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認識我！」妖魂也略有些驚奇，緩緩回頭去瞧魚傾歌，「看你樣子還小，如何會知道我的？」

　妖魂慢慢地接近魚傾歌，抬手勾住了魚傾歌的下巴，那一頭銀白色的頭忽而亂舞起來，如同一場繽紛的大雪，「前輩的大名……傾歌自是聽說過的！」

　「傾歌？」妖魂的紫瞳中生出一分看不清楚的情緒，下一刻，妖魂反手便給了魚傾歌一個巴掌，好在那一掌並沒有加了內力，想來，妖魂也不是真心想要她的命，「你敢騙我？淳于傾歌早就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被打了一掌，魚傾歌也不惱，笑盈盈地對著妖魂福了個禮，「多謝前輩手下留情，晚輩雖也叫傾歌卻不姓淳于……並不是當今守皇王后淳于夢娜的姐姐，前輩，你實在錯怪我了……」

　妖魂多看了魚傾歌兩眼，心下泛泛然，很快對她便沒了興趣，也不再繼續追究下去。

　眼前的這個人實在是慕臣這輩子見過最怪的人，她有著少女的臉蛋卻也同時存著老人的頭，這已經夠奇怪的了，然而，更加怪異的是她的那雙眼睛……她的眼瞳不同於常人的黑色或深棕色，居然透著一股深紫色的光澤……

　「看著幹什麼？還不跟我走！」妖魂再一次拽過林阮思。

　「師伯，這是要去哪？」林阮思的嗓間不覺間低了幾分，她幾乎不敢直視妖魂的眼睛，在妖魂面前，林阮思完全像個見了老鼠的貓。

　妖魂不答，自顧自地走在前面，魚傾歌在慕臣和妖魂之間看了看，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妖魂。

　「我呸！」慕臣急了，「老太婆……先來後到不知道嗎？我那裡等著救命，老子看你今天怎麼把她帶走？」

　說罷，慕臣再一次執刀衝著妖魂衝了過去。

　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香氣，只聞了一口，慕臣便深著眼前一黑，一點力氣都沒有，下一刻，人便已經昏了過去。

　魚傾歌顯然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摀住自己的口鼻，剛才那股味道她明明也聞見了……

　「放心，毒不死你的。」林阮思拍了拍魚傾歌的肩膀，妖魂用毒已經到了出神入畫的地步了，也許妖魂的醫術不及林阮思，可是，若論起用毒來，十個林阮思都不是妖魂的對手。

　「他……」咳了兩聲，魚傾歌指著地上的慕臣，「就……就讓他躺在這裡麼？」

　妖魂回頭望了魚傾歌一眼，那麼深沉的紫瞳裡帶著淡淡的光暈，卻顯得格外鬼魅，「你若不放心，可以把他送到衙門。」

　魚傾歌張嘴欲言，正待說些什麼的時候，妖魂突然抬起了手，「我可沒讓你跟著去！」

　「……」魚傾歌一聽，臉色驀地一變，也不知是不是漁家女是不是比別人多幾分水汽，她的眼裡立刻就汪起了一層水汽，下牙緊咬著，顯得如此可憐，那樣的目光像是一隻討好主人的小狗，只見她雙手不停地交錯著，淡淡地開口道，「阮思……我，我不熟，我想跟著你。」

　「來歷不明的人，我是不會帶著的！」妖魂感覺到林阮思有些猶豫，冷笑著說道，「你若讓她跟著，那我合格證……我一定會帶著她的屍體的。」

　林阮思不笨，雖覺得魚傾歌是個天大的好人，但多少也在皇宮中呆了那麼長的時間，早已不是君子谷中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自知防人之心不可無，便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要不跟慕臣呆在一起吧……我一定會來找你的，我還要吃你做的魚呢！」

　「走吧！」妖魂已經不耐煩在林阮思的後背上推了一下，對上妖魂的紫瞳與那一頭銀色的白，林阮思楞是一句話不敢說。

　魚傾歌追了兩步，眼見著妖魂已經越來越快地離去了，只好停在原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回身來到慕臣身邊，抬腳便在慕臣小肚上踢了一腳，「該死，都怨你，壞了我的好事。」

　林阮思穿的很少，被妖魂帶著，也不知道那應該是有多快的度，林阮思只覺得身邊的風吹得她連呼吸都困難了，身下的景像也迅地變化著，如同一幅幅的水墨畫被快翻閱著。

　「師伯，你要帶我去哪？」緊了緊衣服，林阮思打了個哆嗦，「能……能慢點麼？」

　妖魂不說話，紫瞳朝著林阮思淡掃了一眼！

　「呵呵……我，我開玩笑的，師伯你隨意，要多快就多快，沒事的。」林阮思嘟著嘴，心裡百個不痛快，在華褚林阮思最希望第一個見到的人絕對不是憑空消失幾十年的妖魂。

　夏櫻出事了，也不知道他會有多麼焦急……想到那紅裝人蹙起的眉頭，林阮思竟覺得剎那間心口居然有被針紮了一樣的感覺。

　待林阮思被妖魂抓著落到地面上的時候，進入林阮思眼前的是一個鑲嵌滿鮮花的掛牌，上面用流金寫著『紅鸞閣』幾個大字！

　「這是什麼地方？」林阮思若有所思，「師伯，我怎麼覺得這像個青樓啊！」

　沒理會林阮思喋喋不休的問題，妖魂一把將她推進了門裡，「哎呦，師伯你輕點！」林阮思小聲地埋怨一句，「我又不是銅打的身子！」

　剛一進門，便有一個中年婦女圍了過來，「主子，您來了！」

　林阮思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主子？什麼主子……你是什麼人，本姑娘什麼是你主子了？」

