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十一月上旬， 立冬。

　　《太京》劇組的棚內戲歷經近三個月的時間， 終於到達了尾聲。

　　最後一場棚內戲的場記板落下， 柳聞青與徐歡的對手戲再一次展開。

　　這一段劇情，是男主不願隨同遷都， 決心瞞著家族，進入最新一撥開拔的大軍，他在趕往前線的前夕， 與身在太京城中的女主告別的戲份。

　　天氣已經有了些涼意，但在眾多機器的運行之下，那涼意並未沾上棚內眾人， 就已經消散了。

　　卸了妝的楚秋抱著保溫杯坐在一邊，他剛剛結束了自己在棚內與徐歡的最後一場對手戲， 此時正看著抱著保家衛國偉大志向的男女主， 在山河破碎之際的別離。

　　「謠兒， 若是……若是這河山重歸安寧，來年我定要帶你去看遍如煙柳絮， 似錦的繁花！」

　　「咔！」劉導坐在監視器前邊喊了一聲。

　　「過了過了！」他剛落， 早已拿著香檳等在一旁的劇組人員歡呼著開了瓶。

　　楚秋和張大力跟著站起身，同樣開心的鼓起掌來。

　　「棚內戲這就差不多啦！」劉導高興的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端著水杯坐在監視器前邊， 把這條鏡頭的幾個角度都反覆看了幾遍， 臉上都笑出了褶子，「結束結束！趁著飯點先收拾一下，我請客， 大家一起去搓一頓啊！」

　　聽著工作人員的歡呼，柳聞青和徐歡鬆了口氣，臉上也跟著浮現出笑容來。

　　今天的戲份原本計劃是下午結束，結果這剛到午飯的點就已經搞定了，能多半天假期也是意外之喜。

　　「租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星期的剩餘，我到時候把這些鏡頭再過一次，有什麼要重拍的或者是補拍的再通知你們。」

　　劉導說完，目送著柳聞青和徐歡去卸妝，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想是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坐在他旁邊的楚秋和張大力，問道：「楚秋，之後影視城的戲份可大多都是要跟群演打交道的，你沒問題？」

　　楚秋愣了愣，隨即意識到劉導這是擔心他到時候會比較害怕人群。

　　他擺擺手，「沒問題。」

　　劉導還有些擔心，畢竟在棚內戲的前兩個月裡，在比較熟悉的張大力和柳聞青不在的時候，工作人員有事要找楚秋，不是很急的時候，基本上都得跑到堆著許多佈景和道具的各個角落裡去找，才能把楚秋挖出來。

　　最近這些日子，楚秋才漸漸適應了這些工作人員，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會拉條小板凳坐在導演身邊，免得工作人員滿棚子去找了。

　　倒沒有工作人員嫌棄到處找他這件事麻煩，畢竟沒耐心找或者急的時候，拿著喇叭喊一聲楚秋，楚秋就會像召喚獸一樣自己鑽出來。

　　私下裡工作人員們還會相互開玩笑，賭一賭彼此多久找到楚秋，輸了的請吃飯之類的。

　　不過這樣的細節，楚秋是不清楚的。

　　劉導倒是知道，也是抱著放縱的想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劉導人很隨和，他的固定班底也同樣是相當溫和的一群人，劇組氣氛非常好，就算是有臨時上來頂替幫忙的臨時工，也能夠很順利的融入進來。

　　劉導本人也喜歡在氛圍良好的劇組裡工作，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糟心事，拍出來的鏡頭都彷彿自帶柔光。

