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因為別人對你好，就覺得理所應當對你好，真是最惡劣的想法。

　　與其記掛陸少陽那張沒什麼實際意義的空頭支票，季寧寧還不如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

　　既然已經有了另找主持人的打算，她很快就從華昌又要了一個叫程勵的年輕小夥子。

　　年輕，意味著程勵並沒有太過豐富的經驗，但他學播音主持出身，人又機靈上進，來帶一帶Bloom的新手們綽綽有餘。關鍵是他活潑多話又反應敏捷，正適合和一大幫小姑娘打鬧，要是換個年紀大一些夾雜在中間難免顯得格格不入。

　　季寧寧覺得這個安排很合適。

　　程勵的主持功底確實不錯，綜藝的首次開場在他的引入下一點都不顯得混亂。同時他還有條不紊地介紹了Bloom的人，詳略和時間都掐得很恰當，不出名的一筆帶過，出名的重點多問幾句，被他帶著的三位主持人更是重點詢問對象。這樣的情況其他團員見過不少，心裡難免有疙瘩，但現在有了混成主持人的可能，也算不上十分洩氣。

　　季寧寧在乒乓劇組的事情自然被提起。程勵是華昌的人，《乒乓》也是華昌的出品的，他多少聽說了一些相關的故事，加上自己也頗有興趣，情不自禁多問了些，還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唐慎己：“大家都知道乒乓這部劇是退役冠軍唐慎己親自參與指導，季寧寧你作為女二對唐指導的印象如何？”

　　還用說嗎？當然是胡鬧了。

　　然而即便大家都知道唐慎己把原導演吳啟明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他控制著拍攝進程的事情卻是劇組最大機密——唐慎己畢竟是個門外漢，凡事做過頭難免惹人非議，對唐慎己本人的影響姑且不說，萬一影響《乒乓》的播出，所有人都跟著遭殃。

　　就算是事實，也決不能由季寧寧口中透露。

　　所以季寧寧稍一思索就搖頭：“唐指導球還是打得很好的。”這種場合，再叫阿己不合適，所以她順勢叫了唐指導。

　　即便這話說得十分意猶未盡，換做路溪或者戴雨桐，肯定哦了一聲就過去了，季寧寧也不敢在她們面前玩什麼欲拒還迎，很多不合適由她主動提起的話題自然無法開啟。程勵卻能夠瞬間明白她的心意，迅速問：“哦？”

　　季寧寧一本正經地答：“對我們也很照顧。”

　　“……但是？”

　　“但是……”季寧寧特意拉長了調。《乒乓》和唐慎己本來就是引人注意的噱頭，她特意吊足胃口，幾乎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著她，等她爆出什麼大料來。

　　季寧寧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微笑：“唐指導有時候會親自給劇組下廚。”

　　“這不是好事嗎？”程勵裝作不解，不動聲色地接下季寧寧的話，“會做飯的男人現在可不多！”

　　季寧寧深沉臉繼續答：“導演是個東北人，管番茄叫柿子，有一天忽然說想吃柿子炒雞蛋。唐指導當時哦了一聲，導演還以為他懂了，誰知道那天劇組的午飯真的是柿子炒雞蛋……是真柿子，平常咱們從來只生吃的那個柿子，不是番茄。唐指導只把蒂去了，把皮剝了，就這麼丟進鍋裡炒……”季寧寧面露悲痛，“那味道我真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憶。”

　　全場：“……”

　　“看不出來，唐指導人很耿直嘛！”程勵很配合地大笑道，“那你們吃了嗎？”

　　“除了崔奉都沒吃。”

　　“為什麼崔奉……？”

　　“因為，”季寧寧露出回憶時特有的悠然神往，“崔奉當時就念了一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全場又一次：“…………”

　　季寧寧覺得她表現得還算可圈可點：爆了《乒乓》的花絮，表現了劇組的團結和諧，穩固了唐慎己和崔奉的人設，增加了綜藝的看點和趣味……

　　因此她事後十分有底氣地批評團員隨機應變能力太差，動不動就集體噤聲。觀眾想舔顏買海報就夠了，上綜藝並不想看你們站在那裡跟幾樁柱子似的好嗎？結果卻被大家一起懟了回來：“明明就是你自己冷場體質！！”

