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推搡中,歸海溪黎被弄疼……這個皇宮裡,除了歐陽逸仙和傾歌姐姐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把她公主,沒有……從來沒有。
歸海溪黎咬著牙齒,狠狠地掃了那嬤嬤一眼,那嬤嬤被這樣的目光滲到,這才罵罵咧咧地離開。
而此刻,歐陽逸仙正帶著幾分歉意地望著燈燼大師!
在那場大火中,燈燼大師沒有被燒死,卻被掉來的木頭打到了手,如今……他的左手骨已經碎了,又因著傷口進了些煙氣,大概再也好不了了。
「大師……」歐陽逸仙滿眼愧疚,還沒來得及開口,燈燼大師便做出一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的手勢,「與施主無主,施主無需自則,出家人,有身無身,有死無死……一切皆有定數。」
「……」歐陽逸仙在愧疚的同時,又不得不感慨燈燼大師的氣度。
「大師,昨夜那火有些不正常,不知道大師可否知道些什麼嗎!」
燈燼大師臉上帶著幾分瞭然的笑意,「想來……火起無非是因為施主交於貧僧的那三幅畫!」
「什麼!」歐陽逸仙怎麼也不相信,「在……在下的畫,那豈非是在下……」
沒等歐陽逸仙說完,燈燼大師便搖著頭,連道兩次,「非也,非也……」
「大和尚!」門被一腳踢了開來,淳于夢娜抱著白貓,眸子裡帶著一種歐陽逸仙難以理解的恨意,歐陽逸仙心下一驚,怎麼都想不明白,淳于夢娜這樣的眼神是如何而來的,「大和尚,你命真大……我警告你,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就這把火補全了。」
「你胡說什麼!」歐陽逸仙衝著她吼了一聲,「你還不給大師道勤!」
「我呸!」淳于夢娜冷聲一笑,「我沒殺了他算是對得起了,我還給這個死和尚道歉。」
「你……」歐陽逸仙自淳于傾歌死後,一直都鬱鬱寡歡,****在淳于傾歌的房間裡的追憶往事,身子也比之前差了許我多,這麼一會,被淳于夢娜一氣,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摔倒了。
「你……你告訴我,是不是放的火!」這樣的可能,歐陽逸仙是從來沒有想過的,然而,淳于夢娜對燈燼大師的態度卻叫歐陽逸仙不得不將這個問題問出來。
淳于夢娜楞了一楞,顯然也不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片刻後,她突然衝到了歐陽逸仙面前,揚起手來狠狠地往歐陽逸仙仙臉上打了一下,「我沒聽清楚,你再問一遍!」
歐陽逸仙張了張口,卻沒有立刻回答,淳于夢娜又一次冷笑起來,抬手又是一掌,「我沒有!虧得我還冒險去了地下室,將你脫出來,你居然還問我火是不是我放的,歐陽逸仙,你手摸良心,你說,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我姐姐麼?」
「愛信不信!」留下這幾個字之後,淳于夢娜再不理會歐陽逸仙,從那一天起,淳于夢娜整整冷了歐陽逸仙大半年,這半裡,除了必要的,否則,淳于夢娜絕不多與歐陽逸仙說上一句話,便是連後來要嫁給顏衛的事,淳于夢娜都沒有與歐陽逸仙商量過。
「大和尚!」淳于夢娜對著燈燼大師,朝著他指著宮門的方向,「你快點離開,否則……明兒這裡又起一把火,人家不賴別人,先把我弄去關著。」頓了頓,淳于夢娜又接著說道,「大和尚,你害了我姐姐也就是罷了,這回,又想來害我!」
燈燼大師滿臉的疑惑,「施主此言而意,貧僧何曾害過傾歌施主!」
淳于夢娜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貓毛,嘴裡面問道,「怎麼就不承認害了我姐姐了,要不是你讓她改了那四幅破畫,要不是你對著他說這啊那啊,她會不與我一條心麼?她會死麼?」
