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曾經吳新志預想過很多次很多次,他和二順的結局。
有他終於攢夠了錢,送了放婚書回去,二順別嫁他人的;也有他有了奇遇,提前築基,並想方設法回到樊村,跟二順重新見面的;更有悲觀的,待到二順得到他的回音,已經垂垂老矣……
無論哪一種想法,都沒有二順來到重玄派這樣的虛幻,也無怪他震驚的失措。
修行者的記憶還算不錯,但是他記得的是十幾歲荳蔻年華的少女。二順長大後變成什麼樣,以他貧瘠的想像能力,著實是想像不出來。
就連那張嬌俏可人的臉,也漸漸地在他腦海當中開始褪色。他不止一次擔心過,終有一天,他會把她的模樣忘記,就像那被時光淡化的情愫。
可最終他發現,年少時的初戀並不會因為歲月的流失而被忘卻,當有一個契機出現的時候,就瞬間死灰復燃。
二十六歲的二順有著窈窕的身姿,她不止長高了,完全張開的臉盤變得比以前還要美麗。
水潤潤的杏仁眼,似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嬌弱的姿態像是雨中的山茶花那樣讓人不自禁的憐惜、呵護。
眼前全然不同的模樣,徹底替代了年少時期的剪影,吳新志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看得呆住了。
吳新志渾身僵硬的像是一根木樁子,他張張嘴,喃喃地叫了一聲:「二順。」
他以為自己叫的聲音不小,其實聲音跟蚊吶似的。
二順卻眼圈一紅,幾欲落淚,兩個人靜靜地對望了一陣,直到陳瀟輕咳一聲打斷。
吳新志跟被敲了一下一樣,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人,他先是認出了趙放,趕忙向對方問候。
當初畢竟是趙放帶他們這隊人馬回的重玄派,說是領路人也不為過。
席雲霆因為出現的次數太少,太過神秘莫測。
趙放笑著免了他的禮,指著陳瀟道:「吳新志,你看,這是誰?」
吳新志把視線重新放到陳瀟的臉上,遲疑地說:「這位前輩是?雖然有寫眼熟,可恕晚輩眼拙,實在是認不出,還請見諒。」
陳瀟板著的臉微微緩和,說:「坐下說話吧。」
吳新志這才發現在這裡發號施令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而專管他們權利大的不得了的管事竟然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他心中一緊,小心的坐在了座椅上。對面,二順盈盈地走過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隨之移動。
陳瀟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他發現十多年過去,吳新志成熟了太多。少了自視甚高的傲氣,多了沉穩和謙遜。不管這態度是表面還是真心,至少他能識時務,這就不會因為態度而招惹是非。
而他事兒分神去看二順的樣子,說明他對二順還是有情的,這就讓事情解決了大半。
坐著四個人,三個都不說話,趙放只好做這個打破安靜的人,他對吳新志說:「吳新志,你真沒有認出來?這是二順的堂哥,陳瀟陳仙師啊。」
吳新志先是一愣,後又一驚。「竟是二順的堂兄?不知道是哪一位堂兄?」
陳瀟笑笑,說:「你說這話倒是有趣,我可不知道二順還有別的堂兄。」
二順終究是不忍心看未婚夫出糗,道:「吳家哥哥,這是我伯伯家的堂兄,你參加選徒的時候,他還特意趕回來陪我去看,當時就站在我旁邊,你都不記得了嗎?」
吳新志驚疑不定,仔細的又看了看陳瀟:「我記得,當然記得。可你那位堂兄不是……」不能修仙嗎?而且名字也不是這個名字。
名字可以修改,可靈根沒有辦法更換。
吳新志百思不得其解,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一個沒有修仙天賦的人是怎麼修煉的。
這也是他看著陳瀟眼熟,卻根本就沒有往二順親人那邊想的原因。
陳瀟輕描淡寫地說:「我另有機遇,得了一份絕學,入了仙道。今天過來,主要說的不是這件事。」他目光銳利的盯著吳新志,讓他頓時壓力驟增,「我問你,你們之間的婚約,你到底是何打算?今天當著二順的面,就說個清楚明白。二順等了你將近十二年,從少女等到了現在。人生有幾個十年,經得起這樣的虛度。你可不要說你一直毫無作為。」
吳新志握緊了拳頭,急切的說:「我當然是有打算的!我這些年積攢了些積蓄,待到我煉體期中期,就可以接一些報酬更高的任務,等攢夠了錢財,就打算送信回家的!」
陳瀟冷著臉道:「等到你送回家一紙退婚書嗎?」
吳新志一滯,頹然的垂下了肩膀,低著頭:「我承認,當初是我太理所當然,太自大了。全然沒有想到今天,更沒有為二順著想。我當時,不應該任性的只顧自己的心意,不和二順退親。
二順呼吸都顫抖了,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應和你退親。」
