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待確定宮門口不會再有任何人後,翼遠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將插在安訪絲腹部的劍給抽了出來。
看著倒在地上的安訪絲,翼遠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條絲帕,一點一點地將劍身上的血給擦了乾淨,「先生……」
吐了兩個字後,翼遠再不言語,他能在落澤以白琴的身份呆上幾個月而不被人現,同樣的也能化身為離玨的樣子,在燕回所有的門生中,就數他最精通易容之術……
可是,翼遠知道,這件事跟本瞞不了白琴太久,所以,只有趁著這一次讓白琴失去冷靜的機會,徹底讓白琴絕了心,否則,日後將再不會有這樣的時機。
「夫人,你也算死得其所了。」翼遠親手將安訪絲從地上扶了起來,順手理了理她頰邊的,「先生已經看過了,你跟本活不過三個月,即使活著,也全身疼痛難忍,即然這樣……還不如為少主多做點事,我想,夫人九泉之下,也不會怪翼遠吧!」
話雖這麼說著,但翼遠心裡終究有些不安,他殺過的人不少,可是,至少到剛才為止,他手上還沒有一個無辜婦人的生命。
「可笑!」明煙皺著眉頭,用體內不多的內力,奮力地想要逼褪體內的藥,「你最好祈禱我死在這裡,否則,我非得讓你們所有人全被蜘蛛給咬死,連骨頭都不剩。」
「別……別說了,你還是省省力氣。」水淨吃力而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而星兒早已徹底昏迷了過去。
守牢的一干侍衛乾笑了幾聲,臉上的表情導演驚悚,他們埋伏了一萬人,本以為想要抓住四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最後竟然被蜘蛛咬死了上千人,現在聽明煙這麼這一說,個個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脖子,總覺得那上面癢癢,像是有東西在爬來爬去一樣,「他,他怎麼還有力氣罵人?」侍衛嚥了嚥口水,對身邊的另一名同伴說道,「要不……再,再喂他一包藥好了,我心裡毛毛的。」
想了想,那人答道,「還是別了……少主說要活的,剛才的用量已經到了最多,我怕再吃一包就死了。」
明煙咬著牙齒,手心裡的彩色八卦開始亮了起來,內力還是一點也提不上來,要是以前,憑著身體裡的蠱蟲,別說毒藥了,就是迷藥對他也沒有作用,可是……段小青給他設的限制到現在還沒有解除,雖然不至於被那藥弄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但是,想要逃出去卻也不大可能了。
明煙推了推夜琴,「你沒事吧?」
輕輕搖了搖頭,夜琴慢慢地睜開了一條眼縫,「還好,只是……那天翌太子既然早已識破我們的身份,卻還是……」臉色白的握起雙手,夜琴接著說道,「我怕玨會出事!」
夜琴知道,那人雖素來警惕,但是,一對著在意的人,便一點也不會去防備……而白琴,早在他還沒有去天翌之時,他便告知了他,他在意那人。
夜琴越想越心驚……跟離玨分別之時,他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想起來,那樣的感覺他好幾年前也有過,那之後……他的娘親帝姬蓮兒便被一場大火活活燒死在冷宮中。
搖了搖頭,夜琴不停的告訴自己那只是他多想了……那個人不會有事,他還說幾天後要來陪他一起渡過二十歲的生辰,一起迎接他的新生,離開前,他還像自己誇耀說他給他準備了異想不到的生日禮物。
事實上,明煙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和夜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心中的異樣。
還好他離開之前有跟楊析說過……希望楊析能現他們的行蹤,還有,外面究竟了什麼事?
埋伏他們的人有一萬,但是,他和夜琴也不算孤身離開,在卞川還有三千精兵等著他們,從天翌出的前一天,他已經出了信息,如果一日之後,還沒見著人……龐亦再蠢也會現些端倪,必定會讓人回去送信,再帶那三千精兵到天翌來尋人。
這裡雖有一萬人守著,但是,他們那三千精兵個個都是以一敵三的好手,只要撐上五天,青羽的救兵必定到達!
然而……五天!
這畢竟太過漫長,不知道中途會不會又出事。
更何況,這裡大約還沒有離開天翌境內,若是白琴調兵的話,這裡的人數,隨時都可能增加!
想來想去,竟沒找不出一點對策。
明煙不死心的又掙紮了一下,繩索卻還是半點也沒有鬆動。
「喂……」水淨喚了明煙一聲,吃力的用下巴揚了揚,示意明煙去看門鎖。
這一看之下,明煙吃一驚,只見那門鎖之上一排七彩蜘蛛朝著他的方向爬了回來。
不由的打量起這個死牢,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他的蜘蛛竟然沒法跑出去,這……這不可能啊!
