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此生不換(六)
不久皇後就生下了一名男嬰。我抱著宇兒在歡呼的衆人間穿梭著,向上書房走去。他,應該在那裏吧!
果然,臉色蒼白的皇上面無表情地站在窗口,望著天邊出神。
“皇上?你還好吧?”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聲詢問。
此時的皇上就像一隻易碎的瓷娃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頭。
“愛妃,我想清楚了。”
看著他比哭還讓人心碎的笑,我感到沉重的同時也湧起了一絲疑問。
“什麽?”
“你我都清楚這個皇宮、這把龍椅是如何的沉重,所以我並不想讓你的孩子也背負起這片沉重的擔子。正好,那個孩子來到了世
上。讓他來承擔這一切,如此一來不但是宇兒,就連我也能松一口氣了。”
“皇上”雖然我聽到他的話,悄悄將懸在半空的心放了回去;可是同時我也産生了一絲不安。
一直以來,支撐他走下去的就是這副沉重的枷鎖。如果他把它轉交給別人了,那皇上他呢?
“皇上,你不要”
“林晚,”皇上轉眼定定地看著我,將我口中想要說的勸慰紛紛逼了回去。
“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實在是不想再撐下去了。你還要攔著我嗎?”
淚,緩緩地充滿他的眼眶,然後決堤。
無言以對,我隻能默默地低下了頭,輕拍著懷裏的宇兒。
青悅,如果你在的話,你會怎麽做?是勸他繼續痛不欲生地堅持下去還是支持他的決定?
看著皇上的臉上重新浮現了笑意,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不知道爲什麽,我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昨天晚上,皇上下旨給皇後的孩子賜名爲蕭靖雯。然後,一整晚,皇上都把自己關在上書房裏閉門不出。
而轉天,再次出現的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個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的人,仿佛之前所背負的全部壓力和枷鎖都消失了。
眼看宇兒的壽辰快到了,皇上還點名要爲孩子舉辦五歲壽宴。看著滿臉笑意的還是重新開始,我天真的認爲生活很快就能恢複到
以前,任性地對心底的不安和擔憂視而不見。
然而,厄運卻又隨之而來。
在壽宴當晚,宇兒中毒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卻什麽都不能做。皇後,也是個可憐的人。哪怕是如此迫害我們母子,我依然無法對她産生任何恨意。
在所以禦醫都頹然地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爲力之際,我想到了一個瘋狂的辦法。
青悅!如果他在,宇兒一
定會平安無事的。
我抱著拼死也要試一試的心態找到皇上,想不到他竟然答應了。不但如此,還派人大肆搜尋青悅的下落。
果然,幾天的時間就有了消息。
帶著昏迷不醒的宇兒出宮,我如同離開籠子的小鳥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外面的天空,想要見見,他。
直到看到他本人,直到撲進了他懷裏,我才恍然發現這一切是真的。
我竟然又見到他了!我的青悅!
埋在心底的苦澀和重逢的欣喜夾雜在一起,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開心還是委屈。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抱著他,泣不成聲
。
感受著他激動的顫抖和用力到骨頭發疼的擁抱,我突然想起了還躺在馬車上昏迷不醒的宇兒。
趕緊拉著他來到馬車上,告訴他宇兒的身份,爲了擔心他不相信,我還親手解開了宇兒的衣服,將宇兒背後那塊和青悅一模一樣
的胎記指給他看。
看著青悅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隻是不停地撫摸著那隻小小的三葉草,我也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後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
顯露出來就消失不見了。
我將宇兒的病情說過青悅聽,還沒來得及讓他出手相救就發現他面如死灰地看著宇兒,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心,沉到了谷底。
我任性地看著他,滿眼希冀地希望聽到他說:沒問題,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毒。我能解。
然後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泣不成聲。
我用力地將他的手拉下來,卻聽到了來自地獄的消息。
他,也無能爲力。且不說青悅對毒知之甚少,就是精通也束手無策,因爲醫者不自醫。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對於自己在乎的人,醫者沒有辦法用平常心去看待,並別說出手醫治了!
可是,宇兒怎麽辦?我的孩子怎麽辦?我不能沒有他?我不能失去他!
就在我幾乎崩潰的時候,青悅突然面容一整。下一秒,他用力的拉住我,讓我等他,然後就跑下了馬車。
反應慢半拍的我,後知後覺地看著青悅奪過手下的馬一躍而上,然後迅速消失在眼前,不知道該怎麽辦。
等了將近一天一夜,青悅終于在天亮之前趕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小徒兒。
那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可惜性子太冷了。而且不知道爲什麽,我總覺得他有些熟悉。不是感覺,而是相貌。然而過於擔心宇兒
安危的我,並沒有細想。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宇兒還有沒有救。
看著這個小徒兒不緊不慢地來到車上,給宇兒診脈,查看病情,我不確定地望向青悅。
青悅緊張萬分地看著他的徒兒,在等到對方的點頭首肯後才舒了一口氣。
“青悅”我看了徒兒一眼,又望向青悅。
“宇兒有救了。”青悅微微一笑,抓住我的手說。
“可是,”對方還是個孩子,真的能行嗎?
青悅看出了我的猶豫和不安,笑著說:“別看這小家夥年紀不大,可是他的醫術已經和我不分伯仲了。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
青悅笑了笑,說道:“玄兒還看過百毒藥典呢!”
聽了他的話,我扭頭看向這個名叫玄兒的孩子。
果然,過了片刻他開口了,語氣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淡淡的冷。
“他中的毒,應該是醉夢,取醉生夢死之意。普通人查不出患者身上任何中毒的痕跡,患者本人也不會有任何痛苦。不過,他會
一直昏睡。哪怕是醒了,也無法長時間保持神智,就像喝醉了的人一樣,直到死去。”
晴天霹靂!
我愣愣地聽完,顫抖著聲音詢問:“那怎麽辦?怎麽救他?”
玄兒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這毒是律國的無解之毒,不過那是對別人而言。”
明明還是個孩子,說話卻一闆一眼。他頓了頓,開口:“我要帶他去律國,解藥不是沒有。隻是不好找。而且他的情況以經很危
急了,等我找到再帶回來,他估計早就死透了。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就讓我帶著他去。這樣的話,我可以及時處理他身上可能發
生的情況。現在我先將毒逼在一處,不讓它擴散。”
我聽著他的話,心裏卻越來越不安。一個孩子帶著另一個身中劇毒的孩子,這可如何是好?
我求助地看向青悅,希望他能勸解一下,結果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問了一句:“你要哪裏找解藥?”
“沙洲還有大嶼山。隻要有龍血竭了和雪蓮,我就有把握。”玄兒信誓旦旦地說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青悅說:“去吧!快去快回,把他平安的帶回來。”
我震驚地看著青悅,不敢相信他就這樣同意了。
“相信我,玄兒可以的。咱們的孩子也可以的。”青悅說著,將我摟在了懷裏。
我迷蒙著眼睛,用力地抓著他背上的衣襟,微微地點了點頭。
看著下人們七手八腳地找來了小型馬鞍、然後又將銀碗、幹糧等裝好掛在馬背上,我靠在青悅懷裏眼睜睜地看著玄兒將雙眼緊閉
的宇兒摟在身前,禦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