吳新志一下抬起頭,站起身,走到二順跟前,彎腰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在怨自己少不更事,白白耽誤你的日子。和你天各一方,那是我無力改變的,我不止一次責怪自己的輕率。可和你的約定,我一直不敢忘記。之前想過送一封放婚書,那是因為我回不去,是迫不得已。如今你已經來了這裡,我會努力去求師門同意,讓你留下來,再不讓兩人相隔的日子重現。」
二順眼淚落了下來,哽咽的說:「那不怪你,當初的決定是我跟你一塊做出的。那是我們都年少無知,才會造成那樣的結果。」
吳新志蹲下來,兩隻手一塊捧起她的手,輕聲的問:「二順,你還願意跟我共結連理嗎?」
二順沒有說話,眼淚洶湧的流,她點了點頭。
陳瀟一直看著倆人說話,這時站起身說:「你們兩個分別這麼久,想來會有很多話要說。二順,你跟吳新志在這裡說話,我去去就回。」
二順歡喜當中也不忘陳瀟的感受,她趕忙站起身,擦擦眼淚說:「瀟哥,你有事就先忙。」
吳新志站在他一旁,遲疑了片刻,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稱呼:「大舅兄,多謝你。」
陳瀟擺擺手,和趙放出了房門。
陳瀟讓趙放讓管事給二順安排一個住處,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不適合再趕回去。趙放吩咐下去後,對陳瀟笑道:「陳前輩放心,我看那吳新志是個聰明人,會善待陳小姐的。」
陳瀟聞言輕嘆一聲,「只要二順覺得值得就行,這畢竟是她的人生。」還在岱國的時候,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可難得的是二順自己喜歡。
二順的堅持終於迎來了一個美好的結果,陳瀟心中也放鬆了很多。
問過了趙放,知道重玄派內部也有結成夫婦的弟子,這些夫妻都被統一安排在一起生活。
可這在重玄派辦婚事,要怎麼舉辦,陳瀟沒有個頭緒,問趙放也不清楚。
陳瀟和眼睛哭得有點紅腫的二順他們一塊吃了晚飯,留下趙放照應這裡,自己回了幼崑山的真我樓。
陳瀟回來的時候,席雲霆還沒有回來。
起初陳瀟沒有太在意,可等到午夜都過了,他還沒有回來,陳瀟就有點擔心了。
這會兒白天生的那點怨氣早就消失的一乾二淨,陳瀟急得在屋子裡邊轉來轉去。
外邊風大,又黑黢黢的,全然陌生的地勢陳瀟還沒有摸清楚,更別提少崑山那一座座小宮殿,席雲霆在哪裡都不知道。
枯坐到天亮,都快等成一塊望夫石了,席雲霆才帶著一身的寒氣進了門。
「怎麼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你一夜沒睡?」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道。
陳瀟靠近他,擔憂的說:「你連個信都沒有留,我怎麼能睡得著覺。」
席雲霆愧疚的抱抱他,「讓你擔心了,幸好你沒有留在景兄那裡,不然就讓你空等了。」
陳瀟歪了歪頭,輕聲的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嗎?」
席雲霆猶豫了一下,輕輕的嘆了口氣說:「是我師父。」
陳瀟心中一緊,「太宿真人不是在閉關?」
席雲霆搖了搖頭,說:「那只是他不想我發現不對,故意找的理由。昨日跟你分別之後,我去尋了大師兄,又去見師父,結果發現師父的狀況比我走之前更嚴重了。」
陳瀟頓時感覺很愧疚,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是太宿出了事,席雲霆那時一定很著急,他卻光顧著胡思亂想。
「太宿真人現在是怎麼樣了?」
「比我離開之前還嗜睡,那侍候的弟子被我和大師兄逼問,才告訴我們實情,師父的身體也開始出現衰老,變得比錢衰弱很多。 」席雲霆無力的坐在坐榻上,「師父一直想自己解決,就瞞著不讓說。」
陳瀟跟著情緒沉重,慢慢地坐到席雲霆的身邊。
來了這麼久,他當然知道修仙者也是會老死的,只不過那是遲遲無法晉升,卡死在一個境界的人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太宿真人的修為是合體後期?那應該有很長的壽數才對。」
席雲霆點了下頭,「正是如此,情況才不尋常。」
「那有解決的辦法嗎?」陳瀟問。
「大師兄已經請了掌門師叔、太晟師伯,和幾個供奉長老前去商議。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對外公佈。」席雲霆說。
「那我暫時是不是不能去看望太宿真人了?」陳瀟道。
「師父中間清醒過,特意叮囑了我,要帶你去拜見他。」席雲霆說,「我回來就是要帶你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