　　「真沒問題？」劉導還是不太放心。

　　楚秋肯定的點點頭：「嗯。」

　　「那行。」劉導點了點頭，摸出手機來，「有什麼想吃的沒有？」

　　楚秋說：「謝謝劉導，都好。」

　　劉導轉頭問了問副導演人數，然後跑去棚外打電話訂座了。

　　張大力翻了翻手機，說道：「小秋，之後你一個多星期的假期，衛導的意思是跟他跟金老一起，然後你私下裡試個鏡，過了，就直接內定你當主角。」

　　「主角？！」楚秋驚得牙磕到了保溫杯邊緣，疼得立馬摀住了嘴。

　　「是啊，我聽說是衛導跑去找了郭導和劉導，看了你不少鏡頭。」張大力笑眯眯的揉著楚秋的腦袋，「我們小秋不得了啊。」

　　楚秋還是很驚訝，雖然他是開著滿級大號跑回新手村來的吧，但是娛樂圈這種地方，拍正兒八經的大劇也都是要看資歷的。

　　他一個什麼資歷都沒有的新人，男三已經夠出格的了，拍完男三轉頭就去當主角……

　　楚秋用腳想都能想到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雖說是要試鏡通過了才內定，但既然私下裡找過導演朋友看過楚秋的鏡頭了，衛導和金老心裡該是有底了才會這麼說。

　　畢竟楚秋自己也清楚，他這張臉百搭，沒什麼很嚴格的定位，演啥像啥，就屬於許多導演最喜歡的那一掛。

　　主要吧，這會兒的楚秋，還很便宜。

　　張大力和楚秋都覺得應該是最後一個原因佔比比較大。

　　橫向比較一下，同等演技裡，楚秋最便宜。

　　縱向比較一下，同等價格里，楚秋演技最好。

　　欣賞歸欣賞，但是個導演都知道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個道理，何況是本來就很難拉投資的人物傳記類電視劇。

　　就算金老操刀也沒用，傳記類題材天生瘸腿，就是很難拉投資。

　　再加上又不是什麼自帶人氣的大IP電視劇，更加不可能有小生小花擠破腦袋帶資進組了。

　　衛導能拉到風皇作為第一筆大投資，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這類電視劇，請的多半是拍電視劇拍了大半輩子的老戲骨，專拍電視劇的老戲骨就算再厲害，片酬也都沒有市場流量大的小生小花高。

　　市場價值擺在這裡，這是很無奈的事情。

　　而楚秋又便宜又有演技，最近話題度也不低，要是能過試鏡擔得起戲份最多的主角，又願意演，趁機馬上籤下合同，那可是能省下一大筆錢的。

　　「雖然的確是有片酬低的因素在，但金老當總編劇的那幾部劇，在許多電視台的暑期檔都還在來來回回的每年播呢。」張大力說道，「能給你帶來的前景是非常遠大的。」

　　楚秋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劇本看了吧？」張大力問。

　　楚秋點點頭，早在祁天瑞生日之後第二天，張大力就把金老給的劇本打印出來送給楚秋了。

　　電視劇的劇本就比較厚了，而且還是人物傳記類的，基本上涵蓋了主角從年幼到逝世的一些重大事件的改編。

　　劇本上金老還體貼的加上了長長的註釋，關於當時的時代背景和一些事件的解釋，來方便理解閱讀。

　　「衛導那邊這段時間也準備了不少，等到再幾筆投資就位，他就該開始準備聯繫演員安排檔期了。」張大力是很希望楚秋能夠把這個角色拿下來的。

　　雖然楚秋那個公益廣告的投放量大到切一個電視台看個把小時就能看一次，但這種奔著洗腦循環去的作品，誰都不會嫌多。

　　「自己私底下沒有安排吧？」張大力問。

　　楚秋想了想，答道：「想帶姨去爬長城。」

　　張大力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容來，「挺好的，什麼時候？」

　　「後天，後天週一。」楚秋說道。

　　「行，爬完你休息一天，把狀態調整好，我幫你去聯繫衛導。」張大力把日程記下，看了一眼備忘錄，「前天《江湖行》精剪完成交後期了，我估計是想趕明年的暑期檔。」

　　楚秋算了算時間，抿了抿唇。

　　時間檔期什麼的，張大力比他清楚多了。

　　「明年上半年你會很忙，等到電影上映，寒假期間我估計《太京》也是要趕新年檔的，所以電影和電視的宣傳肯定是連軸轉，順利的話可能還得加上《文豪》開拍，還有祁天瑞買下的那個電影劇本，等你檔期空白就可以開始準備聯繫人員了。」

