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魚傾歌聞言,用力地將阿寧抱在了懷裡,「阿寧,你和公子會不會離開我?」
「不會!」阿寧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你是墨宜哥哥的未婚妻,我們怎麼會離開呢?」
魚傾歌緩緩合上眼睛……
不是的,這只是一個謊言啊!
她知道,她身上還背負著使命,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然而……她依然請求上蒼,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她忘不了那個男子凝望鳳凰葉的眼神,她也忘不了,他淡笑著請她離他遠些,生怕傷害到她的樣子。
太多,太多……
已是今生孽!
「阿寧!」魚傾歌用力地將阿寧抱在了懷裡,「傾歌姐姐真的離不開你與公子。」
「嗯嗯!」阿寧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別哭!」
說著,她便抬手去給魚傾歌擦了擦眼淚,小小的臉上也生出了幾分悲傷。
阿寧又將頭往外邊送了出去,那個背影他早就已經看不見了,然而……阿寧心裡的依舊有種波痕,「傾歌姐姐……那個人,好熟悉。」頓了頓,阿寧又有些疑惑地問道,「她叫的真的不是我麼?」
魚傾歌咬著下牙,越咬越緊,抱著阿寧的頭,懇切的說道,「阿寧,千萬不要告訴公子,好麼?求你了。」
阿寧張了張口,卻終是點了點頭,「好,我不說。」
拉起了魚傾歌的手,阿寧從牆角走了出來,「傾歌姐姐,走吧……」
魚傾歌擦乾了淚,回握住阿寧的手,她現在是那麼迫切地想要去看看他,「嗯!阿寧,我們走。」
剛走了兩步,阿寧便現了不對勁,「傾歌姐姐,我們不是要去買藥麼?怎麼往這邊走。」
「不買了!」魚傾歌直搖頭,大步大步地邁著腳,幾乎要用跑的了,「我們現在就回去見公子。」
阿寧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是,看見魚傾歌的臉色後,卻又沒敢說出來。
阿寧不時地將頭往回看,試圖再看看那個叫了『阿寧』這個名字的女子,明明知道應該有什麼,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個女子,從背影到聲音,都叫阿寧感覺到莫名的溫暖,阿寧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每每感覺到這個影子在注視著自己,阿寧便覺得如此的安全,如此的平靜。
「阿寧……沐煜?」想著那個女子叫出來的名字,阿寧不是地重複了一下。
魚傾歌驀然下了急走的步子,把阿寧都折了一下,她渾身都在抖,打量著阿寧的目光帶著濃濃的恐懼與不安,「你……你說什麼?」
阿寧摸了摸鼻子,「我……我說,阿寧,沐……沐煜,有什麼事麼?傾歌姐姐?」
魚傾歌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一會,終於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沒事!」
「噢」了一聲,阿寧又回頭去找那個人了!
正拿著長纓槍在街上走著的夏櫻,身子突然一頓,連連往回去看。
「小姐,你別嚇我!」梅月在她的身邊直皺眉,「你今天是怎麼了!」
這麼一會,梅月已經急得想要哭了,夏櫻依舊沉浸在剛才的那個聲音裡,那麼真實,那麼接近,怎麼也不像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夏櫻甚至覺得,阿寧就在對面看著她。
梅月伸手在夏櫻面前晃了晃,「小姐,你回我一聲,你究竟在看什麼!」
好半天后,夏櫻才搖了搖頭,「走吧!」
這邊夏櫻剛一回頭,那邊站在路心裡的人突然閃了一下,將中間的路段空了出來……
然而,路兩頭的兩個都沒有看到對方!
他們在同一個時候將頭轉了過去……
梅月見夏櫻重新動了起來,這才追了過去,不時地別了別嘴,心下又是嘆息又是哀然!