　　總之簡單的聊過之後，程勵就宣佈Bloom要進行分組混戰。

　　自從《Bloom之路》這個沒什麼創意的名字敲定下來之後，季寧寧就在想，既然Bloom的小視頻能夠受歡迎，反映她們成長軌跡的綜藝應該也是有市場的，她乾脆拍一個成體系的Bloom之路，把她們的種種進步與變化都展現出來，同時也借由綜藝來推動團的改革和發展。

　　從另一個方面來講，給予粉絲一個瞭解Bloom的途徑，有助於他們親近Bloom。

　　就像很多老粉的優越感來自於“我看著他們長大”，Bloom完全可以給粉絲創造這樣的優越感，讓老粉追著綜藝仿佛能陪著她們成長，讓新粉光靠綜藝就可以清晰知道這個團的成長軌跡。

　　說得簡單，但真正要收到成效，需要的是長久的堅持。季寧寧都不知道綜藝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其次，雖說這是Bloom自製的綜藝，要是她們真的一上來就交代Bloom的各種動態，十幾號人嘰嘰喳喳，第一次看的人估計分分鐘就會點叉。

　　正好借這個機會落實分組的制度。

　　程勵一邊介紹，一邊就有工作人員抱著一個玻璃箱上來，只有對著鏡頭的一面能夠讓觀眾看見箱內堆著紅黃藍三種顏色的小球，另外三面都被黑布罩得嚴嚴實實。以防萬一，程勵還讓每個團員上來之後都閉上眼睛，才伸手穿過黑布的縫隙，從玻璃箱頂端的圓形入口往裡，隨手拿出決定命運的小球。

　　這個過程中，有的團員十分輕鬆，說拿就拿了，也有團員十分緊張，摸索了半天都無法決定的。

　　團的利益，組的利益，個人的利益，都是休戚相關的。組員的配置很可能決定了一個組，以及組內每一個人未來的發展，並且一經敲定無法更改。

　　但最終大家還是按照不同的顏色走向各自的陣營。

　　聽天由命的結果當然不會讓所有人滿意，拋開利益的考量，還有關係親疏的問題。誰都想和更為親近的人在一起。

　　像龔紫和宋憶文關係好，就不太願意和她分開。但她沒想到，在她隨口表示遺憾之後，宋憶文二話不說就站到了她們這組，還跟同組的關瑤打商量：“我們換一換吧？”

　　“能換……？”龔紫遲疑了。

　　宋憶文的組員紛紛鄙視宋憶文：“叛徒！”

　　關瑤倒是沒有推辭，答應得很快：“好啊。”她說著竟真動身往宋憶文那組去了——不對，她根本沒在這個組停下，而是直接越過去，找主持人告狀，“center，我舉報有人不按抽籤結果來！”

　　“誰？”季寧寧假意瞪了這邊一眼，“還有沒有規矩，給我回到自己的組去！”

　　被訓斥的宋憶文吐了吐舌頭，乖乖站了回去。

　　三組站定後，程勵又說：“接下來，各組將在嘉賓的指導下學習一些並沒有什麼用的技能……”

　　並沒有什麼用……

　　虧得程勵說得面不改色，其他團員聽到這個描述內心的彈幕都在滿天飛：【好想吐槽，現在可以吐槽嗎？】【並沒有什麼用是什麼鬼，為什麼我們非要學這種東西不可】【還真說得出口！】【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靠季寧寧又做了什麼？？】

　　連季寧寧自己也都有點懵：雖然她這個人看上去總是不太靠譜，可她是真心想借著這個機會讓團員們多學些東西，全面發展好嗎？怎麼就變成“並沒有什麼用了”？

　　一般來說，綜藝都是有臺本的。

　　即便在觀眾漸漸傾向於看明星在突發狀況下的真實表現，臺本仍是綜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無論使用臺本有多少弊端，它的優點都是永恆而明顯的——循規蹈矩，不容易出亂子。

