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櫻。」隔著背褥,景楓的聲音淡淡地傳了過來!
從景楓站在門外的那一刻起,夏櫻便已經知道了,只是她一直閉眼裝睡,心裡盼望著景楓能做些什麼,露出一絲半點的雞毛蒜皮之事,可惜……
她太小看景楓了。
從睡夢中睜開眼睛,夏櫻看了一眼床邊的景楓,聲音平靜地說道,「出去,我要換衣服。」
景楓眼中出現一絲戲謔,「櫻,我可是你丈夫。」
「是嗎?」晨曦裡,夏櫻頭髮有些微亂,聽了景楓的話,不由地蹙了蹙眉,「那也要等成親後再說,不是嗎?」
景楓似笑非笑地看著夏櫻,伸手扶了扶夏櫻的頭髮,「你說呢?櫻!」
夏櫻咬著下唇,一絲寒意從心口蔓延到指尖,隔在背褥之下的雙手篡起一把布匹,他……知道了嗎?
「櫻,別在背後搞小玩意兒。」說著,景楓抓起夏櫻的一大把頭髮!
那樣的動作極快,夏櫻的頭皮也被扯的直疼,可是,景楓的動作卻很溫柔,只見他輕輕地彎腰,在夏櫻的黑髮下印下一吻!
「快起床吧,該趕路了,本王可是急著與你成親呢!」
說完,景楓轉身離開,長至腳裸的長發在空氣中滑過一片迤邐的光彩。
夏櫻將手心裡的布錦鬆開,只見那上面已經印上了淺淺地汗漬!
景楓身上的那股氣勢……
深吸了一口氣,那一刻,便連夏櫻這樣的人也感覺到了……恐懼!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
若不是今日這一幕,恐怕,夏櫻都快忘記了,這個湖藍錦衫,長發及踝,溫和深邃的男人,其實和那藍衫鬼面之人是同一體的。
夏櫻不停地洩露自已的下落和路線,百里鳳燁給景楓下的毒雖好了大半,內力也恢復了過來,但是,夏櫻觀察的仔細,發現,每到丑時,景楓都會靜心打坐逼毒,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個時辰,最近,已經只有一刻鐘了,以此類推,再過不久,那毒恐怕是要全解了!
所以,每到景楓毒發的時候,夏櫻便會讓侍從在他房間周圍擺上兩盤鮮花,朱羅和金丹,這兩種花無任何毒素,放是擺在一起也不會相剋產毒,但是,偏偏這種混合花香是蚊子最喜歡的味道!
被一群蚊子圍著,再好的定力也會有受不了時候!一來,夏櫻不想景楓好的那麼快,二來,若是不時的飛起幾隻毒蚊子來該是多好的事?
景楓從來不在夏櫻面前自稱本王,可是,剛才卻叫了,可見……這一回,景楓是真的生氣了。
或許,只有景楓自己知道……他生氣的,並不是那兩盆花,更不是那些蚊子。
只是……一想起這些事情是夏櫻做的,景楓心裡總覺得不舒服,那種不舒服的情緒,讓他有殺了夏櫻的衝動!
待夏櫻梳洗完畢之後,景楓又恢復了原先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曾經生過夏櫻的氣,依然處處貼心,對夏櫻寵溺到了極點。
見自起床後,夏櫻的眼睛便一直在轉著,景楓淡淡一笑,「櫻,你在找百里世子麼?」
「……」
夏櫻不置可否。
「……」說話前,景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已臉上的笑容維持著深邃淡然,「他說他有事,先走一步,沒意外的話,十日後,他可以追來。」
說著,景楓的手伸入了湖藍色的衣襟中,拿出一封信,「他的筆跡你不會不記得吧!」
接過景楓手中的信,打開紙章,淡淡地香氣幽幽飄來,夏櫻認得,那是北防草的味道。
如果,百里鳳燁有事要走,那麼……百里鳳燁的信為什麼不直接得給自已?或者,臨行前應該跟自已說一聲的,她不是比景楓更可信麼?
夏櫻這麼想著,不由的皺了皺眉頭,百里鳳燁這麼做是否有其深意?
「他有沒有說要到哪去?」夏櫻看著景楓輕聲問道。
「沒有。」景楓搖頭,一頭長發隨著那輕微的伏動如同黑亮的瀑布一般,傾瀉著波光粼粼碎芒。
夏櫻啟唇,「這些長發,你不覺得麻煩嗎?比如……和我這樣的高手切磋時。」
夏櫻話音一落,龍淵立刻奪鞘而出,暗藍色的劍氣如同最冷的寒冰一般!
