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果然如此……
桌子下面的木板竟是中空的!
疼……全身都在疼,好厲害的蠱毒。
龐亦這才知道為什麼景易要將那藥給自已吞下了,他們……真正想毒的——是頭兒,自己,不過充當一個試驗品的角色而已。
中了那蠱毒,不但內力全失,全身疼痛,更可怕的是……肌肉會一點點僵硬,什麼東西都握不住,提不起。
這藥效,跟本就是針對那個人啊。
還好……還好他去了江南!
龐亦即喜且悲,認命地將頭埋到膝蓋處……
突然,在這寂靜得可以聽出有幾隻蚊子在飛的地方,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猛然將頭從膝蓋處揚起,他絕對不會聽錯,那……是離玨的腳步,早在不經意間,這腳步聲已然刻入了他的靈魂。
龐亦開始害怕起來,若是他被抓了進來,那麼景易絕對會將頭兒交給離昊,換取南北兵權。
若……若頭兒到了離昊手裡……他不敢想像,甚至連假設也不敢!
「你……」發了一個音後,龐亦便閉緊了嘴,自己的聲音竟是那麼沙啞可怕。
看見龐亦的第一眼,我真的吃了一驚,不過幾天的時間而已……這個人已經沒有人形了!
那張臉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如同河上的青苔,整塊皮膚都泛著綠光,嘴唇因為缺水,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死皮……
溫暖的氣息向著自己靠近。龐亦知道離玨將手放到自己的下顎上,用力一捏,嘴唇被強迫張開,清苦的味道在口腔中叫囂。
「吞了他。」
龐亦點頭,可惜……連食道都僵硬了,悲傷如同狂風般襲來,他多希望自己已經死了……
真的不想讓他看到這樣不人不鬼的自己,衰弱地如同風燭老人,哪怕……他不愛他。可是……至少能記得,龐亦是個年輕的校尉,他曾駕馬載著自己走了一路,而不是如同現在一樣,連吃東西都要人喂的病人。
那粒藥丸被含在嘴裡,怎麼也吞不下去。龐亦將臉別到牆壁之處,不讓離玨看見失落地自己。
竟連藥都吃不下去嗎?
將龐亦的臉轉回來,手伸入他的嘴裡將藥捏成了粉末,本想找些水讓他和著喝……目光在周圍掃視了一圈,別說水了,便是潮濕的東西也不存在。
將後腰的匕首摸出。往手心用力一劃,以血為水。引入龐亦口,他這才吞了那解藥。
「你……」龐亦艱難地抬起手,搶過的我的匕首,又用力地擦了擦嘴邊的血,「別這樣。」
「沒事。」邊說邊將衣服撕碎,扯下一條布,一手一口用力一拉。傷口已被嫻熟地紮緊,「習慣了。」
區區血液而已。我第一次喝血,是十一歲任務失手時,被敵人困在監牢的那一個星期,喝自己的血算什麼?我還避開血管,生食自己大腿上的肉,以後的很多次任務中……沒水之後,我喝的都是血,我自己的、敵人的,或者是牲畜的。
龐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那樣的人也會流淚,可是……當他將血滴入他口中的那一剎那……龐亦地眼淚再控制不住,也許以前對他是喜歡,是愛,可是此時……那種感情已是生死相許!
「燁兒說,一個時辰後你的肢體便會有知覺了。」將龐亦橫抱起來,往出口一步步走去,「等會兒有場惡戰要打,你照顧好自己,我救不了你第二次。」
「嗯。」龐亦將自己全權交給離玨,將臉埋入他的胸口,感受著他一點一點地溫柔,不知不覺中,淚水已浸濕離玨的胸口。
出了地下室便是客棧,我將龐亦放入櫃角,「你在這等著,試著調用內力運氣,我一會來接你。」
離玨已經離開,龐亦完全呆住了……
我一會,來……接你!