　　劉導有固定團隊，拍電視劇的時候，經常是有一邊拍一邊開始剪輯的情況，所以劉導要是想趕明年的新年檔，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張大力說，「未來一整年都辛苦了。」

　　楚秋深吸口氣，未來幾乎是可以預見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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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聞青大概是沒有說錯的，楚姨並不是不願意出門，只是不願意出遠門。

　　爬爬長城，走走老胡同，楚姨還是很開心的。

　　她拉著楚秋的手，由著楚秋扶著她，慢悠悠的在坡度和緩的長城上走著。

　　「最近很忙吧？」楚姨說著，心疼的捏了捏楚秋的臉，「都瘦了。」

　　楚秋今天穿了身帶帽黑衛衣，下邊套著寬鬆的灰色運動褲，腳上蹬著一對黑底紅紋的登山鞋，除了把帽子戴上，帽簷拉得比較低之外，沒有做其他遮掩。

　　工作日人少，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神情閒適安定的遊人，不趕趟，悠閒得很，竟也沒人認出他來。

　　「沒瘦。」楚秋微微彎下腰來，配合的任由楚姨捏他的臉。

　　楚秋的確沒瘦，體重反而還增加了，只是看著身形變得更為纖長了一些。但如果脫掉衣服的話，就能夠看到他身上緊繃著硬邦邦的，有了不少明顯的肌肉，線條流暢，並不非常鼓脹，顯然是很好的管控鍛鍊了，保持在當前最合適的狀態。

　　楚姨卻不清楚這一點，她心疼，嘆著氣一下一下的捏著楚秋的胳膊，絮絮叨叨的說著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之類的話。

　　楚秋安靜的聽著來自楚姨的關心。

　　便又聽楚姨問道：「工作怎麼樣？」

　　「挺好的。」楚秋答道。

　　楚姨點點頭：「我看你們老闆人也很不錯。」

　　楚秋一愣，「老闆？大力哥？」

　　「不是大力。」楚姨搖了搖頭，一邊走一邊說道，「就是來醫院看過我的那個，姓祁的小夥子，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的……」

　　楚秋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祁天瑞？

　　祁天瑞怎麼跟楚姨有聯繫了？

　　「他偶爾會來院裡看看，陪小朋友們玩一會兒。」楚姨笑著說道，「小夥子很受歡迎，比你受歡迎多了，沒一點大老闆的架子。」

　　「祁哥他……」楚秋猶疑的問道，「說什麼了？」

　　「就是來院裡看看，也沒說什麼，只說是想來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楚姨說著，兩人恰巧走到了一個烽燧，便停下了腳步，在裡邊坐下休息。

　　「每次來都開著車，帶著一後備箱的水果和零食，孩子們都可高興了。」

　　楚秋聽著，小心又不安的瞅瞅身邊的楚姨，總覺得她還有話要說。

　　「小秋啊。」楚姨握著楚秋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姨也活了大半輩子了，這眼也沒有瞎，他祁老闆是來幹嘛的，衝著誰來的，我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楚秋心裡一緊，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被楚姨打斷了。

　　「姨也不是多愚昧的人，你就老實說，你是不是跟祁老闆在一起了？」

　　楚秋驚訝了好半晌，被楚姨這直白得嚇人的提問驚住了，但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是他在追你。」楚姨臉上露出笑容來，又拍了拍楚秋的肩，「你姨這輩子也沒什麼別的追求，能夠看著你們都健健康康的長大，倖幸福福的成家，就很好了。」

　　「要是感覺到喜歡了，就別猶豫。」

　　楚姨說道：「世界這麼大，兩個人能夠相互喜歡，多不容易啊？合該在一起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天瑞：姨說得對！[打call

　　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