淳于夢娜的質問之聲,一聲高過一聲,直問得燈燼大師啞口無語,最後只得念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滾吧,大和尚!」燈燼大師被淳于夢娜推著往門外走去。
臨走之前,淳于夢娜又伸著手說道,「我現在後悔了,那幾幅畫是我姐姐的遺物,你現在就把他還給我。」
燈燼大師一楞,「施主,昨夜起火,那畫被一個黑衣人搶走了!」
淳于夢娜臉色煞白,「什麼!大和尚,你……你……」淳于夢娜一拂衣袖,「好,好,很好!」
被淳于夢娜的態度嚇了一跳,歐陽逸仙一時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連忙問道,「這都是什麼啊?那幅破畫為什麼會有人要搶?大不了在下再畫十幅二十幅得了。」
「你知道什麼!」淳于夢娜顯然非常生氣,「你再畫一百幅都沒有用的。」
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歐陽逸仙看看著夏櫻,又看看景楓,「事情就是這樣的。」
從那個久遠的時空回來,夏櫻嘆了一口氣,幾年前的歐陽逸仙一定不是他現在的這個樣子的……
景楓坐在椅子之上,喝著梅月泡來的茶水,不時地皺皺眉頭,「八年前就知道北冥玉的人不多,要查也不是查不出來……」
說完,景楓便打量著夏櫻,等待夏櫻開口,然而,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其他地方,即不說話,也不理會別人說話。
歐陽逸仙用手肘頂了頂夏櫻,「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夏櫻搖了搖頭,「你相信淳于夢娜麼?我怎麼老覺得她知道的不少。」
歐陽逸仙苦笑了一聲,好一會才開口,緩慢而沉重地說道,「在下相信她,可是,在下卻永遠也無法瞭解她。」
歸海修黎這會兒正躲在司徒青憐的懷裡,他的眼睛還帶著幾分紅意,他凝望著屋子裡的那抹玄黑色的背影,一時咬唇,一時又去敲打自己的頭,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麼。
「行了!」司徒青憐瞪了歸海修黎一眼,「要打一邊打去,別這麼弄得的姑姑心疼,一個好好的孩子,別的沒學會,反到學著打人了是不是?」
歸海修黎不說話,事實上,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已經被歸海溪黎抱到了華褚,自他有記憶以來,便沒有離開過華褚,他記不清自己的家鄉,也沒見過父皇和母妃,可是……他卻知道淳于夢娜和淳于傾歌,有幾年,他一直追著歸海溪黎尋問自己的家鄉是什麼樣子的,歸海溪黎便告訴了他許多那裡的人,這其中便包括了那對雙生子。
從歸海溪黎敘述的口氣中,歸海修黎不難猜測,姐姐是不喜歡淳于夢娜的,不,甚至可以說是憎恨!然而,對於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子,歸海溪黎卻是十分尊敬的。
「那……那在下就走了!」摸了摸鼻子,又扯了扯參綠色的衣袖,歐陽逸仙捏著錢袋,「在下……在下去看看溪黎,順便將黎也送回去。」
「歐陽先生請等等!」司徒青憐跟著站起了身子,「本宮想與先生一道去看看溪黎,聽說她的腳摔了,不知道如何好了沒有?」
說著,司徒青憐便拉著歸海修黎朝外走去,「走吧,修黎。」
明知道歸海修黎在看著自己,可是,夏櫻卻還是背過身,連一句叮囑他不能把今天聽見的事說出去的話都沒有。
初九跟在司徒青憐的身邊,不時地偷偷瞄上幾眼身旁的那個參綠色錦服的男子,想起什麼似的,不時地出幾分輕笑。
慕臣這會終於醒了,打了個哈欠,吃力地張開了眼睛,「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剛才怎麼聽說走水了?」見沒有人理會他,慕臣又咳了兩聲笑道,「難道是我在夢?」
梅月撲哧笑了起來,「將軍好耳力,睡著了也能聽話。」