滿滿地幸福與感動將他填的滿滿的。
本以為出了客棧便是一場惡戰,可是……先前那裡三層外三層地士兵竟然全都退了,如今只剩燁兒,景貴妃,景易,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護衛。
「燁兒……他出來了,母妃放他走,你把瓷片放下。」景貴妃早已哭成了淚人。
離燁手中緊緊抓著一塊破碎了的酒壺瓷片,滿身紫血,卻依然如孩子一樣咯咯地笑著,「騙誰呢?那些士兵一定埋伏在三里勾處等著哥哥呢!」
眼前的情景惹的我有些想笑,景貴妃想要利用我對燁兒的信任將我引到這裡殺了,卻不想……正是燁兒將我帶到此地救了龐亦又能保我全身而退。
似乎感覺到了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那道溫柔目光,燁兒回過頭來……
離玨與離燁相視一笑,一種不知是何的東西在兩顆心間同時流淌。
「燁兒。」景易想要上前搶下離燁手中的瓷片,卻被離燁一瞪,趕忙將退到三尺之外,「你把這放下,放下,爺爺不殺離……不殺七王爺了,聽話。」
「我不。」離燁固執地搖搖頭,「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不行。」
「不行。」
景貴妃和景易同時喝道。
「為什麼?」離燁皺皺眉頭,「你不讓我跟哥哥離開,我就死給你看。」說著,脖子處的瓷片用力一頂,淡淡地血痕如同梅花一般暈開。
雖然知道那不算什麼,也不會死,可是……為何比我自己受傷還要疼?
「你……」
景易氣極,三個孫子中,只有燁兒一個真心對他,他是真的極其喜歡這個孫子的,所以才會想方設法讓離燁登基。
「反正我怎樣都會死,爺爺不如就在這逼死燁兒。」離燁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
腦中一暈,景貴妃扶著髮髻後退了好幾步。
「母妃!」離燁焦急,伸手想要去扶,可是,只走了幾步便頓住了。
離燁與景貴妃遙遙相對,那種認真的表情讓景貴妃和景易同時一怔,「母妃,爺爺,對不起……我答應過你要將哥哥引來,可是,我又不能讓哥哥陷入危險,我、只能這麼做了,放我跟哥哥走吧。」
「聽話,爺爺帶你去找三皇子……」景易慢慢靠近離燁,「燁兒,你會沒事的。」
離燁淡淡一笑,「三皇兄給你藥時早說過解藥只有一顆,別說他已經沒有了,便是有……知道中蠱毒的是我,你以為三皇兄會給嗎?我是流著皇室血脈的人,是他的競爭者。」
似乎有一顆雷在平地裡爆炸,我突然間懞了,他們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離玨瘋了一般地跑到離燁面前,搶過離燁手中地瓷片用力一丟,眼睛剎時變得猩紅,使勁搖著離燁地肩膀,整個人近似崩潰。
離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溫柔,嘴角含笑。
我聽不見景貴妃抱著我哭喊些什麼,我聽不景易叫罵些什麼,我也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麼。
我看到,只有自燁兒口中滴落的血——刺目的紫紅色!
我聽到的,只有燁兒平靜無波地聲音——「哥,我無悔!」
僅僅四個字,發瘋地離玨立刻安靜下來。
「哥……」離燁想說些什麼,卻被離玨一個巴掌止住了。
啪!
清脆地聲音久久迴響!
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時間彷彿在此刻定格了……
好一會之後,回過神來的景貴妃看著倒在地上的離燁,喃喃道,「你打他,你竟然打燁兒。」聲音突然撥高,「他這樣對你,你竟然打他!」
景貴妃突然大喊一聲,對著離玨地胸口,抽出配劍,飛奔而去。
那一劍,我完全可以避開,可是……我卻沒有力氣去躲,也不想躲……
緩緩閉上了眼睛,等著刺穿胸口地涼意慢慢傳來。
「母妃!」
聽見離燁的聲音後,景貴妃握劍的手一抖,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那一劍終是在離玨的胸口處停住。
將劍棄至地面,景貴妃跳上馬背,對著景易說道,「父親,我們走。」
景易有些猶豫,景貴妃已策馬離去,景易看了看離燁,嘆了一口氣,終是騎上了馬,追著景貴妃去了,見自家主子都走了,幾個剩下的侍衛也跟著離開,只一會地功夫,這裡便只有離玨和離燁了。
離玨大步走去將離燁從地上提了起來,又是一個耳光。
疼,好疼……
紫血又一次從胸腔中湧到口中,離燁含笑,硬生生地將那血給吞回肚裡,有些委屈地喊了離玨一聲,「哥。」
離燁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攬到懷裡。
那人歇斯底里地對著自己喊道:
「你這樣做算什麼?你以為如此,便即沒有違背景易和景貴妃意思,又沒有危害到我的利益,順利讓修羅隊離開邊境,你以為你這樣做兩邊都沒有傷害,你以為這樣做是對我好?」
哥哥似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將自己環住,離燁的腰都被割地生疼。
「可是……你知不知道——便是龐亦死了,修羅隊所人人都死了,我死了,我也不要你死。」
一句話的份量,能有多重?重得離燁喘不過氣來……
「哥。」離燁推了推離玨,「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