景櫻笑著,輕飄飄地移動著身子……不急不慢,如同雪中漫步一般,好一派悠閒模樣。
夏櫻持劍,一招一式,凌厲而迅猛,女子習劍,大多招勢華美,姿態優雅!然而,夏櫻的劍卻並沒有那麼繁雜。
景楓以前雖是領教過夏櫻的劍法,但景楓現在才發現,夏櫻的劍,完全不會有一絲多餘的招式,又快又狠,招招都是以殺死對手為目的,甚至於不計較自已受傷!只要不致命,她的龍淵從來不會主動防守。
景楓心裡微微一驚,那……是怎樣一個女子啊。
夏櫻逼的太緊,景楓在石牢中時便早已不敢小看夏櫻,此時被迫無奈,景楓剛要拿出武器反擊。誰料夏櫻卻在這一刻收回了龍淵!
如同閃電一般,沒有一分拖沓,暗藍色的劍芒在空中滑過之後再無光景。
景楓長梭已起,來不及收勢……
夏櫻唇邊暗暗一笑,她等的,何嘗不是這一刻?若是景楓的那一棱到面前,夏櫻便不死也殘,可是,夏櫻料定景楓不會傷她,雖不知道景楓和親的目的,但,總歸是要於他有益的,至少現在,景楓還會讓她死。
不避不閃!夏櫻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
——該死!
多日以來,一直平靜和爍的臉上,第一次如同修羅一般的暗了下來,景楓真想掐死她。
硬生生的讓手中的長棱,中途改變方向。
長棱撩開夏櫻的發帶,她一頭青絲披散,沒有一分妝容的臉上,還是說不出的風華絕代……
景楓楞了一楞,手握長棱,輕輕地在夏櫻頭髮之間一上一下,如同丈夫給心愛的妻子梳頭一般。一梳至尾,夏櫻的頭髮,黑亮光華的叫人嫉妒。
景楓只覺得心臟被捏了一下,如果,這把長棱再低一點……
不,他簡直不敢想像!
血氣不湧,氣運極至,景楓一口血噴到了夏櫻的胸口,被夏櫻黑色的錦布一下子吸收乾淨,連一絲也不剩。
「櫻!」景楓的臉上的情緒,一下子悲傷了下去,「你是故意的。」
「……」景楓口中流出的血,滴於湖藍色的錦衣上,生生地逼出一道道深邃幽暗的紫色,他的語氣裡,說不出的哀傷,「你知道我不可能傷你,所以……你逼我傷了自已。」
夏櫻直視著景楓,唇角嘲諷的一挑,「收起你這表情,你我都知道……一切,不過是幾個戲子,既欺不了別人,也欺不了自已的表演。」
「……」
沒錯,本來就是這樣的。聽著夏櫻一語道破他們之間的關係,沒由來的,景楓只覺得身上湧起了一股極不舒服的情感。
他咬了咬牙,反問自己道——景楓,難道不是麼?
夏櫻長發飄飄,眉目如畫,本是一絕色女子的傾城之相,卻偏生長了一雙冷厲的眼睛,生生破壞了畫卷的美感。
觸及到夏櫻眼中的那絲寒冷,景楓雙手背到身後,他感覺自己的心正在一點一點的……堅硬起來。
片刻後,景楓的手再不顫抖!
「而且……」夏櫻將黑色的外衫脫下,面無表情的丟到地上,夏櫻忍受不了自己的身上沾著景楓的血,挑唇一笑,夏櫻道,「我終於知道了你的武器。」
景楓看著手中的長棱,眸光中閃現出一絲如冰般透徹的涼意,接著便說道,「追命長棱!與女子梳頭用的木棱一般無二,可是……內含劇毒,更有暗門,可射出暗器,配上長櫻槍可以任彎曲角度,殺人於無形。」
夏櫻何等眼力,雖生在朝廷,卻自小熟知江湖,追命長梭在江湖中也算排得上號的名器,既然被她瞧去了,景楓也不覺得還得再糊弄過去,倒一五一十地將追命長梭的各種特點一語道出。
「傷人,明器便我的目的。」夏櫻點了點頭,接過景楓的話,「的確是我故意的。若不是今日,我怎麼也想不到消失了三十年的追命長棱會在你手上,那麼……奪命長櫻,恐怕也是景楓帝君拿著吧!」
臉上的悲哀再不復見,景楓的手輕輕地扶到夏櫻的臉上,換上了一臉笑意,「一石二鳥,靖安王爺好計策。」
「錯了!不是一石二鳥。」夏櫻將扶在臉上的手打開,舉起那件已經脫下來的外袍,溫柔地擦拭著景楓嘴角的血跡,「是一石三鳥。」
景楓一聽,突然明白了什麼,立刻將眼眸睜得老大!他運氣丹田……
又是一口鮮血!
是剛才?景楓看著夏櫻手中的外袍,「這上面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