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雨急,一輛黑色轎車在空曠車道上飛快行駛著,何順海坐在後座上,聚精會神地觀看攝影機裡錄的畫像。
由於拍攝距離較遠,當時天氣狀況又離奇,導致錄影很模糊,他只能憑感覺看到鐘魁等人在路邊作法,導致四面陰氣密佈,後來在他以為會失敗的時候,陰間大門大開,鐘魁和漢堡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來金大山的蔔算也不全是蒙人,他沒說錯,那裡的地氣雖然有助財運,卻是孤老之兆,我本來還將信將疑,現在信了,原來那裡是通往陰間的關口。」
將錄影反復看了幾遍後,何順海說。
在前面開車的管家看看後視鏡,鏡子裡老闆的眼光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忍不住先開了口,「我查過那個叫鐘魁的人,他以前只是個小模特兒,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馬靈樞請去做事,他本身不會什麼法術。」
「又是姓馬的人啊,」何順海把攝影機放到一邊,像是有點倦了,往椅背上一靠,說:「如果馬靈樞是馬家的人,那鐘魁可以打開陰間大門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管家一怔,何順海又冷笑道:「你忘了嗎?馬家最大的法術就是自由進出陰陽兩界。」
「可那只是傳說,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馬靈樞是否跟馬家有關。」
「不管有沒有關係,他在這個敏感時候出現都不正常,一切事件都是從他回國後發生的,如果這是巧合,那真是巧合到撞鬼了。」
「也許怨靈的出現也是馬靈樞做的手腳。」
「要知道是不是馬靈樞很簡單,」何順海點著一支煙,慢慢吸著,冷笑:「馬言澈在暗,馬靈樞可是明得不能再明。」
煙霧遮擋了何順海的表情,卻遮不住殺氣,跟了他幾十年,管家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自禁地一抖,何順海看到了,不耐煩地說:「我就知道你怕事,交給別人去做了,跟了我這麼久,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是,是我發現後面有人跟蹤。」
管家指指車後,何順海轉頭去看,發現一輛經過改造的純黑賓士跟著後面,今晚雨很大,加上道路偏僻,整條街道上都不見其他車輛,所以有車跟蹤的話,很容易注意到,不過奇怪的是那輛車跟了很久,既不逼近,也不超車,只是跟他們拉開一段距離,不疾不徐地開著。
離得有點遠,看不清車裡坐的是什麼人,何順海想再細看時,一道閃電劃下,電光閃過的瞬間,他恍惚看到雨中冒出馬言澈怨恨扭曲的臉龐,嚇得手一抖,煙差點掉到地上,但他很快發現那是自己的幻覺,狠狠吸了口煙,把滿腔怒氣都轉嫁到馬靈樞身上。
「他最好是有點本事,否則明天早報頭條就是國際設計大師被殺的新聞!」
咬牙切齒的話聲,表達了何順海此刻的憤怒,其實他更期待馬靈樞是馬家後人,這樣的話,殺了他,就等於斷掉了怨靈跟這個世界的牽引,娃娃和張玄已經消失了,他不介意讓其他相關的人也消失,假若他妨礙到自己的話。
怒氣影響到了管家,他繼續往下踩油門踏板,車速在一點點增加,以便儘快脫離賓士的跟蹤,又一道閃電劃過,映亮了車窗上貼的辟邪鎮鬼符,符籙下方蓋了屬於陳家的家徽,這些都是曾經讓厲鬼怨靈聞風喪膽的符咒,有它們鎮邪,相信就算馬言澈出現,也無法加害他們。
電視裡還在滾動播放新聞,當播到警方在幸福海飯店附近再次發現焚屍時,管家掃了螢幕一眼,這具焚屍身分不明,據說是死亡已久的屍體,至於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飯店附近,警方沒有解釋,他們也猜不到是哪位同行遇害,只隱約感到這是馬言澈給他們的警告。
難怪老闆心情這麼糟糕,改名換姓,又精心計畫的替身擋劫被怨靈發現了,害得他們不得不再去找其他的解決辦法,一個人整天處於極度緊張和防備的狀態下,精神怎麼可能會好?