衝著梅月乾笑了兩聲,慕臣在昆華宮中掃了幾眼,又走去朝著臥室看看,沒看兩間房子,他突然驚叫了起來,「我的媽呀!」
順著慕臣的眸光看去,梅月知道……他是看到了夏櫻堆在房間裡的那些金子,「怎……怎麼這麼多!」
事實上,這些日子,那裡面的金子已經少了六成了,錢啊,再多都是又不夠的,夏櫻在暗地裡的幹了那些事,每一件都 需要大把大把的銀子。
「感情你把從我手裡贏的錢都放進這裡去了。」慕臣用力地跺了跺腳,衝著夏櫻喊道,「不行,你現在得跟你打一場,我……還是一招一千兩,這幾個月裡,我天天在練,總不會再輸給你了,我得把以前的錢重新贏回來不可。」
「來,來,現在就打!」慕臣已經衝著夏櫻做出了起勢的動作了。
「不打!」夏櫻眼裡帶著了幾分笑意,然而,臉上卻繃得緊緊的。
慕臣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在軍營那幾天,可是夏櫻追著他比試的,現在好了,他想比了,可夏櫻又不干了,「為什麼啊?」
慕臣不解,想了一會,忙從懷裡拿出幾張銀票,三千兩,不算少,可是,卻也是慕臣所剩不多的可動銀子了,用銀票子在夏櫻眼前晃了幾下,「怎麼?你怕我給不起?」
「不是!」聽著夏櫻這麼回答,景楓在一邊看著,眼中也起了些笑意。
「那……那是為什麼?」慕臣一拍大腿,「你得說出個理來。」
夏櫻咳了兩聲,裝得格外虛弱,「我打不過你,這幾天才中毒才好……我可不不像有些人,明明知道會輸,還巴巴地把銀子送來!」
被夏櫻這麼一數落,慕臣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你……你!」
看著慕臣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夏櫻止不住地便仰頭大笑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夏櫻突然衝到了慕臣面前,在慕臣猝不及防的時候,一下子按住了慕臣脖子上的大動脈,「好了,慕老將軍,你可又輸了,一招一千兩!」
說罷,夏櫻便將手攤了開來,「拿來!」
誰都沒有想到夏櫻會突然來這麼一手,連梅月都插著腰道,「小姐……你勝之不武。」
「你懂什麼!」夏櫻衝著梅月翻了個白眼,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叫兵不厭詐。」
景楓止不住,也笑了起來,「朕做主,慕臣,你認了吧!」
想不到,在慕臣面前,夏櫻也會有這麼狡黠的一面,景楓按著胸口,感覺著懷裡的追命長梭,每每想到到長梭的暗閣裡有他和她青絲,一時懼怕,一時又酸澀。
「小姐……」梅月走到慕臣和夏櫻兩人的中間,正打算跟夏櫻說點什麼,昆華宮的大門突然被人打了開來!
「你是什麼人!」梅月微微一頓,除了今天之外,她到華褚的這些日子,昆華宮中還從來沒有任何不明身份的走進來過。
來人一襲黑衣,身上帶著些血跡,跌跌撞撞地衝著裡屋跑去,見梅月檔住了他,那人便將手中的一塊帶血的令牌舉了起來,「陛下!」
那人喚了一聲,口中便噴出了一口血跡,直打在梅月的衣服上。
「呀!」梅月驚叫了一聲,連連往後縮去。
感覺到不動勁,屋裡的人全都跟著跑了出來。
「梅月!」夏櫻尤其著急,看見梅月胸口的那些血跡之後,眸子之中頓時生出了一分殺意。
「沒事,沒事!」梅月連連招手,「不是我的,小姐,你……你別急。」
「陛下!」看見景楓後,那黑衣人捂著身上的傷口中,重重地跪了下去,「陛下,皇貴妃派去的監視百里宣的人,全部身亡!」
夏櫻眉頭一皺,「你叫人跟著百里宣?」
景楓並不否認……
許久,這才點了點頭,然而,夏櫻的神色裡卻看不見任何一分不滿,想來,她的確不會因此而怪罪景楓。
那黑衣人也衝著夏櫻叩了個頭,「皇后娘娘,是百里世子救了屬下……屬下回來報信的時候,百里世子正被玉沉的三千騎兵圍住,想來……凶多吉少。」
「百、裡、宣!」夏櫻咬著牙齒,每一個音符都是從牙縫之漏出來的。
想不到,他真的勾結了其他國家,玉沉麼?百里宣……你等著看吧!
