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倩女還恩(上)
一個身穿宮裝的男子站在一排孩童的面前,趾高氣昂地說道:“從今以後你們就是宮裏的人了,民間的那些粗習陋氣都給我通通
改了!知道了嗎?”
“是。”孩童們福身行禮完,異口同聲地大聲說道。
我叫倩兒,是農民家的孩子。父母因爲欠債,不得已之下將我賣身給了一戶官家做丫頭。本來我會成爲一個普通的下人的,結果
因爲機緣巧合宮裏徵召侍女,於是我代替小姐入了宮。
剛剛進去的時候,自己真的是又驚又怕。可是,在看到裏面的宏偉的建築之後,我改變了這一想法。裏面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豪華
和高雅,和傳說中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完全不一樣。
而且,非常幸運的,我竟然還遇到了自己的鄰居——阿狗。
最開始我們都被分在了洗衣房,我負責清洗衣物,而阿狗則負責燒水打柴等零工。
雖然裏面的宮女有些嚴厲,態度也不是特別好,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和自己家裏比,這裏已經太好了。雖然不如在之前的府裏
做事那麽輕松,不過也不是不能忍受。
每天對著一堆堆泡在盆裏的衣衫,我能做的也隻是任勞任怨地將它們統統清洗幹淨。畢竟,有付出才能有收獲。
不過,阿狗卻不是。他總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到我身邊抱怨。
昨天中午誰誰誰多吃了一個雞腿,晚上誰誰誰又欺負人了,然後就替我抱不平。
說什麽今天是不是又有誰多給你分活了,他早就看到了。那些人不幹活卻在旁邊聊天說笑,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像頭老黃牛一樣
拼命地幹活。
最後,他總是一句話總結:總有一天,我也要出人頭地,把那些欺負過我的人踩在腳底下。
每次,我都會淡淡一笑,對於他的豪言壯志不予置評。
不過,阿狗確實是個機靈的人,和我這種隻知道悶頭幹活的傻丫頭相比,他更善於尋找機會。
所以在半年以後,我聽到他被調去禦膳房的消息一點都沒有覺得驚訝。
其實,我不覺得洗衣房有什麽不好的。因爲我知道管事姑姑是一個很公正的人,有些人投機取巧、好吃懶做,她心裏是知道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就連那些人對我的一些不公正待遇,她也瞭解地一清二楚,而且總是明裏暗裏地幫
我解圍。在我心裏,她就是我的依仗,相信她也是明白的。
漸漸地,其他人也察覺到了她對我的偏愛,於是排擠和打壓就沒那麽多了。隻是我怎麽也沒想到,危險會來的那麽快、那麽突然
。
那一天,我和
平常一樣清洗衣物。將所有衣物都清洗幹淨後,我端著一盆擰好的衣物去晾曬。
一件又一件,盆裏的衣物越來越少了,而晾衣繩上的衣服也就越來越多了。
全部晾曬好後,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舒了一口氣。
看著一件件五顔六色的衣衫在陽光的照耀下漸漸風幹,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擺,我忍不住笑了笑。
轉身離開之際,我被一個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幾步來到跟前,我發現那是一件非常潔白的綢緞,質地非常輕盈而且摸上去也極爲舒服。
我珍惜地輕撫著布料,如珍寶一般愛不釋手。
眼看時間不早了,惋惜萬分的我不得不回去繼續其他的活計。然而,就在我打算轉身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不知道是誰在旁邊放了一個木架沒有拿走,我一不小心就踩了上前。身子不穩的我情急之下抓住了身邊的布料,然而還是不足以
讓我保持平衡。
隻聽‘刺啦’一聲,布料竟然被我扯斷了。
我半趴在地上,愣愣地看著手裏攥著的、已經沾上污泥的布料,久久不能回神。
緊接著,周圍傳來了一陣陣大聲的怒吼。
我茫然地看著其他人跑來跑去,嘈雜的聲音如同嗡嗡叫的蒼蠅一般吵的我不能思考。然後來了兩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將我按住
後,押送到管事那裏審問。
我跪在廳前,看著管事姑姑大聲平息下此起彼伏地嘈雜,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後姑姑看著我的眼睛,讓我說明當時的情況。我定了定神,無視周圍投遞過來的視線,將事情的始末一字一句地說了個清楚。
然後,一片靜默。
我定定地看著管事姑姑,忐忑地等著她的判決。就在她開口是瞬間,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闖了進來。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大搖大擺地做到管事姑姑剛才坐的位子上,而其他人則紛紛來到他面前跪了下來。
我直著身子,茫然地看著其他人恭敬地伏在地上,大聲說道:“給二皇子請安。”
那是個白淨可愛的孩子,雖然繃著臉,卻十分討人喜愛。
我看著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離家那年被母親抱在懷裏、尚在繈褓之中的弟弟。
三言兩語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二皇子惡狠狠地瞪著我,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心底的那點憐愛之情,在他的注視下消失殆盡;同時,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卻越來越明顯。
看著他嘴角浮起的冷笑,我嚇得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隻能徒勞地看著
他的小嘴一張一合。
我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是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拉住然後擡起,我求助地看向管事卻發現面露疼惜之色的她低垂了眼睛,然
後將臉扭到了一邊。
直到此時,我的腦海中才回響起二皇子的話:“給我杖斃。”
杖斃?什麽是杖斃?爲什麽要杖斃?
驚慌失措的我此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也隻能徒勞地大喊:“冤枉!饒命!”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原來像地獄一般可怕的不是皇宮大院,而是住在裏面的人。
掙脫不出押解我受刑之人的禁錮,在對方的拖拽下我徒勞地踢踏著雙腳,等待著即將來到的責罰。
他們將我拖到一條偏僻的小河邊,強迫我趴在一條寬凳上,然後用繩子將我綁住。
我看著一個男子扛來一根和他的手腕一般粗、比他還長的棍子來到我身邊,停下。
我嚇得閉上了眼睛。
一個重擊砸在了我的臀部,先是一陣沒有知覺的麻,然後鑽心的疼以洪水之勢迅速占領了我的所有感官。隱隱約約中,仿佛有什
麽粘稠的液體順著我的腿蜿蜒而下,帶來絲絲涼意。
一下、又一下,這沉悶的聲響被無限放大,不停地在腦海中回響。我咬牙忍痛,卻受不了這震耳欲聾的聲音。
就在意識即將中斷的時候,一個悅耳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涼的泉水一般注入我的腦中,將我那即將陣亡的神智救了回來。
“你們在幹什麽?”
朦朦朧朧中,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奔跑的聲音,然後那個聲音更加近了,而且還摻雜著一絲急切?
“你們在私罰下人嗎?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們幹的?”
忍過這陣火辣辣的鈍痛,我松開了牙關,這次發覺自己的牙齒好像都已經失去了知覺。
沉重地喘息了一會兒,我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仙童一般的人兒,身穿白衣站在我面前。
他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三兩步來到我面前,關心地問道:“你怎麽樣了?還疼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攢足了力氣問道:“你是來救我的神仙嗎?”
細若蚊蠅。連我自己都幾乎聽不出說了些什麽,可是他卻聽明白了。
“別怕,我會救你的。我不是神仙,我是蕭靖宇。記住哦!”
“蕭靖宇”我呢喃著,終於堅持不住地任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