他有點後悔一直跟著何順海賣命了,當年馬言澈的死亡內情他並不太清楚,可是現在卻可能會被牽連送命,管家很想找個藉口辭職,但瞄了眼後視鏡,當看到何順海手裡除了香煙外,還有個金光閃閃的錐形物體後,他就打消了辭職的念頭。
那是何順海修道時用的法器,法器沉寂多年,現在何順海重新拿起它,說明他現在心裡隱藏的殺機,這柄峨眉刺可以輕易殺死厲鬼,當然,它也可以殺人,就比如在殺人滅口的時候。
「你確定《天眼》的作者就是當年的驅魔眼霍惟清嗎?」話到嘴邊,管家臨時把話題轉到了此行的目的上。
後座上放了一本《天眼》,據說是頗受歡迎的盲眼作家惟清的代表作,他不知道從不喜歡看書的何順海是從哪里弄來的這本書,看了幾段後就臉色大變,以最快的速度跟那位元原作家聯繫上,並約好了時間,讓自己開車連夜趕去臨市。
聽了管家的詢問,何順海看看那本書,拿起峨眉刺惡意地去戳封面上那個類似眼睛的八卦,冷笑:「霍惟清,惟清,要說他們不是一個人,鬼都不信,霍惟清道法高超,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對付怨靈。」
就算沒有,也可以把怨靈的注意力引到霍惟清身上,給他們的反擊爭取時間。
讀解到何順海的想法,管家忍不住歎道:「大家一別多年,沒想到再度重逢會是因為馬家,老闆你一定命中有貴人相助,才會在關鍵時刻看到這本書。」
「你說什麼?」
惡狠狠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管家嚇了一跳,就見何順海舉起法器,像是如果自己一個應對不當,也會落得跟那些惡鬼同樣的下場,他嚇得結結巴巴地說:「我說你有貴人相助,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我說這本書!」
何順海抽起書朝他扔過去,吼道:「這難道不是你放在我書桌上的嗎?我以為是你發現霍惟清的存在的!」
身後一直跟蹤他們的黑色賓士不見了,管家卻更覺得可怖,像是掉進了冰窖裡,全身透心的涼。
他沒有給過何順海任何書,事實上,即使是親隨,他也很少去何順海的書房,尤其是在他精神暴躁的時候,那麼,是誰穿過了飯店嚴密的監控盤查,把書放進來的?
那個人一定很瞭解何順海目前的狀況,知道他在發現救命線索後,哪怕那是根稻草,也會緊抓不放,連夜去找人,然後……他們就被那個無形的手牽引著踏上了這條從未走過的路。
「那會是……誰?」管家有氣無力地問。[切勿散播]
何順海沒回答,狠狠掐滅了煙頭,低沉的喘氣聲中,他們聽到電視裡傳來馬靈樞的名字,臨時新聞插播了進來。
鏡頭轉到馬靈樞的住宅前,他家的客廳窗戶被槍打爛了,現場圍滿員警和聞訊趕來的記者,暴雨阻擋不了記者們的熱情,爭搶著往案發現場靠近,國際著名設計師被槍擊,這麼爆炸性的新聞當然要搶到第一手資料才行,所以當幾個蒙面大漢被員警壓住推去警車的路上,他們一直沒逃過閃光燈的追蹤。
電視臺記者在門口對馬靈樞進行採訪,馬靈樞身上的白襯衫有些淩亂,不過並不顯狼狽,面對攝影機,他習慣性地做出最上鏡的pose,對記者的提問非常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女記者被他的優雅魅力弄暈乎了,連禮貌性的安慰之詞都忘了說,在問完相關問題後,說:『馬先生,聽說你又要舉辦新的時裝發佈會了,會不會因為考慮到安全問題而延期?』
『不會,這一點我對警方有信心,我相信他們會很快緝拿到兇手的。』
『可是我們廣大的粉絲都不太對警方抱持信心啊,就像今天,也是您的狗狗先抓住歹徒,員警們才趕來的,看來不管是在電影小說裡,還是現實中,他們都是最後出現的人。』
面對記者一針見血的評論,馬靈樞笑了笑,面對鏡頭,說:『我始終都相信天罰的存在,作惡的人就算逃脫員警的追捕,也逃不過老天爺的懲罰,套句現在的流行語,就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馬靈樞在開玩笑,但車裡正在看實況轉播的兩個人卻笑不出來,他們注意到了那個讓他們毛骨悚然的字眼——天罰。
暗殺行動馬靈樞似乎都知道了,甚至知道買凶的人是誰,這個意外打亂了何順海的計畫,惶惶地愣了一會兒,回過神,發現車速竟離奇的快,雨點把擋風玻璃遮得幾乎看不到道路,他慌忙叫道:「快減速!」
大吼把管家從晃神中拉出來,本能地踩刹車,可是地面濕滑,突然刹車導致車輛失去控制,滑向旁邊的車道,與此同時,前方燈光閃過,一輛大型卡車從對面路上飛速駛來,筆直沖向他們。
管家嚇得拼命轉方向盤,勉強躲過了卡車,但他們的車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撞上防護欄外的樹幹,又隨著衝力翻了幾翻,以底盤朝天的狀態劃回道路中間。