那黑衣人咳嗽了兩聲,又接著說道,「皇后娘娘,百里世子讓屬下告訴您……他叫您不用擔心,明日午時,他一定回昆華宮!」
「嗯!」夏櫻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遠方,默默地低語道,「百里鳳燁,我等著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陛下!」那黑衣人吃力地走到景楓面前,從懷裡拿出一份東西,那東西已經被裹上了厚厚的油紙,上面也沾著血跡,從輪廓上,夏櫻根本沒有辦法去猜測。
景楓伸手去接,眸中微微一動,他張了張口,「辛苦你了!」
「是屬下的光……」沒等最後一個字說完,那黑衣人已經倒了下去,景楓伸手想去攙扶他一把,然而……這一下,只在他金色的龍袍之上,染上了一層血跡。
景楓嘆息了一起,片刻後,他這才回頭對著慕臣說道,「去叫人將他厚葬了。」
「是!」慕臣抱了抱手,再望地上那個黑衣人時的眼神,充滿了太多的敬意。
衝著夏櫻搖了搖手中的東西,景楓輕聲一笑,「你想知道是什麼麼?」
「……」夏櫻不曾答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景楓一眼。
景楓長吸了一口氣,「只要你告訴我,你想知道……只要你親口在天下人面前承認,你是我的皇后,那麼,我把江山給你。」
夏櫻打了個哈欠,衝著梅月招了招手,「梅月,一會陪我出宮一趟。」
「好的,小姐!」重重地點了點頭,梅月拂了拂衣服,「等我先去把這件血衣換下來。」
這麼一會,慕臣已經抱著那個黑衣人的屍體走了,只在昆華宮的地板之上留下了一灘血跡。
夏櫻抱起了水缸,衝著景楓道,「再不讓我,我連你也一起沖走!」
景楓再次笑眯眯地搖著手上的盒子,「夏櫻……如果我沒有猜錯,淳于傾歌改過的那幾幅畫中,一定會有線索與你手上的龍淵劍有關!」
說罷,景楓一拂衣袖,大步走開。
夏櫻聞言,把龍淵撥了出來細細地看了好一會,這把龍淵劍已經跟她很多年了,好像在有記憶以來,龍淵便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以致於夏櫻居然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得到的這把劍。
在快要邁出昆華宮的時候,景楓居然又停了下來,瞧著夏櫻說道,「如果你真的要出宮,那麼……我希望你可以換一把劍,當日離開紅鸞閣之後,已經有人認出你來了……江湖上也有人時時等著你和龍淵!」
夏櫻一蹙眉頭,並不懷疑景楓的話……
她讓人去江湖上散佈北冥玉在景楓手裡,只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華褚居然多出了上百個江湖人,而闖皇宮的刺客也比平時多出了好幾伙。
景楓輕輕地眯著眼睛,「如果你不擔心出去就被人追殺,那麼……你隨時帶都可以帶著龍淵。」掃了梅月一眼,景楓又道,「若是你覺得,我暫時不會給你造成危險……那麼,我不介意幫你保管龍淵。」
夏櫻想了一會,終於合上了劍鞘,將龍淵朝著景楓丟了過去,「信你一次。」
接住龍淵,景楓淺然一笑,「暗衛會一直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全,我不希望你把他們也殺了。」
夏櫻翻了個白眼,梅月也已經換好了衣服,「小姐,你不是要出宮,走吧,我好了。」
夏櫻沒有立刻啟程,想了想,便叫梅月將她的衣服給了夏櫻一套,那是一件白底淡青花的衣服,夏櫻拿在手裡,朝著自己身上比試了一下。
「小姐……你……」梅月一皺眉,「你,你也要換衣服?」說著,猶覺不信似的,梅月又重複了一遍問道,「要不……我,我去給你找一件黑色的!」
淡淡的搖了搖頭,夏櫻挑唇一笑,將手上的衣服往天上一拋,「我就要這件。」頓了頓,夏櫻摸了摸自己那一頭簡潔的男式髻,輕聲問道,「梅月,你會梳頭吧?一會,幫我也梳一個,頭上的也多掉些簪子!」
「小……小姐!」梅月都嘴角打顫了,就只差問一句,『您老人家抽的什麼瘋啊!』這,這簡直太不正常了啊,她在夏櫻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了,還從來沒有聽過夏櫻這麼……『正常』的要求,然而,一般公主的『正常』到了夏櫻這裡,就太不正常了,生怕自己出現幻聽一般,梅月又問了一遍,「你……你是說要我幫你梳頭,女式的?還要簪!」
夏櫻投給梅月一個無比同情的眼神,看……把這娃給嚇的!她要打扮一下真的有這麼可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