夏櫻與沐煜的初次相見,她本有機會去阻止,然而,梅月那時候什麼都沒做,她看著她天天往那個白衣男子的小木屋跑去,看著她,望那個男子的目光越來越深邃,她無能為力,待梅月突然現,她不應該喜歡那個人的時候,卻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她,已經彌足深陷,無法自撥了……
在夏櫻看不見的地方,梅月的眼睛微微紅了起來……
小姐,你可知,落到了妖魄手中的人,跟本沒有可能活下去,若林阮思不是她的師侄,連林阮思也不可能活下來的。
做了個深呼吸,梅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試圖不讓夏櫻現她紅過眼睛。
走了一會兒,夏櫻突然看見前面有很多行人在圍觀什麼似的,也走到了人群中間。
「呀,在慘了!」
「咂咂……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殘忍。」
夏櫻聽見圍觀的人在切切私語著,又不時搖了搖頭,做出一付不忍心看下去表情。
梅月身子小,這會已經擠到了人群裡,剛看了一眼,梅月也驚叫了一聲,忙摀住眼睛。
夏櫻拿著長纓槍,好不容易才來到梅月的身邊。
「小姐……你看!」梅月捂著眼睛,卻用手指著一個地方。
夏櫻在戰場上什麼樣的傷,什麼樣的死亡沒有見過,然而,這麼一會,卻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求求你,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被人群圍觀的是一對母子,這會一直跪在地上嗑頭的女人看上去已經四十來歲了,「大夫,大夫……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求求你看看他啊,求求你了。」
「石大娘!對不起啊,老夫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大夫摸著鬍子,一個勁地搖頭,「他啊,活不成了,許是中毒了,這種毒,我行醫數十年都沒有見過啊,你……」老大夫的神情這中出現一些不忍,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抱起了藥箱,不敢多看石大娘,只低頭道,「石大娘,老朽真的盡力了。」想了想,大夫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給了地上的那個女人,「石大娘啊,這點銀子,你拿著……去,去幫你兒子準備後事吧!」
那石大娘一聽,頓地呼天搶地起來。
他的兒子現在還死,聽到這樣的話,卻也毫不意外,只道,「大夫,請給我一個痛快吧!」
這個人整張臉都是紫色的,那種紫是真正的紫,與茄子是一個顏色的,不僅如此,他的臉還脹大了很多,如同那種被泡在水裡很久的屍體,脹得臉上的筋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說不出的滲人。
「兒啊,你胡說什麼!」石大娘抱著兒子,眼淚怎麼也流不盡似的。
圍觀的有人問一句,「咦,石大娘,你兒子是怎麼了,昨天我還見他好好的,怎麼今天就成這個樣子了?」
老人家抹著眼淚,恨恨地往自己臉上抽了幾個,「都怨我,都怨我啊……是我嘴饞,頭天晚上要我兒去山裡給打裡野鹿來吃吃,結果,他……他這一去就是撞見了一個,一個……」石大娘說著,卻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
「魔鬼!一個魔鬼!」她的兒子接過了她的話,斷斷續續地說著,「他什麼都是白色的,頭,衣服……他走過的地方,花草樹木全部都在一瞬間枯萎了……枯黃色一直往外蔓延,然後……就蔓延到了我站的地方。」結果,他沒走兩站,便覺得全身都疼。
他還記得,那個白衣白的男子一楞,突然衝著飛了過去,他連腳都不沾地的,活像一個鬼,他一飄著過去,還一邊跟他說,「對不起。」
他疼得起不來,卻也拚命地往外跑,可是,那個白鬼一下子就抓到了他,什麼話都沒有說,那個白鬼便要放血給他喝,他哪敢啊,直把口中的血全都吐了出去,又站直了身子,拼了命地往回跑,想要回來給他的母親報個信。
他哪裡知道,當時,如果他喝了那些血,如果他沒有跑,沒有讓毒素從血脈裡擴散,那麼,說不定他便可以活下去了。
那個男子已經在地上滾了起來,想是難受極了,他居然將頭往地板上砸去,重重地,每一下都見了血,石大娘忙將手墊在了那男子的頭下,可是,來不及了……
他已經咬舌頭自盡了。
梅月嚇了一跳,直往夏櫻身後躲去,這……這分明就是茄子開花啊……
「兒啊!」
眾人有走過去安慰石大娘的,也有掏銀子給石大娘的……
「唉!其實……已經不止石小哥一個了!」夏櫻突然聽到有人在說,「也是幾天前,我家的那一對狗跑出去玩去,公的那條去了便沒回來,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可我也沒多管,想它第二天玩累了就會自己回來,誰知道,兩天過去了,它還沒回來,等第三天,母的那條便出去找了,可是……等晚上回來時,它嘴裡居然刁著那條公狗的屍體,死撞啊,跟石小哥是一模一樣的。」
夏櫻也給了那石大娘一些銀子,看著石大娘的眼淚,夏櫻不由的去想,當年……他的父皇究竟有沒有為他們之中任何一個孩子流過眼淚?
答案自然是沒有的!天家的親情,竟是這般薄涼!
榮華富貴與親情一比,明明輕如鴻毛,然而……為什麼皇家卻有那麼多人,舍精求陋呢?
