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周熠星凌晨的航班， 要去C市錄製一個綜藝節目， 祁天瑞從張大力那裡知道這件事， 特意跑過來慰問楚秋，順便準備送他回去。

　　楚秋有些困了， 他頭靠著窗，抬眼看看坐在駕駛位上的祁天瑞，覺得自己還是得找個時間去把駕照拿了， 雖然平時也不會有多少機會親自開，但像這種時候要是自己有車也不用太麻煩別人。

　　祁天瑞在一個紅綠燈口停住，從後視鏡裡看著坐在後座上的楚秋。

　　車內沒有開燈， 昏暗的車廂裡只有一旁昏黃的路燈落入的暗淡金輝。

　　大約注視著心上人的時候，人總是會不自覺的加上幾層厚厚的濾鏡。

　　楚秋的臉色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祁天瑞看著， 覺得有種莫名纖弱的美感。

　　這個人總是能給他驚喜的， 祁天瑞想。

　　不論是性格還是天賦，還是那張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升起好感的臉， 又或者是那份努力和堅持——楚秋總是讓祁天瑞感到意外和驚喜。

　　祁天瑞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方向盤， 看著還剩一分鐘的紅燈，打破了車廂裡的安靜。

　　「公寓住得還習慣嗎？」他問。

　　楚秋愣了愣， 因為睡意上湧而有些遲鈍的頭腦緩慢的運作起來， 含混的應了一聲。

　　那聲音帶著鼻音和睏倦的慵懶， 祁天瑞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楚秋正揉著眼睛。

　　「困了？」

　　楚秋點了點頭，「嗯。」

　　「休息會兒吧， 到家還有半小時。」祁天瑞說完一頓，覺得自己這樣理所當然的說到家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然而楚秋卻並沒有多想，在祁天瑞這樣說了之後，他很乾脆的閉上了眼。

　　這個時間點已經超過他生物鐘的睡眠時間了。

　　楚秋今天一整天都在考慮劉導的戲和周熠星的電台——他不擅長應付突發事件，就只能多下功夫去防止意外發生。

　　比如給自己寫小劇本，比如紮實努力的備戲，哪怕他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競爭中留存下來。

　　演員忙碌起來的時候只能在交通工具上休息這種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楚秋習以為常，祁天瑞也習以為常，楚秋上一世最忙的那段時間，他的睡眠匱乏到了導演一喊「CUT」他就能直接蹲著睡過去的程度。

　　車內睡起來並不舒服，但也不算難受，比起靠著道具睡過去和站著睡過去蹲著睡過去這幾種姿勢來說，已經要好得多了。

　　祁天瑞將車內空調的朝向和溫度都調整好，免得楚秋睡著之後感覺冷。

　　祁天瑞並不清楚在他認識楚秋、發掘楚秋之前，這個人的生活環境和態度是怎麼樣的，只知道他在天使娛樂不算好，因為經紀人刻意的打壓，呆了兩年也沒什麼熱度。

　　祁先生看著跳綠的指示燈，發動了車子。

　　他開得慢而平穩，儘量的不讓楚秋因為剎車和油門的力道而驚醒。

　　祁天瑞很享受這樣安靜寧和的相處，也十分享受楚秋這樣的信任。

　　雖然他知道這份信任源於楚秋內向到幾乎不會反抗的性格，但祁天瑞就是高興。

　　他有的是時間讓楚秋發自內心的將信任交給他，祁天瑞想著，帶著溫和笑意的視線不時的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上睡得安穩的青年。

　　楚秋睜眼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車場裡，祁天瑞停的位置距離楚秋公寓的電梯口不遠。

　　楚秋解開安全帶，「謝謝祁哥。」

　　祁天瑞坐在駕駛座上沒有起身，只是答道：「不謝，明天試鏡加油。」

　　楚秋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祁天瑞看著楚秋離開的背影，突然放下車窗，喊住了他。

　　楚秋愣了愣，回過頭來，「怎麼了？」

　　「就是……」祁天瑞看著楚秋，有滿腔想說的話。

　　比如我喜歡你很久了，比如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比如你從哪學來的那些小技巧，又比如諸多甜言蜜語和小心試探。

　　但最終，祁天瑞卻只是給了楚秋一顆大白兔奶糖，然後跟他說了聲晚安。

　　楚秋看著祁天瑞那欲言又止的樣子，並沒有多問，只是高興的收下了糖，回了聲晚安。

　　直到楚秋的身影消失，祁先生才面無表情的、重重的捶了一下方向盤。

　　慫！

　　活該你單身！

　　祁天瑞滿臉糾結的敲著自己的腦袋，非常的恨鐵不成鋼。

　　周熠星在候機，興致勃勃的發消息問祁天瑞有沒有進展，得知情況以後對祁天瑞進行了一波瘋狂嘲笑，笑他慫。

　　祁天瑞就很氣。

　　祁天瑞：這不是慫，這叫內斂！

　　祁天瑞：談戀愛的事，怎麼能說慫呢！

　　祁天瑞：而且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祁天瑞：星啊，你相信前世嗎？

　　周熠星表示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就是慫。

　　然後就登機懶得理羅里吧嗦神神道道的祁大老闆了。

　　祁天瑞就更氣了。

　　因為試鏡影片通常只會留下正式演員的那些，所以在第二天試鏡開始之前，祁天瑞特意給劉導去了個電話，說想要楚秋的試鏡影片。

　　試鏡影片是不外傳的，祁天瑞也沒讓劉導為難，說到時候直接去劉導那裡看。

　　又因為試鏡影片通常只有一台正面拍攝的攝影機的緣故，祁天瑞擔心看不著細節，又特意讓張大力幫忙留意一下。

　　實際上他本意是像乾脆由他帶楚秋去試鏡的，但是被張大力以「你別搞事」為由，無情的拒絕了。

　　所以在楚秋隨張大力去試鏡的時候，祁天瑞無比委屈的被留在了公司裡乖乖上班。

　　張大力提都懶得提祁天瑞的事了，他在車上給楚秋耳提面命，說的都是劉導的忌諱。

　　劉導也是拿過許多獎項的導演了，在國內是數得上號的大導，跟同行開始拍大螢幕之後就不想再拍電視劇的習慣不一樣，他的團隊並不在意到底是電影還是電視劇，有了好本子，就願意拍。

