉飛色舞地央求唐慎己：“我說……難得來一場，你就不打算把我介紹給你可愛的後輩們嗎？”

　　唐慎己一聽，果然皺起了眉：“你要見他們幹嘛？”

　　我要去瞻仰冠軍的英姿！——說這種話肯定會被唐慎己立馬掃地出門。

　　所以季寧寧故作不滿道：“什麼話，去拜見師兄師伯難道不是應該的事情嗎？”然後頭一回捏著嗓子甜甜地叫了一聲，“您說是吧，師傅？”

　　去見傳說中的乒乓球隊，才是季寧寧此行的最終目的，也是她預料中洗清她和唐慎己緋聞的利器。

　　——兩個人才叫瓜田李下，一群人並不是。

　　作為昔日的國民女神，季寧寧是極其討厭賣萌裝嫩這種行為的，從她給自己定人設的時候根本不會往這個方面想就可以看出。

　　但季寧寧畢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如果沒有當偶像的話，此刻還在高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撒個嬌什麼的，再正常不過了。

　　何況她差不多已經將唐慎己的心理摸透。

　　季寧寧一貫是稱呼唐慎己為“阿己”，唐慎己很討厭這個稱呼，但架不住季寧寧死性不改，叫多了也只能隨她去了。

　　但還是很討厭。

　　所以陡然聽到“師傅”——嘿，還挺親切。在《乒乓》劇組裡，唐慎己沒少指點季寧寧的打法，季寧寧管他叫一聲師傅也是應該的。

　　唐慎己驕傲，又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所以季寧寧在跟他對著幹久了，突然變了性子捧一捧他，他會覺得特別受用。

　　因而心花怒放的唐慎己還真把季寧寧帶到乒乓球隊面前，並介紹說：“這是我徒弟。”

　　“慎哥的徒弟！”幾個隊員本來看到久違的唐慎己就開心得不行，陡然聽他這麼一說，立馬起哄，“慎哥走的時候還說不想當教練，結果私下裡還是沒忍住帶起了徒弟！”

　　“那一定很厲害吧？”

　　“現在在哪個俱樂部待著？今年聯賽參加嗎？”

　　季寧寧連連擺手，卻假意笑得很不好意思：“馬馬虎虎吧。”

　　——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在謙虛。

　　果然大家又笑道：“別謙虛！慎哥什麼水準我們都知道，他教出來的徒弟肯定不會差！”

　　好在這幫人才結束了比賽，都累得不行了，才不像唐慎己那樣動不動就起了切磋的心思，不然季寧寧一下就露了馬腳。

　　比起打球，此刻他們更希望趕緊找個地方吃飯敘舊。

　　而唐慎己居然沒在他們面前拆季寧寧台，也是奇觀一件。

　　對於乒乓球隊，季寧寧也不是完全不認識。尤其是代表中國隊征戰奧運會的那幾個，時常跨了好幾個圈子都能轉到她的首頁，她就算再不做功課，多少也有些臉熟：男單冠軍沈向明，亞軍秦光，女單冠軍鐘欣，亞軍徐安彤……

　　還有本次公開賽的男單冠軍杜天宇。他比季寧寧也大不了兩三歲，正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打球的時候凶起來和唐慎己有得一拼，下了賽場卻見人都是笑眯眯的，長得又頗為俊俏，乍一看就是個人畜無害的鄰家少年。

　　可見參不參加奧運會，和發揮穩不穩定、最終能不能奪冠顯然沒有必然聯繫。

　　逆襲？也不算，賽後沈向明第一時間接受央視採訪的時候就頗為欣慰地摟著杜天宇說：“天宇如果能發揮穩定，實力絕對沒得說。我很希望他能一直贏下去，但我絕不會一直輸下去！”

　　其實就算不認識也沒關係……季寧寧的不要臉可是練過的，稍後跟著完全陌生的乒乓球隊蹭吃蹭喝當然毫無心理壓力。

　　但唐慎己這個不安分的終於來吐槽她了：“你回片場去啊。跟著我們幹什麼？”

　　他正被一臉激動的總教練謝平拉著，又是拍臉又是一頓揉搓，淚光閃閃地追憶過去的同時，好像還想抱著他親一口……唐慎己十分不能忍，但雙方力氣都大得很，一時誰也無法掙脫。

　　僵持不下的時候，他便陡然轉頭瞪向季寧寧。

　　季寧寧真是躺槍！

　　她哪裡看不出來，明明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唐慎己的心裡也是感慨萬千，卻為了掩飾，非得轉頭把季寧寧揪出來不可。

　　這麼一說，氣氛難免有些不對。

　　季寧寧是唐慎己帶來的，要是唐慎己說了這樣的話，按理她就該走了。

　　而且，人家多重的感情，多深的羈絆，多少年的未見，好不容易聚一塊說幾句話，季寧寧跑去瞎湊什麼熱鬧？

　　偏偏她就是理直氣壯得很：“我跟著你們，可以給你們唱歌助興啊！”

　　Bloom的歌曲，大多是節奏歡快的口水歌。

　　季寧寧也不含糊，一蹦一跳地就站到了眾人面前，清清嗓子，隨口唱起來。

　　季寧寧的唱功其實說不上很好，但比起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更別提乒乓球隊好幾個唱歌跑調得厲害。再加上充滿活力的年輕小姑娘，一邊走一邊唱的模樣說不出的動人，大家一下子被她的歌聲和笑意感染了，有幾個愛唱歌的就跟著哼哼起來。

　　這一哼，徐安彤就忍不住啊了一聲！

　　“怎麼了？”沈向明第一個看向她。

　　“沒……沒什麼。”徐安彤是一名老將，早年還和唐慎己組過混雙，年紀比他稍大一些，性格更是十分爽利，有什麼說什麼。今天卻破天荒地支吾了，在沈向明詢問的時候，她還微紅著臉，一個勁兒地搖頭。

　　杜天宇注意到她時不時地用餘光去瞥季寧寧：“彤姐，難道你認識慎哥的徒弟？其實我一直看她也覺得挺眼熟，是不是咱們在什麼比賽上面見到過？”

　　“不會吧，真見過咱們還能記不住？”沈向明對他的記性很有信心。但他也不由得多盯了季寧寧幾眼，這下，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別說，我好像也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