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路溪不是沒有想過上綜藝。但比起季寧寧，她考慮的更多是具體而現實的問題：“綜藝不是想上就能上的，以Bloom現在的知名度，能夠聯繫到的綜藝肯定也是不太出名的綜藝。再說有那麼多人，人家協調不開，也不一定會同意呀！”

　　人多真的是大問題，對節目組來說是麻煩，對她們自然也是麻煩。季寧寧仔細想了想，真有些頭痛：“為什麼Bloom要有那麼多人？”

　　“我也不知道。”路溪不像季寧寧，至今都認不全人，不過所帶來的問題，顯然不是她能夠回避的。

　　季寧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是人少點就好了……”像FEWS四個人就很好嘛，設定清晰，也不容易重複……

　　她甚至想過精簡Bloom。

　　但讓把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團、始終懷揣著明星夢披荊斬棘的女孩們放棄實在太殘酷，尤其季寧寧比誰都理解那種絕望到全世界都是漆黑一片的感覺，饒是她也狠不下心直接把人勸退。再加上路溪那天真想法的潛移默化，和江門山時她看到了一點團結希望……

　　就像現在這樣。

　　季寧寧還沒來得及吐槽，路溪已經捏起拳頭鼓勁道：“既然我們已經作為一個整體出道，那就繼續作為一個整體繼續走下去吧！不管多少人，我覺得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夠可以創造奇跡。”

　　奇跡……

　　果然是小孩子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

　　季寧寧忍了忍，才沒出聲打擊路溪。

　　算了，反正她已經打算學習乒乓球隊選拔人才的機制，那麼再多些人也沒關係，只要中間有能站在巔峰的人就行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甚至深吸口氣，宣佈：“那麼，我們第一步要做的是——”

　　路溪緊張地屏住呼吸，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季寧寧便慷慨激昂地問：“不是說好去看電影嗎，最近有什麼好片？”

　　雖說是路溪來找季寧寧看電影，可她也不知道最近有什麼新片上映。她倆就先去了電影院，再根據電影的劇情簡介來決定看哪一部。

　　影院裡排片量最高的居然是沈迎夏主演的電影，時尚都市愛情喜劇，從早到晚幾乎是任意時刻都在放映，想必票房成績也很好——從檢票口一大堆擠著去看的年輕觀眾就可以看出來。

　　季寧寧隨口道：“我聽沈迎夏說這部片拍得很無聊，殺青也很快，讓我千萬不要去看。”

　　路溪：“……”她本來也沒想看這部，陡然聽季寧寧這麼一說卻怔了半天，才低低哦了一聲，又怯怯指了指角落的一張海報，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看這個怎麼樣？”

　　季寧寧說這話原本是無意，但正是她的無意，落在路溪耳裡才更為殘酷。

　　——沈迎夏……啊。

　　季寧寧接觸的已經是那種級別的人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徹底和Bloom拉開差距了。

　　她真的……還心甘情願留在Bloom嗎……

　　若不是季寧寧能看到路溪的彈幕，她絕想不到路溪會為這麼一句話瞬間情緒低落。

　　要不怎麼說小孩子麻煩呢？季寧寧頭大不已，又不得不想辦法安撫路溪：“看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看啦。”

　　路溪果然一聽這話就紅了臉，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卻又露出感動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我就是想來和你一起看電影的，當然是……只要和你在一起什麼都好。”

　　路溪的嗓音原本就十分甜美，害羞的時候軟了下來，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樣……黏膩膩的。季寧寧有點受不了地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她覺得和唐慎己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智已經快退化到小學水準了，跟路溪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要奔回幼稚園……

　　為了轉移注意力，季寧寧趕緊轉頭去看路溪挑中的電影。

　　這一看，季寧寧就忍不住一愣。

　　但讓季寧寧驚訝的不是路溪挑了個偏門電影，而是男主角——是她的師兄顧澤遠！

　　當然，是喬寧，不是季寧寧。

　　說是師兄，其實也不太對。顧澤遠是正兒八經的北影出身，喬寧甚至都不是科班。不過顧澤遠曾在戲裡與喬寧飾演過師兄妹，戲外又指點過她的演技，既是為了拉近彼此的關係也是為了順應粉絲的心意，兩人便一直以師兄師妹相稱。

　　只是螢幕上表現得親密無間，私底下兩人遠沒好到那種程度，頂多是逢年過節會問候幾句。但也不是不好，或者說，顧澤遠是個沉默內斂、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把戲拍好的人，而喬寧跟這樣的人關係一般都不差。

　　“這個片……成績不好麼？”季寧寧看著最顯眼處擺放的沈迎夏和其他共演的幾個小鮮肉的海報，還不時有粉絲過來合影，可顧澤遠就這麼孤獨地待在不起眼的角落，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

