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湯姆在紐約的豪宅，緊挨著曼哈頓上東區的富人區， 卻又不完全是那兒， 這兒比起富人區喧鬧和繁盛， 更多的是寂靜和孤獨感。

　湯姆似乎已經不喜歡去湊富人區的熱鬧了，對於他來說，本就很少的閒暇時間當然是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他的。

　所以他購置住所的標準除了豪華以及絕對的舒適， 其餘的就是安靜，絕對的安靜。

　比佛利山莊無論你怎麼想辦法在周圍種植上蒼天蔽日的茂盛植物，你都不可能真的與外界隔絕， 也不可能獲得絕對的安靜，因為狗仔永遠會徘徊在他家的門口。

　所以他更喜歡這裡。

　這件別墅當然和洛杉磯的那棟還是有差距的， 但是也已經是極度舒適和寬敞了， 十間起居室的數量讓喬伊懷疑在裡面生活即使同時在家也得靠打電話溝通……

　一到湯姆的家中，湯姆就邀請喬伊去用餐， 廚師顯然並不知道喬伊雖然是亞裔， 但是是土生土長的洛杉磯人，從未去過中國， 廚師以為喬伊是亞裔，所以還特意準備了北京烤鴨。

　喬伊看到滿桌豐盛的佳餚不免嚥了下口水， 她是知道的，湯姆對於客人的熱情程度， 幾乎每次用餐都像是國宴似的……

　喬伊餓極了，話也沒有說太多就開始吃。

　湯姆看起來也挺餓的，但是作為主人肯定要多照顧客人一些， 所以他一直在觀察喬伊愛吃什麼，然後吩咐廚師再去做點。

　湯姆還特意開了一瓶1927年的白葡萄酒，可惜喬伊拒絕喝酒，而他也不是一個喝酒的人。

　人得習慣有時候是很固執的，當他決定不喝酒的時候，他就真的滴酒不沾了。他就是這麼一個擁有絕對意志的人。

　此時，廚師端上來一盤可頌甜甜圈，湯姆特意讓廚師拿到喬伊面前，他笑道：「這個可是今年紐約人最愛吃的的甜品，我認為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肯定會喜歡，所以特意讓廚師做了。」

　喬伊下意識問道：「好吃麼？」

　湯姆切著手裡的牛排，笑道：「我是紐約人，我只能說紐約人喜歡吃很甜的甜甜圈，而南部的美國人據說喜歡略帶鹹味的。我並不知道洛杉磯人民的口味。」

　喬伊笑嘻嘻地哼了一下，「你們紐約人就是這樣，吃個甜甜圈都能嗅到一股子高傲。」

　隨後，她指了指桌上一處的燻肉熱狗和咖喱熱狗說道：「我們洛杉磯人喜歡吃熱狗，每年，我們都會吃掉9500萬隻熱狗。」

　湯姆隨手拿起一隻咖喱熱狗，「看來洛杉磯人和紐約人的口味相差甚遠。」

　喬伊呵呵笑了一陣，沒再說話而是專注著去吃了。

　用完晚餐，湯姆想來是出於禮貌，說要帶喬伊在整棟房子裡轉一轉。

　喬伊內心還是認可他的品位的，整棟別墅最大的特點就是明亮和簡潔，雖然起居室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路過一間起居室時，喬伊環顧了一下詫異地說了句，「這床尺寸好大，大概是KING SIZE了吧……」

　湯姆頓了頓，然後解釋道：「這裡是主臥，所以床設計的時候我做得比較大。」

　喬伊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頭，湯姆覺得這樣喬伊似乎會誤會了什麼，他補充道：「床雖然很大，但是只有我一個人睡。」

　喬伊有些懵逼地看著他，似乎覺得這種事情不需要和她解釋，「這麼看來，說明你一直在等待女主人入住這裡。」

　「沒錯，」他回答得很乾脆利落，「我一直是渴望一段穩定的家庭關係的。」

　他的感情觀一直是很傳統的，就像他出演的保羅紐曼的《金錢本色》中一樣，他渴望的家庭關係就是丈夫保護妻子，妻子尊重丈夫，他們共同將愛護孩子。

　喬伊並不驚訝這段話出自湯姆的口中，事實上作為他的粉絲，她一直是知道的，他是一個婚姻觀很傳統的男人。

　她微笑點頭，「確實，不過像你有這樣想法的男人在好萊塢並不算多。大部分好萊塢演員還是喜歡奉行北歐那種獨身主義，即使生子也不會結婚。」

　「我的想法與他們不同，」湯姆邊走邊將喬伊帶到了另一間客廳那兒，那裡有一個吧檯，他請喬伊坐在上面給她倒了一杯檸檬蘇打水，「我個人認為一個男人在社會上最小的單位，應該是和妻子以及孩子組成的家庭單位。當然我也並不認為奉行獨身主義有什麼問題。」

