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142

　喬伊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接起來。

　「嗯， 是的。好的， 那就後天就那間郊野別墅吧。」

　「大概……四、五個人吧。」

　「對，我要起碼六間寢室的那種。」

　「好的，就那棟，我看過圖片， 挺OK的。」

　「訂金我馬上給你打過去，好的， 再見。」

　隨後， 喬伊掛斷了電話，看到湯姆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她趕緊解釋，「哈哈~聽傻了吧？其實是這樣的，後天是我的生日， 我在德國一個郊區租了一棟別墅，打算在那兒開個派對， 我還請了麗貝卡和她的男友， 凱瑟琳以及她的兩個孩子， 到時候他們會大老遠飛過來，當然， 既然你也在德國， 那我也準備邀請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湯姆瀟灑地聳聳肩，輕笑道：「我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喬伊微笑起來，「地址我等下發給你， 你們當晚7點來就行了，不過我會早點過去，因為我打算自己做派對晚餐。」

　湯姆簡直驚呆了，「我沒聽錯吧？你自己做……？」

　喬伊衝他眨眨眼，「怎麼了？自己做才能顯示出我的誠意！不管怎麼樣，反正我自己搞定！」

　湯姆沒說話，似乎陷入了對喬伊深深的懷疑中。

　就在喬伊沉和湯姆都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喬伊忽然用一種將情緒都壓抑起來的口吻說道：「湯姆，我聽說你父親最近的健康狀況不太好……」

　湯姆側頭看著喬伊，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出她這句話的意味，「是我的繼父」

　喬伊簡單地回答，語氣有些緊張和試探，「是你的生父，那個被你在媒體面前稱為暴徒的男人。」

　湯姆沒有說話，而是把眉頭皺了起來。

　他的眼神明滅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喬伊一直觀察著湯姆的神情，他看起來有些反感這個話題。但是喬伊還是要說下去，「你的母親，希望你去看望你的父親。」

　湯姆嘴角輕揚一個諷刺的笑容，與之前他溫柔和煦的風格不太一致，「去監獄裡看望他？」

　喬伊愣了愣，然後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我不知道，原來他在監獄裡。」

　湯姆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似乎有些煩躁，「就像我和媒體說的那樣，他就是一個暴徒，酗酒、傷人，他從小就家暴我的母親和我們，前幾年我聽說他酗酒錯過殺了一個人，所以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出來了。」

　喬伊低下了頭，用手撩了撩耳邊長發到耳後，「看來，你對他記恨很深。」

　湯姆無奈地揚了揚手，「我說過，他就是一個暴徒，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過他了。」

　喬伊緘默地盯著遠處一會，「我想，你母親讓你去看他，應該有她的理由。」

　湯姆對於這個話題有些不耐煩，他冷淡地說道：「是的，她總有她的理由，但是這件事她已經和我說了十幾年了。從他坐牢之後，每年都會和我重複。」

　喬伊詫異地看著他，「而你一次都未去看過他？」

　湯姆納悶地看著喬伊，他用很可笑的語氣反問，「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然後他擱起雙腿，一隻手拖著下頜，語氣略顯深長，「喬伊，你還年輕，往後的幾十年人生，你會發現，有些人即使和你有血緣關係，卻依舊只是你人生的過客。你的人生也許明媚無缺，但是在深處，總會有那麼一點陰影的地方，那永遠是你想擺脫的。」

　喬伊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這方面經歷，確實沒什麼底氣去勸說，「所以，你永遠不打算原諒你的生父？」

　湯姆嘴角帶著輕笑，那是一種有些冷淡和自負的笑容，「喬伊，我希望以後我們的話題裡不會涉及到這個人，確實如你所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曾經對我母親、我姐妹以及我的暴力傷害。」

　說到這個話題，湯姆確實變了一個人，他變得冷酷、暴躁、甚至固執。

　喬伊想起了電話裡，瑪麗的囑託，她希望自己無論如何都能說服湯姆，因為那位生父，瑪麗說他後悔了，他後悔以前對瑪麗和幾個子女所造成的暴力傷害。瑪麗知道，他也想在死前再見一面湯姆，可是他沒說，和湯姆一樣固執。

　所以瑪麗希望喬伊能夠讓這對父子最後見一面，不需要冰釋前嫌，只要互相不留遺憾就好了。她也不希望湯姆有任何遺憾。

　此時，湯姆換了一個坐姿，似乎在這段短暫的時間內，他已經頻繁換了幾個坐姿了，「我已經到了這個歲數了，我不需要去順應周圍人的觀念，去完成什麼所謂的遺憾。喬伊，我認為你應該懂我。」

　喬伊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一邊是瑪麗極力希望喬伊勸說湯姆去見他的生父最後一面，一邊是湯姆固執地認為生父不值得他去見。