　　路溪點點頭。看到季寧寧皺起眉，她很快補充：“成績其實還可以。只是題材實在不討喜，太沉悶了，大家都不想看……片子拍得挺好，評價特別高，顧澤遠的表演尤其可圈可點。大家都說要是顧澤遠不拿最佳男主的話，電影節都可以不用辦了。”

　　最佳男主角。這個對所有演員來說都夢寐以求的榮譽稱號，對顧澤遠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以至於季寧寧聽了內心一點波動也沒有。

　　顧澤遠的演技當然是沒得說，就算是對此毫無感觸的喬寧，每次看他演戲也總能從他身上品味出一些震撼人心的東西。

　　更何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顧澤遠接的第一部戲是部講未成年犯罪的電影，因露骨的刻畫引發強烈的社會輿論姑且不說，顧澤遠正是借著出演該電影榮膺他演員生涯中第一個最佳男主角。

　　那一年他才十二歲。

　　他站在了比所有人都高的起點上，他是娛樂圈不朽的傳奇，以至於成功對他來說已經是理所當然。

　　同時，他也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演員。

　　然而這樣的顧澤遠，卻不會被市場無差別地包容。

　　能怪誰？

　　怪導演？路溪都說了，片子拍得一片好評，只是叫好不叫座。

　　怪顧澤遠？他不僅有影帝的光環，而且長得很帥，放在娛樂圈中簡直完美無缺。

　　怪觀眾？

　　……季寧寧表示她都不想去看這部電影。

　　題材太有問題了，光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顧澤遠這部電影叫《蘇武傳》。

　　季寧寧還記得初中或者高中的語文課本上有這個故事，但這不是像《乒乓》那樣的IP，並非耳熟能詳的改編就能火。

　　顧澤遠本人帥歸帥，蘇武卻是渴飲月窟冰，饑餐天上雪，為了符合人物形象他當然要把自己折騰得蓬頭垢面鬍子拉碴。試問誰在心情大好的時候，會想看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孤獨地放羊，還一放就是十九年？

　　可以想像電影是如何用緩慢而沉鬱的方式不疾不徐地還原蘇武傳奇的一生，但註定沒有起伏的故事，有幾個人能夠耐下心去看，只會覺得無聊而已。

　　但季寧寧仍可以輕鬆想像得到顧澤遠接這部戲的原因。

　　當年顧澤遠和喬寧拍的電影火歸火，他和喬寧一起走上頒獎典禮的時候，靠的卻是主演的另一部十分小眾的電影。

　　喬寧不由打趣他：“快別拍你那破電影了，跟我混，我罩你！”

　　顧澤遠只是笑笑：“如果連我都不願意接，那真的沒人接了。”

　　這條路總是要有人走的。

　　所以那樣的顧澤遠，和他身後那些劇組，始終堅持到了現在，也許未來還會在這條看不見光路上艱難地走下去。

　　而季寧寧，則註定要改走上一條截然相反的路。

　　眼下，既然路溪想看，季寧寧也沒有抗拒。

　　路溪有點暈乎乎地跟著季寧寧買票，檢票，進場，開始了《蘇武傳》的觀影，然後……

　　平心而論，電影拍得很棒，無論是節奏的掌控、劇情的安排、壯闊的風光和顧澤遠無可挑剔的演技，都完美地還原了一個持節不屈的蘇武。

　　但結果實在是出人意料——季寧寧盯了顧澤遠全程，心情還算亢奮，反倒是路溪這個文藝少女還是看困了。

　　直到電影散場，季寧寧把她推醒，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路溪當即眼眶泛紅，也不知道在跟誰道歉。季寧寧沒怎麼應聲，推著她走出了電影院，她才住了嘴，轉為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電影怎麼樣？”

　　“挺好的。”季寧寧在心裡補充：即便堅持小眾題材，師兄挑劇本的眼光的確一向很好。

　　只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報。

　　演戲是這樣，當偶像也是這樣。

　　——所以Bloom的團員們也是這樣想的。

　　她們甚至不是顧澤遠。沒有過硬的能力，也沒有光輝的履歷，就已經無法在起跑線上堅持下去了。

　　因為看電影的時候兩人都選擇了靜音，正好錯過戴雨桐火急火燎的幾通電話，以至於將近三個小時後兩個人才收到來自事務所的通知，那時已經塵埃落定——

　　“Bloom將長期停止活動。”

　　離解散只有一步之遙。

　　兩個人瞬間愣住。

　　她們不就是看了場電影，好好的怎麼就停止活動了？

　　無論真情還是假意，好不容易季寧寧才堅定要把Bloom帶起來，才和路溪一起決定大家一起上綜藝，一起把Bloom的知名度打出去，誰知道虛幻的夢境才持續了片刻，現實就給了她們出乎意料的響亮一巴掌！

　　這真的是太突然了！就算是季寧寧也淡定不下來——雖說Bloom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時候也沒少出亂子，但她能夠接受飆車，卻絕對接受不了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