牢房裡特別昏暗,幾乎一絲光線也不見,若不是有燭火照著,恐怕……跟本就分不出白晝。
明煙凝神仔細地聽了聽,竟聽出了有水流的聲音。
一絲異樣悄悄地爬了上來,這裡似乎曾經……
沒等明煙想出個所以然,從水淨那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這一聲,竟是用足了力氣的。
「完了,這是幾時了?」燭火打在水淨的臉上,竟慘白的如同鬼魅一般。
「……」明煙被水淨嚇了一跳,但也沒力氣再去吼他,白了水淨一眼,明煙輕聲答道,「估計已經過了一日!」
一聽這麼說,水淨眼裡撲朔撲朔的掉下一連串眼淚!
「怎麼了?」
「池宮宸,交待過……」
沒等水淨說下去,明煙也急了起來,夜琴的病,雖然從沒有人提過,但是,多多少少明煙還是知道了一些,隱約記得二十年什麼的。
前些日子,皇宮裡更是轟動,池宮宸五個月前便開始在御藥房裡準備……
也是為了順利在夜琴二十歲之前達到青羽,所以離玨才一臉不捨的催促他們快些從天翌離開。
檀冽和池宮宸在御藥房裡準備的那些事,看著就讓人緊張,無由的給人一種壓迫感……更何況,五天前,連梁傾容也突然跑了回去,要知道,她這半年來可都沒有在青羽皇宮裡露過面,為了那什麼二十年的事,這幾個醫術巔峰的人都如此緊張。
聯繫前後一想,明煙不由的後怕了起來,他那主子有多寶貝夜琴,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麼,要是這回夜琴出了個三長兩短,他還能不拔劍自刎麼?
現在算起來,離那最後的期限,不過只有最後五個時辰麼?
「夜琴……夜琴!」突然間,那藥似乎對水淨的壓制似乎不那麼強了,水淨看著夜琴,竟然撐起了身子,不停地問道,「你沒事吧,沒事吧!」
見水淨這般模樣,明煙也緊張了起來,「水淨,這……」
水淨的白衣上早就沾了不少的灰,現在看起來,狼狽至極,臉上又沾了眼淚,整張臉看起來更是髒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池宮宸說過,夜必須回去的,否則,否則,否則……」一連三個否則,白淨急的都快岔氣了,「會死的!」
最後三個字讓明煙後背一涼,瞳孔瞬時放大,忙去瞧夜琴!
「我沒事!」儘管這樣,夜琴還是艱難的扯唇笑了笑。
他以為……自己可以多陪他幾年,可是……
莫非,這都是命?
突然之間,夜琴那麼的不捨……
分開前,他應該再多看看他的。
五個時辰,就是快馬加鞭,恐怕……也回不去了吧。
明煙白著臉,吃力地站了起來,奮力地朝著牢門口撞去。
一下又一下,可惜,到處都紋絲不動。
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水淨都哭岔過去了,害得夜琴還要分神去照顧。
牢外的侍衛,見到他們這個樣子,又不放心的往鐵栓上加了兩個重鎖。
看到燁兒的時候,他正枕在雪上睡覺,半年的時間,這白茫茫的雪崖上已經植了不少紅梅,雪山上的氣候一直沒有多大的變化,這雪梅竟也能長年四季花開不敗。
不時的些風夾雜著碎雪的風吹過,那紅梅落下無數花瓣和著白色的細,一時之間又是紅又是白,倒別有一番風情。
身邊被緋顏叫過去照顧燁兒的丫環們,見到我便意圖將燁兒叫醒,我一急,連將手指放到了唇邊,示意她們別說話。
悄無聲息地走到燁兒身邊,我抬手將他衣服上的紅梅花瓣給拿下幾片,放到鼻尖嗅了嗅。
慢慢地坐在雪裡,我輕輕地將燁兒的頭給扶起,想讓他枕著我的腿,剛碰了他的頭,燁兒便突然驚醒了過來,整個人牢牢的抱住了肚子,眸子裡閃過一絲的危險的精芒……
見到我後,他微微錯愕了一下,片刻後又揚唇笑起,勾住我的脖子,熱情的吻上的我的唇瓣。
身邊的丫環們倒也知趣,個個低著頭,一連退到了山洞裡。
回吻著燁兒,我心情激動,心裡被脹的甜膩膩的。
「哥!你怎麼來了!」一吻過後,燁兒挺著肚子,還是將頭枕到我的腿上,「我好想你!」
瞧著他那動人明媚的笑容,我心頭一動,俯身又在他額上親了一下,「燁兒,我來接你回家。」
說著,我伸手在他肚子上揉了揉,燁兒也笑著覆上我的手,「哥,小傢伙很活潑,都會踢我了!」
他眉梢的歡喜怎麼也遮掩不掉,我看著心裡也高興。
燁兒從側腰掏出個浸在酒裡不知多少時日的香囊,狠狠地聞了聞酒香,饞的都快流口水了,「哥,你說……這半年裡,你有沒有給我找好酒?我一定要補個夠。」
「有,怎麼沒有!」我刮了他鼻子一下,「你要喝多少都有!」頓了頓,我柔聲道,「以後,我陪你喝!」
燁兒高興地在我胸口上連蹭了好幾下,「哥,你真好!」
我心裡有些酸澀,燁兒以男子之身懷孕……這麼辛苦,而我,卻沒有在他身邊好好的陪上一個月,這還好麼?無論是做情人,還是做兄長,我都差勁極了!