事故發生前後只有幾秒鐘,前一秒是驚心動魄的響聲,後一秒則變成了詭異的寂靜,只有雨點擊打車窗的啪答聲,像是定時炸彈的倒數秒針,在雨中機械而又清晰地響著。
管家率先被冰冷的滴答聲敲醒,他的上半身在車輛翻滾中撞出了車門,卻掙扎不出來,因為一條腿被扭曲的車座卡住了。
對面傳來呻吟聲,他側側頭,見何順海被完全甩到了車外,仰面摔在地上,那枚他一直不放手的峨眉刺法器此刻正端端正正插在他胸口上,他卻神奇般的沒死,嘴裡流著血,發出低微的求救聲,攝影機和那本書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洇濕在雨中。
滴答聲還在一旁有節奏的響著,管家不知道那是雨聲還是汽油洩露的聲音,只是驚恐地感覺到,如果不及時跑出去,他很可能會隨時被炸死在這裡。
但車座就好像跟他作對似的,任憑他怎麼掙扎,都無法向外移動半分,反而碎骨被扯到,痛得大聲嚎叫,何順海迷糊的神智被他的嚎叫震醒了,呻吟道:「救我……」
求救聲被無視了,在自顧不暇的時候,管家早把主僕情分拋去了腦後,反而在想剛才為什麼沒摔死他?何順海死了的話,自己今後就解脫了。
前方閃過光亮,隨著車輛的靠近,周圍越來越亮,是那輛一直跟蹤他們的賓士,車在不遠處停下,一個男人舉著黑傘,從車上走下來,一直走到他們面前。
仿佛黑暗中看到了光明,管家大叫:「救命!我們出車禍了,快幫我們叫救護車。」
男人沒理會他的大呼小叫,繼續默默走近,借著車燈照射,管家發現那是個外國人,溫和的微笑,加上一頭微微打卷的漂亮金髮,讓他看起來很容易接近,這個人他有印象,他是張玄的徒弟,也是義大利伯爾吉亞家族的現任主人。
「死在自己法器之下,看來是你惡事做盡,連老天也不容你。」銀眸打量著插在何順海胸前的法器,喬微笑調侃。
「是你……」何順海也認出了喬,並且敏銳地捕捉到他出現的原因,掙扎說道:「張玄出事與我們無關,先救我們……我有辦法救他回來……」
「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
喬發出輕笑,優雅的笑聲在何順海聽來就如同魔鬼的召喚,胸口被銳器刺傷,他痛得幾乎昏厥,卻知道現在自己不能暈,這是唯一救命的機會,拼死他也要抓住!
「那……救我……錢……好說……」
喬不答,冷冷打量著躺在血泊裡的何順海,然後銀眸瞄到旁邊車上,車窗上貼滿的道符在他看來滑稽至極,唇角勾起,發出陰冷的笑,何順海仰視著他,剛好看到他銀眸裡不屑於隱藏的火焰,不由全身一震,大叫:「你……馬……」
「幾張道符就想阻住我?真是癡人說夢!」
男人抬起腳,皮鞋踩住峨眉刺的柄部,向下用力狠撚,何順海恍惚聽到利器穿過自己肋骨時發出的摩擦聲,疼得說不出話來,欣賞著他的反應,男人輕聲道:「我說過我會回來的,你們一個都逃不掉,我馬家人說到做到!」
「不關我的事……都是霍惟清和張雪山的主意……」
知道了眼前這個人是馬言澈附身的,何順海幾乎絕了生存的念頭,但恐懼還是讓他忍不住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期待自己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金大山幫他算過的,他該死在張玄手裡,而不是馬言澈手裡,這世上還有太多他留戀的東西,他捨不得死,繼續乞求道:「我給你霍……霍惟清的地址,你……放過我……」
聽著他的哀求,馬言澈的目光移到《天眼》上,不屑地哼了一聲,走過去彎下腰,卻不是拿書,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攝影機。
「這本書是我送你的,作為當年你殺我的回報,你都看了吧?內容很精彩是不是?」
不再是屬於喬驕傲淩厲的嗓音,男人的聲音溫婉動聽,何順海卻禁不住顫抖得更厲害,馬言澈說話一向是這樣的,哪怕他死在同道手裡,對他們發起詛咒時,用的同樣也是這樣溫柔的聲調,溢滿烈火的銀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仿佛在告訴他霍惟清的地址他了若指掌,也許下一次死亡的就是霍惟清。
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人沒一個可以逃脫,死亡,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我很喜歡這張臉。」
無視何順海的痛苦,男人摸著自己的臉,興致勃勃地說:「他的眼睛生得真好看,比我那雙被挖掉的眼睛還要漂亮。」
看著男人慢慢壓低的臉龐,何順海驚恐地瞪大眼睛,那對銀眸離他太近了,近得他幾乎可以透過眼瞳看到這具軀體裡的另一張臉,那是屬於馬言澈的臉,也是這樣的張揚淩厲,難怪他說喜歡喬,這兩個原本就是同一類的人!