　她夾在當中也很難啊，但是想到瑪麗那麼大年紀還在懇求她，她又不忍心讓瑪麗失望。

　她只好硬著頭皮再試試了，「湯姆，你聽我說，這是你母親的願望，我認為不管如何，即使是為了你母親……」

　她還沒有說完，湯姆已經猛地起身，他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肘上，「喬伊，我已經這個歲數了，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如果你執意還要和我進行這個話題的話，那我先失陪了。」

　「……」喬伊終於不再說了，湯姆比她想像中更反感這個話題。

　她只好放棄，「好吧，這場談話到此為止，你如果還有事你就先走吧。」

　湯姆回頭瞥了她一眼，「失陪。」

　然後就離開了喬伊的套房。

　喬伊也並沒有說什麼，她起身也出了門，打算去超市購買點食材。畢竟後天要開生日趴，她已經決定顯示出天大的誠意自己去下廚了。

　三天後。

　喬伊一早就從超市採購了一大堆東西，然後堆在車裡開到了那片別墅區域，這裡是柏林郊外一個安靜且高檔的別墅群區域，特點是私密性特別好，每家每戶隔得非常遠，基本看不到對方。

　喬伊到了別墅後，先是簡單地佈置了下現場，準備齊了鍋碗瓢盆，然後開煮！

　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喬伊用手機查著各種食譜，裡面經常會說要放幾克幾克的佐料，喬伊為此還特意拿了個秤砣，來測量克數。

　大概從大早上忙活到了下午，她看了看時間，離7點還有5個小時，應該一切都來得及。

　此時，門鈴忽然響了。

　喬伊趕緊把濕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然後走下樓去開門，她從貓眼裡看了眼，然後拉開門，驚訝地說道：「上帝，我說的是晚上7點，你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湯姆手裡拿著一瓶上好的朗姆酒，一邊走上樓梯說道：「我想早點來為我前天的態度給你道歉，我回去後感到很不安，你明明是好意，我卻對你態度很不耐煩。」

　喬伊爽朗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什麼事呢，這種小事以你和我的關係，我還會計較嗎？放心吧。真的沒事。」

　湯姆將朗姆酒放在廚房的桌上，因為看到廚房裡狼藉一片，「你不介意，那就最好了，不過我看這裡，你一個人搞的定嗎？」

　喬伊重新回到爐子前，「當然，我一個人可以搞定。」

　湯姆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狼藉，「我覺得你可能需要幫忙。」

　但是喬伊一句話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我已經全弄好啦。」

　「……」湯姆沒有回答，而是看著爐子上正在煮的一鍋黑色的湯，他發誓此生第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湯……「能和我說說，這是什麼嗎？」

　喬伊瞥了眼鍋子裡，「哦，是奶油蘑菇湯。」

　湯姆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見過黑色的奶油蘑菇湯嗎？

　不過當喬伊將目光移到湯姆臉上，湯姆立刻壓下了臉上所有的震驚，做出一副很自然的表情笑道：「是嗎，挺好的。」

　喬伊側著頭一副納悶的樣子看著鍋裡，「可是，我很納悶這個湯為什麼煮出來是黑色的。」

　湯姆接過喬伊手裡的鐵勺，在鍋裡撩了撩，「我來看看。」

　然後他撩了半天，最後又聞了聞湯麵，「你好像，放了醋？」

　喬伊立刻反應了過來，「啊！我知道了，我放錯了，我本來想放鮮味汁（醬油）的…」

　「……」湯姆沒說話。

　喬伊將火關掉，把湯倒出來，「沒關係啦，增加點酸味也好。」

　「……」湯姆還是沒說話。

　喬伊倒是很熱情地給他盛了一碗，「不好意思，你來早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你的，不如你先喝一碗湯吧。順便替我嘗嘗味道~」

　「……！！！」湯姆依舊沒說話。

　喬伊見他遲遲未動，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不想吃嗎？」

　「不是。想吃。」湯姆用一種複雜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然後他接過喬伊手裡的湯碗，直接喝了一大口。

　這一口下喉，彷彿毒、藥穿腸。

　他保證，這是他一輩子吃過最黑暗的料理。

　那種酸不拉幾、苦不拉幾、甜不拉幾，先不拉幾，各種味道充斥著他的胃，灼燒著、肆虐著、折磨著他的胃……

　喬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第一次煮這個湯，可能不合你的胃口。」

　湯姆用盡全身力氣把這口湯給嚥了下去，然後瞬間就把剛才那受到驚嚇的表情給收斂了回去，此刻他露出一個十分自然又稱讚的笑容給喬伊。

　他帶著無限的心理陰影面積微笑，「味道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