　　因此很多宣稱自己即興發揮的綜藝，其實嘉賓看上去突發的妙語連珠都在臺本上。

　　可也會有臺本寫得清楚詳細，嘉賓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的情況。

　　季寧寧就是這樣。

　　既然她上《相約七點半》都能把臺本丟到一邊，沒道理拍自己的綜藝反倒要用臺本，更不可能大家照著臺本來，只有她一個人胡鬧。

　　規定得太死十分累人，也與季寧寧預想的良性競爭相悖。

　　所以她乾脆讓大家先討論出大致流程，再把結果丟給華昌，交給他們有經驗的人策劃具體細節，一方面避免Bloom像沒頭蒼蠅一樣瞎折騰，一方面也是想有更多任意發揮的空間。

　　歸根結底，這只是Bloom自製的綜藝，萬一出了問題，直接叫停就是。

　　所以，即便現在所有團員現在都認為是季寧寧在坑她們，季寧寧是真心不知情……

　　為此她第一個站出來：“並沒有什麼用的意思是，表現得太糟糕的話後期會把這一段剪輯掉嗎？”

　　其實季寧寧也不光是為了抗議。

　　既然綜藝真沒有臺本了，季寧寧當然不會放過宣傳這個點——她就是要在綜藝中拉著導演、燈光、攝影、後期等人出鏡，告訴觀眾他們的存在。

　　而且，能讓觀眾在覺得這麼坦誠的綜藝確實是臨場發揮的同時，感動於綜藝對於幕後工作者的重視。

　　不過顯然，就這句話，程勵是絕對要打她臉的：“我想不會。”並且他很快順著季寧寧的套路說，“你沒看到你說這話的時候我們的攝影師已經在瞪你了嗎？”

　　其實程勵自己也沒有看到，他僅僅是為了接季寧寧的話。不過他這麼一說，節目組為了綜藝效果，也會在此時配合地切個鏡頭給攝影師。

　　季寧寧在心裡誇了一句程勵上道，立馬假惺惺地感歎：“好吧，確實不能讓我們的攝影師辛苦白費。”

　　稍頓一下，她就扭頭去看其他團員：“聽見了嗎？節目組讓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別總想那些有的沒的！”

　　眾人：“……”臥槽橫空甩來一口大鍋！我們什麼都沒說啊？

　　這她們可不服，一個個都憋不住想要吐槽，卻在這時忽然聽見場外傳來一陣尖叫！

　　難得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們表現得都還不錯，循規蹈矩之餘還有些亮點，反倒是華昌那些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工作人員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這真是奇了怪了。

　　也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叫得這麼大聲？不知道會干擾綜藝的拍攝嗎？季寧寧禁不住皺起眉，朝著騷亂處望去。

　　她卻先一步聽到了身邊小姑娘們的尖叫，和那些工作人員的此起彼伏地混在一起，然後才看到讓她也震驚無比的畫面——

　　剛才因她無意一句話被人注意到的攝影師放開了手中的設備，從容地站得筆直。在一片朝他撲面而來的尖叫中，他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足以迷倒在場所有女性的臉。

　　季寧寧倒是看不到，只能從彈幕中確認他的身份：

　　[華昌新來的攝影師側臉好帥啊眼睛好好看，想摘掉他的口罩]

　　[這個攝影師長得有點像陸少陽]

　　[臥槽就是陸少陽好嗎！居然在我身邊站了這麼久我都沒注意到，我是不是該去看眼科了？！]

　　[啊啊啊啊啊陸隊我要給你生猴子！！！]

　　陸少陽？

　　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是作為攝影師？

　　簡直比上次的司機更神奇，陸少陽是真打算承包了Bloom的雜活嗎！？

　　在季寧寧愣神中，程勵倒是迅速反應過來了。

　　他並沒有被告知陸少陽要來，看在場的人，顯然也都不知情。但同時他也不知道這一段會不會被保留下來，所以他儘量當做綜藝中的突發狀況來處理：“讓我們一起歡迎FEWS的隊長陸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