「啊!」
下一瞬黑暗襲來,清晰秀美的臉盤在他眼前消失了,何順海愣了一下才感覺到雙眼傳來刺痛,他的眼珠被無形的力量挖了出來,痛徹入骨,可惜那枚曾跟他並肩作戰的法器將他死死釘在地上,讓他一分都動彈不得。
「我現在發現殺人原來比殺鬼更刺激!」
清冷笑聲傳來,帶著屬於惡魔的叮嚀,何順海憑感覺知道馬言澈走開了,但腳步聲的遠去並沒讓他鬆口氣,反而更覺得恐懼,心底期待馬言澈放過他,但同時又知道這個惡毒的傢伙只是去尋找更有趣的折磨辦法,就像當年他們對他做的那樣。
果然,身旁傳來管家嘶聲力竭的叫聲。
「馬先生,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無辜的,求求你放過我!」
馬言澈的腳步停下來,側過頭看向管家,眼神不屑得像是在盯一隻瀕臨死亡的癩皮狗,管家根本不介意,見他停在車燈前方,全身籠罩著柔和的光芒,像是能帶給自己希望的神祗,急忙求道:「我只是個打雜的隨從,我對你什麼都沒做過啊,求您開恩,饒過我吧……」
恐懼戰勝了自尊,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哭得涕淚長流,再混合了鮮血,顯得異常淒慘,馬言澈冷眼看他,突然一笑,緩聲問:「迷昏我的藥難道不是你買的嗎?」
柔和聲線聽在管家耳裡,就如同炸雷,極度震驚之下竟忘了哭泣,看他這副模樣,馬言澈大笑起來,揶揄道:「其實你該慶倖參與了這件事,否則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不是啊馬先生,這些都是老闆交代我做的,我真不知道他把藥做什麼用途……」
管家還在竭力為自己置辯著,卻見馬言澈踱到事故車輛的另一頭,油箱裂了,汽油灑了一地,看流出的速度,存量該不多了,他探手把車座裡面的煙頭拿了出來。
那是何順海氣憤之下掐滅的煙蒂,但掐得不夠徹底,上面還能看到火星,在車輛翻滾中落在座位下,沒有被雨淋濕,馬言澈把煙頭握在手裡,轉身離開。
「旅途愉快!」
在經過兩人身邊時,馬言澈輕聲說,管家的大聲求饒被他扔在了腦後,走出事故現場,他手指一彈,煙蒂從他手中飛出,落在了汽油蔓延的地帶,稍微停頓後,轟的一聲,火光瞬間襲向車輛以及躺在地上的兩個人。
何順海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從管家發狂的慘叫聲中覺察到不妙,很快,他感覺到了火的炙熱,熱度頃刻間包圍了他,更淒慘的叫聲傳來,竟然是從他的嗓眼裡發出來的。
馬言澈讓他嘗到了被挖眼火燒的滋味,那是種墮入煉獄中無法解脫的痛苦,大火燒毀他的軀體同時,也毀滅了他的靈魂,意識隨著烈焰慢慢消失,迷蒙中竟重見光明,看到了在火光中慢慢走遠的人影,也看到了自己被火燒成黑炭的四肢,而烈火還在焚燒,火圈龐大而猛烈,像神祗的天眼,冷漠地盯著他,吞噬他,讓他在痛苦中看清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同樣的卡車,同樣的速度,不同的是這次卡車撞擊的是他們,而上次則是娃娃,——那晚看到卡車呼嘯著從道路那頭飛馳而來時,他用盡所有靈力盯住娃娃,心中不斷默念著卷他進車輪下的話語,只要這個引路小鬼死了,一切都可以結束,被挖去雙眼的怨靈根本不值一提。
然後……怨念居然達成了,他發出的靈力真的把娃娃捲進了卡車裡,甚至還帶走了張玄,在所有人都驚訝悲傷的時候,只有他是在笑的,興奮得無法自持,為願望的實現,也為自己擁有的強大靈力,可就在這時,身邊仿似有人經過,他聽到那人說——
『善不得見,惡猶為之,一切最終都將反噬回來。』
至今他也不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是誰,但他悟懂了金大山曾為自己蔔的卦,他算出自己將死於海,所以他一直都很提防張玄,現在才明白所謂的海是火海,死于馬言澈親手布下的怨氣之海。[請勿散播]
