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離開
“吱呀——”
緊閉著的城門緩緩打開,大總管站在門內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劍拔弩張的雙方人馬,高聲喊道:“皇上有旨,宣張辰等衆將士進宮
面聖。”
禁軍統領看了大總管一眼,然後揮手。
緊緊護住皇宮入口的守衛們緩緩向兩邊側移,讓出了一條路。
“走。”張辰說著,帶領衆人一起驅馬進入。
“轟隆!”
宮門在他們進入後重新關上。
統領帶著守衛在原地待命,眼睛不時看向緊閉的城門。
寂靜,無聲蔓延。
突然,門內響起了馬匹的嘶鳴聲,甚是絕望。緊接著,刀劍碰撞而激起的清脆聲響、人們沖鋒而發出的呐喊、身體碰撞産生的悶
響以及雜亂的腳步聲不絕於耳。
守在外面的人握緊手裏的刀劍就要往裏沖!
“站住!”禁軍統領大喊一聲,令蠢蠢欲動的衆人定住腳步。
“所有人聽令!”
“在!”
“死死守住這扇門!不要讓任何人活著從這裏出來!”
“遵命!”
……
直到正午時分,裏面的聲音才徹底沉寂下來。禁軍統領和衛兵死死地盯著那扇緊緊關著的木門,不敢放鬆警惕。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大門才重新打開。在門開的瞬間,刺鼻而又腥氣的鮮血的味道撲面而來。裏面的景象猶如修羅地獄一般!
青石牆壁和磚道上潑灑著一片片猩紅,之前策馬而來的將士們已經變成了屍體,此刻正胡亂地倒在地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
樣在這場突如其來、毫無預警的屠殺中消逝了。
此刻,幾個宮裝的奴才正在拖拽著鮮血淋漓的屍體,費力地將他們搬上拖車。至於他們會被送到哪裏、如何處置,沒有人會關心
!畢竟這群亂臣賊子違抗聖命,死有餘辜。
禁軍統領隻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再也不肯分一個眼神過去,哪怕那群屍體裏有幾個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大家都各歸各位吧!”說完,統領自顧自離開了。
其他守衛面面相覷後,也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畢竟身在皇宮,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了。
奴才們用了一個半時辰才將這個埋葬了兩百多名將士亡靈的官道清理幹淨。屍體不見了、血跡也沒有了。一切仿佛又恢複了原樣
,隻是守衛在那裏的人卻再也不敢一個人呆著,總要有幾個人作伴才行。
……
……
張辰緊緊地跟著大總管的腳步,一刻也不肯放鬆。在七轉八拐之後,終於來到了一個門匾寫著‘偏殿’的庭院。大總管推開門,
帶著張辰走了進去卻在屋子門口停下。
“去吧。”
張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毅然決然地推開了門。
一股濃重的藥味迎面而來,將往裏走的張辰熏得幾乎想要轉身離開。
可是想到王爺就在裏面,張辰轉身的念頭立刻被帶他離開的念頭所取代。
顧不上觀察裏面精緻奢華的佈置,張辰急匆匆地來到床邊卻在看清了躺著那人的瞬間定在了原地。
“……”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張辰突然發現開口竟然也是如此的困難。
躺在床上病怏怏的那人就是宇王爺?這怎麽可能?!這個瘦弱到隻剩下皮包骨頭、呼吸若有若無的活死人怎麽會是那個在戰場上
英姿颯爽、沖鋒陷陣;在軍營裏揮斥方遒、殺伐決斷地毫不猶豫、讓敵軍聞風喪膽、嚇得閉門不敢應戰的那個‘戰神’宇王爺?
!
可是,那眉眼、那臉型、以及那赤裸在外的手無不預示著這個殘酷到讓人肝腸寸斷的事實。
‘撲通’一聲,張辰跪在了床邊。
“……王爺,卑職來遲了!你受苦了……”
豆大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的地上激起無數水花。
‘啪嗒!啪嗒!’