「你去哪!」梅月一把拉住夏櫻的衣袖,「難不成,你……你真的要去那荒山上看看!」
夏櫻的眼神,分明就是沒有一點回絕的意味,梅月皺頭眉著,整個人掉在夏櫻的身上,「不許去,你到華褚幾天啊,都中了兩次毒了,差點就死了,你現在還想把自己弄成一個茄子不成?」
夏櫻的長纓槍被梅月抱著,「放開!」
「不放!」梅月皺眉,「咱們聽出聽了,江湖人也見著了,現在……你和我一起回皇宮去。」
「梅月!」夏櫻並不生氣,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那地方,我不能帶你去,你得自己先回宮。」
「不去!」梅月搖頭,「除非你跟我一同去。」
這一次,夏櫻抬手便往梅月的背上一敲,梅月吃痛,只得放開了長纓槍……
剛一鬆手,夏櫻便施展輕功跑到了五丈之外,梅月一咬牙,一跺腳,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立刻回到皇宮裡,至少也把事情告訴景楓才對。
腳下剛一動,梅月的肩頭便又被人拍了下,「你是誰啊!」
「皇后娘娘的暗衛!」冷冷地說了一句,那人在梅月的手裡放上了一株植物,「拿給陛下,這樣的話,即使有事,陛下也能找到皇后娘娘。」
說罷,那男子也在梅月的眼前消失了,揉了揉眼神,梅月一頓,想不到,他們出來居然一直都有人在跟著,那個暗衛藏的還真不錯,夏櫻有沒有現他梅月不知道,可是梅月自己,卻是剛才那一刻才知道了那人的存在。
捏緊了手中的植物,梅月轉身便往回走!
如果百里鳳燁在的話那應該多好,這樣,至少梅月不會擔心……
淺淺地抿了抿唇角,梅月真心覺得這個百里世子比起沐煜更加適合夏櫻。
夏櫻越走越偏,越走越荒涼,這樣的從林之中,平日裡基本上沒有人敢來涉足的,便是有,也是那些採藥的大夫,連打獵的人到了這裡,恐怕都不敢再前進了。
夏櫻四下看了一下,伸手搭在身邊的大樹上,她自己也知道若是再往深處走,那麼……危除可就更多了,低頭看了看長纓槍,夏櫻微微試了一下,稍用內力,往前一揮……
頓了不一會,被長纓槍掃到的大樹便倒了下去,夏櫻點了點頭,捏緊了手中的兵器。
三下兩下,夏櫻便攀到了一顆大樹的頂端,往裡一掃,夏櫻頓時一驚!
果然有一片地方,那裡……居然連一點綠色都沒有,通通都是枯黃色!
看到這,夏櫻才非去不可了。
天漸漸地黑了下去,夏櫻往身上一抹,然而,卻是一楞,她並沒有抹到平日裡熟悉的火摺子,想了想,夏櫻才想起來,她這一身衣服都是梅月的,火摺子還在她的那件玄黑色的衣服裡。
今晚沒有月亮,四周顯得特別黑暗,偶爾可以聽見幾聲野獸的叫喚……或許是夏櫻身上的戾氣太重了,那些野獸居然都沒有來攻擊夏櫻。
黑色越來越濃,不過,好在夏櫻在軍營裡時也曾做過這個方面的練習……
這樣的黑暗,也未必不是無法忍受的。
夏櫻的步子放緩了一些,她聽見了水流的聲音!如果這個荒山裡真的有人居住,那麼……他一定得靠近水源,否則,在這種地方,他也流不下去啊。
側耳聽了好一會,夏櫻確定了水流的位置,腳步比之前加快了不少。
身後的暗衛已經跟不住了,他們在黑暗之中前進的能力顯然不如夏櫻,想來已經摔倒了很多次,夏櫻凝眉,「別走了,你們跟不上!」
「可是皇后娘娘……」
「不必再說。」縱然看不見了,可夏櫻還是朝著那暗衛的方向轉過了臉,「你們在這裡等著吧,有什麼事,我以狼煙為信號。」
「是!」暗衛們明白,這已經是夏櫻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多謝皇后娘娘。」
「記著,爬到樹上去,否則,把狼群引來了可不好受。」說完之後,夏櫻就不再理會他們。
隨著離水源越來越近,這種地方,人留下的痕跡便越來越濃重,現在,夏櫻腳下踩著的便是用來防蟲防蛇的雄黃粉……
眯著眼睛往前看了看,夏櫻一聲輕笑……
怎麼可能用得著雄黃粉?她腳下的東西全都是一片枯草,別說蛇了,但是螞蟻也不敢來這地方啊!
夏櫻低下頭,從腰間將百里鳳燁送給她的那塊暖血玉拿了下來,含到了嘴裡!