　　劉導的電視劇通常都是大製作，雖然是電視劇，製作精細度比不上電影，卻也沒差上太多。

　　至少要讓觀眾看起來沒有違和感，這是劉導經常掛在嘴上的底線。

　　劉導的劇本身也是收視率的保障，光是首播獨播權就能賣出天價，一點都不愁會賠本，劉導擔起來的劇，也向來是不會缺少投資的。

　　不過拍戲嘛，自然是投資越多越好，錢越多，就越能追求精細完美。

　　所以對於帶資進組的演員，只要演技過得去，人不作妖，劉導都是非常歡迎的。

　　張大力雖然不擔心楚秋會作妖，但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到位。

　　張大力說得口乾舌燥的，天氣又熱，後備箱裡放了一會兒的一箱子水都變得溫熱了。

　　他拿了一瓶，試了試溫度又放回去，轉頭對楚秋說道：「劉導等下該到了，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買兩瓶冰水來。」

　　明明是非常牛叉的經紀人了，卻幹著助理的活。

　　但楚秋和張大力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楚秋是習慣了，張大力也是習慣了。祁天瑞當初因為工作忙而睡眠不足脾氣暴躁的時候，沒少支使張大力做這做那，張大力也無奈，但是小祖宗嘛，慣著就慣著唄。

　　楚秋可比祁天瑞乖巧多了。

　　楚秋乖乖點頭，目送著張大力離開。

　　張大力的目標太明顯了，在他離開之後，楚秋被一群人注視著，讓他感動有些不適。

　　楚秋左右看看現在人並不算多的場地，發揮他尋路的天賦，迅速找了個角落躲起來。

　　劉導的這部戲是個IP劇，網絡原著是女主視角的作品，雖然是出於女主視角的，主要講述的卻是蠻夷鐵騎南下，國破家亡山河飄零之時，退無可退的民眾努力站起來的反抗鬥爭。

　　其中女主身為地方豪族家的二女，上有野心勃勃企圖謀朝篡位的大哥，下有體弱多病的藥罐子親弟，還有一個滿腔熱血報效家國的庶弟。

　　楚秋今天要試鏡的角色，就是那個體弱多病的藥罐子親弟。

　　這個角色的戲份很多，是個很討巧的悲情角色。

　　原作者和編劇都不約而同的將這個角色作為當時民眾的縮影，讓他從起初的怯懦膽小，逐漸被山河破碎蠻夷鐵騎所動搖，最終咬著牙挺直了背脊，在家族與故鄉搖搖欲墜的時候挺身而出，最終為了護住城內百姓與幼弟，死在了蠻夷刀下。

　　這個重要的角色被原著點明了是個體弱多病的美人，原作者甚至還大膽的用了弱柳扶風四個字來形容。

　　但有的時候現實是很殘酷的，就比如圈子裡，有臉的演技都不怎麼樣，一小撮演技好又有臉的，基本上資源都足足的，不願意再來拍電視劇了。

　　而不巧，原作中有不少大場面的戰爭，要製作起來，數來數去都是錢。

　　所以劉導這次，就抱著讓這個角色演技稍微過得去就行的心態，穩坐高台，等著這些來試鏡角色的人出價。

　　楚秋坐在角落裡，低頭看著手機，上邊密密麻麻的是他做的人物分析和小劇本。

　　楚夏聽說他要試鏡了，特意一大早給他發了消息說加油。

　　還附贈了一張和楚姨的合照。

　　楚姨臉色還有些白，但卻是帶著笑的。

　　楚夏說頭天晚上沒出什麼事，一切平安。

　　楚秋回了消息，正準備繼續複習，就看到有兩個人停在了他面前。

　　楚秋愣了愣，沒想到自己蹲在這個角落裡都能被人找到。

　　他抬起頭來，然後皺了皺眉。

　　楚秋極少對別人表現出明顯的嫌棄和不滿，但這個煩得要死的前經紀人在此列之外。

　　「這不是楚秋嗎？」前經紀人看著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楚秋，左右都沒看到張大力。

　　看起來楚秋也沒多受重視嘛，別說張大力了，連個助理都沒有。

　　他咧嘴一笑：「來試鏡啊？」

　　楚秋不是很想理他，反而是轉頭對跟在這個經紀人背後滿臉無奈的小哥點了點頭。

　　小哥一愣，沖楚秋咧嘴笑笑，伸手就準備去拉經紀人。

　　結果在他拉到人之前，經紀人又開口了。

　　他問：「來試哪個配角啊？風皇資源不錯嘛，這才幾天就讓你來試劉導的戲。」

　　楚秋歪了歪頭，餘光瞥見張大力拎著兩瓶水站在門口張望，便站起身來，準備過去。

　　前經紀人冷哼了一聲。

　　楚秋聽到這聲冷哼，腳步一頓，想到之前張大力說直接懟不用怕的話，略一猶豫，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不才，試鏡高陽曜。」他語氣平淡的說道。

　　前經紀人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作者有話要說：　　楚秋：[超凶.jpg]

　　張大力：孩子長大了，一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