“王爺……”張辰小心翼翼地握住蕭靖宇骨瘦如柴的手,生怕一用力就會將手握碎。
“王爺……”將額頭放在握住蕭靖宇的手上,張辰終於再也壓制不住心底的苦痛,泣不成聲。
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張辰擡起頭看著床上昏迷的人,低啞地說道:“王爺,咱們走。卑職今天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帶你離開這裏
。”
說完他用袖子胡亂地抹了抹臉,然後用錦被將對方裹起來打橫抱了出去。
陷入昏迷的蕭靖宇安靜地像個死人,張辰幾次想要開口都沒忍心。將心底的懊悔和心疼勉強壓下去,張辰在大
總管的帶領下又開始了在渺無人煙的寂靜磚道上的兜兜轉轉。
也許是心系王爺的情況,張辰感覺離開的路程要比來時快了許多。終於從一個毫不起眼的側門裏出來,張辰和其他將士們彙合了
。
“怎麽樣?”
“王爺呢?”
“王爺在哪裏?”
“……”
張辰顧不上解釋,而是將裹在被子裏的蕭靖宇放進一輛停在門口等候的馬車上。
衆將士們雖然心急但也知道於事無補,於是都耐著性子等張辰從馬車裏出來給大家解釋王爺的下落,對於他懷裏那個被子連看都
不看一眼。
輕輕地將蕭靖宇放平身子躺在車廂裏,張辰仔細而又小心地將蕭靖宇裹好之後才出去。
“到底怎麽樣了?你倒是說啊!”一個將士最先等不及了,忍不住開口催促。
“大家請受張辰一拜!”下了馬車的張辰二話沒說直接跪在在衆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哎!你這是幹什麽?!”
“快起來快起來!”
大家七手八腳地將張辰扶起來,張辰看了看面前一張張緊張又萬分期盼的臉還沒開口,眼睛已經開始泛紅。
“多虧了大家的捨命相救,王爺才得以脫離險境。張辰代王爺謝過了!”
“哎,說什麽呢!”
“是啊!王爺也是我們的王爺,爲了他別說是這個,哪怕真的沖進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是啊是啊!”
“……”大總管站在門邊,不尷不尬地看著自己的鞋子。
“多謝大家,王爺已經被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大家的好意我替王爺心領了。隻是,大家以後不得不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了
。……”
“沒什麽”
“是啊!”
“軍營裏打打殺殺的日子老子早就過膩了,倒是平淡的日子讓人心生嚮往啊!”剛才大言不慚、出言不遜的將士開口道。
“是啊是啊……”
“既然如此,大家就此別過吧!你們的大恩大德,張辰銘記於心。”說著,張辰握拳行禮。
“好!”
“別過!”
“別過。”
……
片刻之後,這個絲毫不惹人注意的小門邊隻剩下張辰和大總管兩個人。
張辰看著離開的衆人消失在街角後,才收回目光。他頓了頓,開口:“我不會感激你的,因爲你是他的爪牙和走狗,如果不是你
們王爺怎麽會淪落成今天這個樣子?!”
“自然,我和皇上也不需要。”大總管點了點頭。
“剛才他們的話隻是隨口說說,做不得數。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亂嚼舌根。”說著,張辰轉頭看著大總管,氣勢逼人。
“呵呵,你不必對我說教。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皇上,自然會秉公處理絕無半點偏頗。”
“哼!”張辰轉身來到馬車前,準備上車離開。
“等等。”
“你還想幹什麽?”滿腦子都想著找人給王爺診治的張辰不耐煩地問道。
“王爺要走了,他的踏雪也沒必要留下了。讓它跟著你們吧。”大總管說著,示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出現的侍從將手裏牽著的踏
雪領了過來。
張辰看著踏雪,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鬃毛,踏雪親昵地蹭了蹭、打了一個響鼻,然後就總是往車廂上蹭。
張辰將踏雪的韁繩放回馬頸上,然後跳上馬車。
“駕!”張辰用力一揮韁繩,驅使馬車緩緩移動然後速度越來越快,最後也消失在了拐角。
大總管一直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直到自動跟在馬車旁邊的踏雪也消失不見才轉身從小門進去。
“皇上。他們走了。” 大總管說完,就站在一邊再也沒有開口。
蕭靖雯站在門內,定定地望著緊閉的木門仿佛在透過門看著對方離開的情景。
“嗯。”
不知道站了多久,夕陽的餘光已經消失在高聳的城牆外。
蕭靖雯動了動,“回去吧。”
“是。”大總管答應著,率先給蕭靖雯帶路。
‘皇兄,你一定要活下去。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