「對了,你猜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皺眉笑了笑,「如果沒有意外……肯定是個男的!」
就算有男子懷孕這種奇事,可是,兩個男的,從理論上來說,沒有x染色體,無論如何也都生不出女孩吧!
「燁兒!」我握著他的手,在臉上輕蹭了蹭,「別怕,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噗哧一聲笑起,反手在我臉上摸了摸,「哥……這話還是讓我來說吧!你看你,怕成什麼樣子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微微一楞,長呼一口氣,即使剖腹產的成活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了,可是,事到臨頭,我還是不可能不緊張,畢竟,那些實驗的都是女子。
「別怕,別怕!」燁兒從我腿上直了起來,在我臉上親了親,「我才不會有事的!」
我小心的抱了他一下!回牽過他的手,又再吻了吻他的唇瓣,「燁兒,我們現在就下山吧!」頓了頓,我接著道,「青羽的御藥房裡已經萬事準備好了,恰好夜琴他也……」我沒說下去,想起夜琴,心裡面又是沒由來的一陣憂心。
燁兒見我這樣,安慰的拍拍我的手,「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哥,你放心。」
重重的點了點頭,我輕手輕腳的扶著夜琴,「走吧,馬車以經備好了,回家以後,正好趕上夜琴二十歲的生日。」
說著,燁兒便跟著我站了起來,要離開這呆了半年的雪山,還真有點不捨,他望了一眼四周的紅梅樹,指著繁花最多的一枝道,「哥,你幫我摘下來吧,我想帶去回給外婆,她可喜歡紅梅了!這些樹……都是她和緋顏得空的時候上來栽的。」
點了點頭,我一旋身便攀到了樹上,折下了那枝紅梅。
在我記憶裡,梁傾容……似乎也是極喜歡這紅梅的,和她初次比武之時,便是那漫天的紅梅!
雖然,她從未提過她與我的關係,甚至刻意的隱瞞著,但是……這些年來,她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給了我從來沒有體會的親情。
……
我心底深處,真真是認了她這個娘親的。
想到這,我不由的多折了一枝梅。
一路走去,回頭一望,雪山之後是兩行挨的極近的腳印!
雖然日光是冷的,可是,那一串串的腳印卻讓人感覺到一陣陣的溫暖。
緋顏帶來的小丫環們,不僅個個武功極高,而且還極其的細心,沒等下了雪山,便是一頂轎子,裡面鋪了厚厚的帛錦,看起來極其溫暖,「公子……尊上早就是知道你們這個時候要離開,一早就準備好轎子了!」
燁兒看著那一頂豪華的鑲了桃花的轎子,輕輕地皺了皺眉,一連往後退,「我自已走!又是姑娘家的,做什麼轎子,我可沒有那個習慣。」
沒等他說話,我用力一抱,和他一起進了轎子,「不行,孩子沒生下來之前,你別想走路!」
他咯咯一陣直笑,抽出腰間的玉笛便往我頭上敲了一下。
昆合雪山在夢華境內,下山之後,雖依舊如往日一般繁華,但是,百姓的臉上卻沒有了往日開懷的微笑。
「公子……他沒事吧!」
「要不是公子,天翌那些畜生早攻到這裡來了,哪還有我們立足之處!」
「可不是嘛……我得去廟裡替公子上柱香!」
……
聽著這些言論,我不由的有些低落,算起來,夢華到了如斯地步,倒也有我的一份是我的責任。
燁兒在雪山上的這半年,完全不知道這下面出了什麼事,所以,一聽那些便蹙起了眉,「哥……南朝城之後,九國還有戰亂麼?」
我苦笑了一聲,「什麼九國?早已成八國了,落澤……被天翌併吞了,過不了幾年,恐怕……天翌的實力便會凌架於青羽之上!」
「什麼!」
我拍了拍他的手,「好了,別想這些了……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
「可是……」
沒待燁兒說完,我放下轎簾,「先回去!」
這一頂桃花轎子可夠招搖,沒多久便將緋顏給引了過來!