旁邊的滴答聲越來越清晰了,仿佛是生命時鐘的倒計時,而他卻無力逃離,迷糊中聽到又一聲轟隆震響,那是轎車爆炸帶來的響聲,熊熊火焰無視上空落下的雨滴,將一切罪惡迅速容納其中。
黑色賓士在暴雨中疾馳,將飄來的雨點和身後不斷騰起的火光毫不留情地拋在腦後,馬言澈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擺弄著何順海的攝影機,攝影機機體和螢幕被震碎了,他把SD卡抽出來,打開車窗,下一秒,碎裂的攝影機從飛速行駛的車裡拋出來,落到了車道中央。
車窗重新關上,馬言澈把SD插進音響機裡,畫面很快映現出來,最開始是聶行風和朋友在道邊尋找張玄行蹤的錄影,之後是鐘魁等人打開了地府大門後消失的一幕,馬言澈眉頭緊皺,將那段鬼門關大開又迅速消失的畫面放大,不斷重複播放,想看清具體的過程,但由於陰霧過濃,成功地掩藏了鐘魁和漢堡消失的瞬間。
這世上除了自己和大哥,還有誰可以打開陰間之門的?
銀眸裡墨色和火光交織閃爍,馬言澈因迷惑而陷入沉思,最後他把畫面定格在鐘魁身上。
道符普通,人也普通,可是兩個普通的事物加在一起,卻發揮了無法想像的威力。
也許這個人跟馬家有點關係……
前方突然傳來尖銳的喇叭聲,喬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把車開到了車道中央,看到對面的車沖過來,他急忙轉動方向盤,把車轉回道邊,踩刹車猛地停了下來。
擦肩而過的車跑遠了,只留下一連串的喇叭聲,聲音劃出很遠,成功地將他從混沌中揪了出來。
喬晃晃腦袋,看向四周,道路偏僻而陌生,他不太記得自己怎麼會開車來這裡,再看到螢幕裡的錄影,他愣了一下,按下重播鍵。
隨著影像的重新播放,喬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裡浮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面——安排線人去幸福海飯店頂樓的某個房間;開車追蹤何順海;指令屬下駕駛卡車向轎車發出撞擊;還有火海中變成血人的兩個人,想像著這些畫面,他很開心,無比愉悅的心情,仿佛積壓多年的怨念一瞬間得到了釋放……
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看著車外的暴雨和無邊夜色,喬覺得心頭發涼,飛快關掉了還在播放的影像,又順手摸了支雪茄煙,夾在指縫裡正要點上,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的萬能師兄魏正義。
『你在哪裡?』電話一接通,魏正義就問。
這是個好問題,喬揉著額頭自問——我在哪裡?問出來的卻是——「有什麼事?」
『沒有,就是心一直在發慌,這麼晚你都不回來,也不在公司,我怕你遇到麻煩。』
發慌?
喬噗哧笑了,心情莫名其妙地轉好,抽著煙調戲他的師兄,「魏,你現在到了一日不見我就心慌的程度了嗎?」
『師父現在行蹤不明,我是怕你再出事,給董事長增添負擔,不管你現在在哪裡,馬上給我回來!』
凶巴巴的語氣在喬聽來,居然覺得有幾分可愛,微笑聽著魏正義吼叫,眼神無意識地瞟向後視鏡,忽然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他發現平滑鏡面上竟然映不出自己的模樣。
寒意更深了,喬探起身想看得清楚些,眼前一暈,他重新跌回座位上,耳邊嘰裡呱啦的叮囑聲逐漸遠去,他低聲說:「好冷……」
『下這麼大的雨,在外面肯定冷了,你感冒才剛好,還不快回來!』
充滿擔心的斥責聲,將他的思緒帶回到遙遠的記憶裡,男人乖乖聽從了,再瞄了眼後視鏡,看到裡面銀眸裡閃爍的火焰,他滿意地笑了,說:「等我,我馬上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