這暖血紅玉能去毒避邪,到了這一刻,夏櫻才意識到這東西的作用居然這麼大……
很快,夏櫻便瞧見了一張小船,船上還好好地放著漿,也沒有被人拴起來,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水裡搖晃著。
夏櫻一個翻身,藉著水波跳到了船上去。
小船被夏櫻滑動了,她一直朝前滑去,沒多久,夏櫻聞見了一抹香味,那是荷花的香氣!夏櫻還真沒想到在這什麼植物都沒有活下來的地方,這些荷花居然開得這般好。
又游了一會,夏櫻終於瞧見了水池過後,居然建著一個小木屋,屋子裡還有點點的燈光……
夏櫻一頓,這樣的溫馨的小地方,怎麼可能住著一個殺人的白衣魔鬼?
下了小船,夏櫻走到木屋門口,抬手往上敲了敲,「有人麼?」
「是歌兒麼?」屋子裡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很好聽,夏櫻莫名的頓住,這樣的語調居然那麼像沐煜,雖然聲音有九分不像,可這韻味卻足了九分。
「我能進來麼?」夏櫻輕輕地問了一聲。
屋裡的男子,顯然一頓,正待夏櫻推門的時候,那男子突然叫住了她,「不可以,姑娘,請不要推開門。」
夏櫻楞了一下,卻還是將手收了回來,「姑娘,你怎麼會到這山裡來?」男子的語氣帶著些濃濃的關心,「快些離開吧,這兒很危險!」
墨宜心中有些苦澀,現在說話的這個女子叫墨宜非常熟悉,他想開門看看她,可是……他卻害怕,怕打門一打開,這個女子便會如同所有的草木一般,在他的眼前凋零飄落。
夏櫻輕聲一笑,「即是知道危險,公子又為何居住在這荒山裡?」
屋子裡傳出一聲低笑,帶著一分無奈,兩分痛苦,「姑娘還是快些離去吧!」
墨宜伸手撫摸著自己的一頭白,隔著木門,墨宜甚至可以感覺到這個女子的輪廓,微微一垂頭,墨宜突然現杯子裡,自己的額頭,居然開出了一朵紅色的蓮花,這些日子,他對這蓮花也知道了不少。
如果是黑色的,那麼,他身邊的所有生物都會因此而死亡,若是那蓮花消失了,那麼,他可以暫時變成一個正常人,所以,墨宜一直在控制著自己,試圖讓自己平靜一些,然而……平靜的時候總是很少,就好像他額上的墨蓮在的時間最長,他心口處,總是會帶著一股悲傷,他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可卻想不起來,他因此而悲,因此而傷!
額上的紅蓮,墨宜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在他仰望鳳凰葉的時候,一次便是現在!當時,紅蓮一起,萬物復甦,連枯木都重新縫春而長。
「你是誰?」墨宜淡淡地開口問道,「我叫墨宜,我現有不危險……你可以多與我說一會話。」
夏櫻一楞,「可以,可是……我還是不能進來麼?」
對於屋裡這個看,哪怕看不見樣子,看不見他的眼神,可是,夏櫻卻可以感覺到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她也想多呆一會,雖然很想見這個怪人,可是,夏櫻卻願意尊重他。
「是的!」墨宜點了點頭,有些抱歉地說道,「你別進來,我怕嚇到你,而且……」抹著頭上的蓮花,墨宜眸子之中染上了一分悲哀,「我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變成黑。」
夏櫻並不知道屋裡那個男子在說什麼,只是噗哧笑了起來。
「聽說這裡有一個白衣白的人,很危險的,你有沒有遇見過他?」沒等屋裡的人開口,夏櫻便接著說道,「你要小心一些,我想……那人應該是具用毒高手,不然的話,你還是盡快離開荒山吧!」
墨宜一楞,胸中傳來一股疼意……
他垂頭望去……
白衣、白!說的不就是他這個怪人麼?
「公子!」魚傾歌楞住了,那……那個人,什麼時候到了這裡。
魚傾歌臉色白,幾步跑了過去,「你……你怎麼在這!」
這樣的語氣,好像是認識她一樣,夏櫻想了好了一會,卻實在沒有想在哪見過她,「你見過我?」
夏櫻指著自己,微微皺眉,如今,她即沒有穿著一慣的玄衣,也沒有拿著龍淵,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人認識她的。
「我……我!」魚傾歌來來回回地看著夏櫻,又看看木門!
「歌兒,你回來了?」墨宜的聲音從屋裡傳來,魚傾歌一聽,一眨眼睛,淚水就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