　待問話完後，林阮思這才現……被那個中年婦女稱為主子的人，其實是妖魂。

　妖魂將那頭長長的銀白色的絲挽了起來，臉上透了一股興奮勁，紫瞳中的光澤叫人畏懼，那樣灼熱的眼神便如同最貪財的人看見了無邊無際的金山，最好色的人看到了世上最美的女子……

　林阮思的師傅生前曾對她說過妖魂，他說過，他的師妹是天下間對藥材最有天份的人，只可惜……她卻沒有一顆醫者的心，她純粹只把藥物當成一種研究，一種癖好，為了她的癖好，她可以把天下最無辜的童孩當做她試藥的基石！

　如今，林阮思瞧見她這般眼神，這才明白……師傅當年的所言，的確不假。

　「主子，有了您的香，樓裡的姑娘全都睡下了……只是，我怕明日她們問起，我不好回答！」紅鸞閣的老鴇掃了四下一眼，「我這樓裡的姑娘全都自願入樓，有些的確迫不得已，可是，也有幾個連我都探不清他們的來歷，我怕……」

　「用不著！」妖魂語氣淡沒，「她們不會有今天晚上的記憶的。」

　此刻，妖魂手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淀青色的半透明玉葫蘆，那葫蘆很小，最多僅有一個拇指大小，那葫蘆裡裝著一些淺淺液體，不時地變幻著顏色！

　林阮思吞了吞口水，看著那些液體，臉色十分滲人……她對藥物也算認識不淺，然而，林阮思自知便是給她百年時光，她也不可以提煉出那些可以變幻色彩的藥。

　那小小的玉葫蘆裡不知有提練了多少藥物，濃度之高難以想像，林阮思完全不知道那樣的東西究竟有幹什麼作用……

　是藥三分毒，連解毒的甘草吃多了也會出事，更何況其他藥物……

　「這……這都什麼東西，是毒藥嗎？」林阮思伸手想去摸摸那個淀青色的玉葫蘆。

　妖魂反手一握，將葫蘆握在手心裡，「毒藥？它可比毒藥厲害多了……」妖魂揉了揉了紫瞳，眸中的期待之情猶如熱戀中的女子在等待心上人歸來一般，林阮思完全無法理解妖魂那種對藥物病態的癖好。

　「我要用它練出世上最完全的藥人！」妖魂輕撫著五光十色的玉葫蘆，神色溫柔地淡笑著。

　「藥人？有什麼了不起的！」林阮思別了別嘴，「君子谷裡的藥人多的是，隨手一抓便有七八個，不過，最厲害的還是秦家那位，聽說，她不但百毒不侵，其血還可以和石頭啦，葉子啦什麼的練成所有毒素的解藥，只不過要的時間稍長一點。」

　「呸！」妖魂紫瞳中生出一分不屑，反手又給了林阮思一掌，「無知小兒，別在我面前胡言亂語，信口開河！」

　「你……」林阮思敢怒不敢言，捂著臉死死地看著妖魂。

　看樣子，他們師侄二人陰晴不定的性子還真是如出一轍，老鴇一把將林阮思拉到身邊，對著她搖了搖頭，示意林阮思不要打擾妖魂。

　那拇指大小的玉葫蘆中綻出的光彩實在灼眼，便是白日間也能把屋子照得碧玉生輝。

　妖魂的紫瞳再一次移到那上面的時候，眼中的柔情又多了幾分，「秦家那個叫什麼秦紫幽的，她可以用百物練藥又有什麼奇特？百毒不侵……笑話，待她遇上我，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百毒不侵！」

　妖魂越說越興奮，舔了舔下唇繼續道，「我的藥人，不但可以解天下百毒，還可以毒天下萬物……我要他的血作藥時，便連半隻腳在閻羅殿裡的人也得給我活爬起來，我要他的血作毒時，別說秦紫幽，便是你的師傅和……他，也不可解，天下萬物之間，斷無解藥，我要他不可死，不可老……便是受了百害亦可重生，我要我的藥人亙穿萬古，永存不滅。」

　妖魂說著幾近癲狂……

　而林阮思心裡卻打起了鼓，那樣高濃度的藥劑，常人吃了只怕比毒藥還可怕，當場就得死去……

　「這……這可能嗎？」對著妖魂的眼睛，林阮思不敢肯定了，「一個藥人可以即解毒又製藥麼？更何況……永生，不老，不死，不滅，自古以來無數帝王無數藥師實驗上萬次，可又有誰得以實現？」

　妖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壓根聽不到林阮思在說話。

　突然之間，樓中的小閣裡傳來一陣雞鳴聲，妖魂紫瞳猛然睜開，連著雙手都有些顫抖，「時間到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