「喲!這不是玨麼?」他身上依然有那股桃香,半年不見,他的媚色更是只添不減,聲音空靈嬌柔的說道,「緋顏可還記得……有個人將緋顏綁了一夜,連一口水都不讓緋顏喝呢,緋顏……可是委屈極了的!」
我咳了兩聲,移開目光,不去看他那雙如絲的媚眼。
輕扶著眼梢上的三朵血色桃花,緋顏又拉了拉衣襟,露出鎖骨上的三朵碧桃花,整個人突然湊了過來,「玨,你可沒忘了吧!」
我握著燁兒的手往後一縮,這半年來,為了照顧燁兒,他的確幫了我不少,再說了,獨孤紅雪和緋顏關係比親生母子還好,而獨孤紅雪又是燁兒的外婆……我可不想多去招惹緋顏這妖孽。
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麼,瞧著緋顏拱了拱手,陪了個笑臉,「不如哪天我也讓你綁上一整天,你且消消氣好了!」
轎子實在夠大,再加上緋顏一個也不嫌小,聽我這麼說,緋顏有些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這才上了轎子,抬腿就往我腿骨上踢了一腳,「你等著!」
我一楞,每次見緋顏,領教的都是他惑人的媚態,很少見他這種流露真性情的表情……我看得不由分了神,就連被他踢到的那裡都一陣酥麻……
意識到自己的恍神,我連拍了拍胸口,低語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邊念叨著,邊將頭別到了一邊去,再不敢去瞧那緋衣男子的一舉手一投足!
緋顏跳上了轎子後便輕坐在燁兒身旁,小心的看了燁兒一眼,他立刻從懷裡拿出一片萬年參片,不由分說的塞進燁兒口裡,「含著!」
話說這空錫樓的財力,以及緋顏隨手拿出的這些好東西,恐怕,就是窮極青羽皇宮,也未必拿得出來啊!
神思不由地滑到了夢華皇宮,在莫辰逸的白茶花下,他手捧整盤名貴夜明珠,腳踏雪紗綢緞……
甚至與我一同墜入白茶花間,頭頂上是明月高中,鼻尖是桃花香氣,他……
待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時,我幾乎有些心虛的想從轎子裡立刻跳下去!
與這天生骨媚之人同做一起,實在難受得很!
餘光不自主地往他紅裙之下一看……我一楞,依舊是那樣細密的吻痕。
一時間,心下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沒走多久,轎子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見幾個丫環抽出佩劍的聲音,過了一會,又有人俏生生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公子,影公子!」
我一聽,這聲音竟挺熟悉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而已。
「公子……影公子!」那人叫的異常焦急,我吃了一驚,連掀開轎簾!
是那個小宮女,在看到了她手上的琉璃鐲子後,我這才想起她的名字,「小韻,怎麼是你!」
「你們認識?」轎的小丫環神色鬆了一下,手上的劍卻沒有立刻縮回。
小韻身已經到處都是血跡了,像是拚命跑到這裡的!
一見到我,她臉上就掉下了一連串的眼淚,立刻跪了下來,「影公子,你快去救救太子吧!他……他和翼兒姑娘在去梅江的路上遇到了木宇的玄昭帝,百里少主只帶著一千人,然而……百里少主說在這裡能遇上你,我等了很久,太子爺他……」小韻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昏死了過去!
「月!」我一驚,連跳下轎子,扶起小韻的時候,她已經一點知覺也沒有了!
玄昭?他怎麼會出現在梅江的路上?
可是,玄昭要真是遇見了他,他一定會抓住月的……
畢竟現在八國中都有戰況,玄昭出現在梅江的路上,我雖然意外,但是,卻並不是不無可能。
月,他……
眸光一瞟,我正好看見流雲!心裡更是吃了一驚,月離開前,是我把流雲牽去的,流雲有些靈性,以前雖是月所養,但現在卻真認我為主了,要是出了什麼事,它會跑回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