　隨後，湯姆的眼睛落在喬伊帶著微笑的臉頰上，「你也是奉行獨身主義的嗎？」

　喬伊搖搖頭，她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奉行獨身主義的人，也許是不願意承諾對另一位的一生負責吧。畢竟，一旦承諾了婚姻，你就必須將財產、感情、精力乃至人生都分出一半給另一位。這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喬伊的回答讓湯姆有些捉摸不定，畢竟現在很多年輕女孩的心思以及婚姻觀已經和他這個年代的人不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情去詢問她的感情觀，他雖然對她有好感，但是強烈的道德感讓他拒絕和她發展更深入的關係，卻無法阻止他不由自主地對她的關注。

　他回應道：「畢竟婚姻是太過承重的承諾。」

　他能理解，但是他並不想這樣，他願意給予婚姻的承諾，也願意付出他所擁有的一切給與對方，他一直在等待一位能夠與他共享人生的人。

　喬伊聽著湯姆略帶沉重的語氣，打算換個話題，「那你應該也很喜歡孩子。」

　湯姆微微一笑，「確實，我的母親經常催促我早日結婚生孩子。」

　喬伊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和前妻……似乎有一對養子女？」

　湯姆頓了頓，似乎沒想到喬伊會提到他先前的一段婚姻，那雖然是一段太長久的婚姻，長達十一年，但是記憶已經漸漸隨著時間而淡忘，他回答，「是的，我很愛他們，但是這和我希望自己早日結婚生孩子並不衝突。我已經不年輕了，我想要的是一段穩定而持久的關係。」

　他認為喬伊還太年輕，她暫時還不會理解無論是在事業上成功還是失敗，孤獨感是始終會如影隨形的，當他在2005年獲得北美廣播影評人協會獎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他的孤獨感是那樣強烈，因為他根本找不到人慶賀，他只能給母親打了個電話然後獨自簡單地吃了個飯。

　那時候他才認識到，事業的輝煌是無法掩蓋生活的低谷的。

　所以他才格外渴望一段穩定的婚姻關係。

　她認為喬伊不懂，可是喬伊懂。

　她前世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幾十年，她比湯姆更懂孤獨感是什麼。

　所以此刻她比誰都能體會湯姆內心的想法，她知道，他只是想擺脫那種如影隨形的孤獨感。

　喬伊冷靜地說道：「我知道，即使表面上再怎麼成功，孤獨並不會因為表面上的輝煌而消失。這種孤獨感是很恐怖的，它甚至會腐蝕你的內心，讓你產生自我懷疑。」

　湯姆詫異地扭頭看向她，眼神裡多了一絲認同感，「沒想到，你竟然也能理解這樣的感受。」

　喬伊用一種過來人的口語總結，「我能理解，並且我可以告訴你，在你找到一個能與你分享生活的人出現之前，這種感覺是不會消失的。」

　看著她少年老成的口吻，湯姆不由得笑了，「你這麼年輕，怎麼一副未老先衰的心態。」

　喬伊很自然地看著他回答，「因為我真的懂你啊。」

　然後她自己也笑了起來，「可能你不信，但是我也有和你一樣深刻的體會哦。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傾聽者，那種折磨人的絕望的孤獨感就會消失。可是我們卻連一個傾聽者都沒有。但是沒有辦法，沒有就是沒有，你只能想盡辦法調節自己的內心讓自己開心起來。因為真心在意自己的目前看來只有我們自己。」

　湯姆靠著吧檯仰著頭，「你說的很對，可是這是我很多年的經歷總結出的，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卻經歷過這麼多。」

　喬伊在笑，眼神中有著亮晶晶的光芒，她的笑容仿若無足輕重，卻能看到笑容下曾經沉重的靈魂，「因為經歷這種事，只選人，而不選年齡，碰到了就碰到了。」

　之後，兩個人陷入了一陣沉默，相互對視著，卻誰都沒有開口。

　再之後，喬伊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便告辭了。而湯姆本打算親自送她，可是喬伊非常嚴肅地拒絕，她不喜歡麻煩別人，就自己叫了出租車回去了。

　湯姆想，他會一直記得這天晚上那個看似開朗卻第一次向他吐露了內心的女孩，她的笑容看起來那麼燦爛，而內心卻成熟和剔透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