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斷桃花(中)
一個僕人站在主臥門前一動不動地站著,無視身後亮著光的臥室裏不停傳來的破碎聲和狂暴的怒吼。
屋子裏面終于安靜下來,那名僕人無聲地歎了口氣,上前敲門。
那人正是早上接青玄和蕭靖宇的那位。隻見他敲了敲門,然後恭敬地開口:“王爺,您已經砸了兩個時辰了。別累壞了身子。”
“你進來。”低沉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將那人召喚進了屋。
“王爺,”那人推開門,無視地上亂七八糟隨意散落著的碎片來到自家主子面前。
“您完全不必爲了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置氣,相信”
“無關緊要?你覺得無關緊要!你是瞎了還是聾了?看不見玄哥哥對那人有多上心嗎?”被稱爲‘王爺’的耶律林隨手拽起一隻
凳子沖著那位僕人就丟了過去。
“王爺息怒!”那人一個轉身就靈巧地躲過,然後開口。
“哼!息怒,本王都快被氣死了,息什麽怒!”
耶律林走了兩步彎腰坐在了整個屋子裏唯一一個還沒有被波及 的凳子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不知道是氣得還是長時間發洩累
得。
“王爺稍安勿躁。青衣谷谷主的性格想必您比誰都清楚,他從來不會對誰過分的關心。除非”
“除非是受人之托。”耶律林自然而然地介面,眼眸微轉,暗自思索著。
“不錯。”僕人點了點頭。
“阿姆紮,”耶律林又恢複了平日的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我不管玄哥哥是因爲什麽而對那人上心,反正我不能接受。我要
你盡快處理了他,記住。不要引起玄哥哥的注意。”
“是。”阿姆紮答應完,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邁步之前生生停了下來。
“還有什麽事?”
“不知道王爺留意過對方的長相沒有,阿姆紮總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裏見過,可是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是嗎?我沒注意,反正我看他不順眼,管他長得是沉魚落雁還是閉月羞花。我隻要他——消失。”
阿姆紮苦苦思索著,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熟悉的臉、白色的衣衫、
“對了,我王兄昨天又傳召我了。讓我跟他去打獵”
“對了!”阿姆紮突然拍手大喊,嚇得耶律林一愣。
“阿姆紮,你平白無故地瞎喊什麽!嚇死本王了!”耶律林瞪著阿姆紮,惡聲惡氣地抱怨。
“王爺息怒。阿姆紮終於想起來那人爲什麽眼熟了。”阿姆紮激動地攥緊了拳頭,唾沫橫飛也顧不上擦。
“你倒是說說看。如果本王不滿意,哼哼哼!”
阿姆紮沒有像平時一樣嚇得縮脖子,而是欣喜地開口:“王爺你還記不記得我王寢宮牆上掛著的那副肖像畫?”
“肖像畫?不就是個男的嗎?有什麽”耶律林說著,漸漸陷入沉思。
“王爺可是和我想到一起了?”阿姆紮望著從思索中回過神的自家主子,笑著問道。
“對啊!我想起來了,那家夥竟然和畫上的人有九成像。”耶律林說著,扭頭看向阿姆紮。
阿姆紮跟著點了點頭,笑道:“如此一來,小人想到了一條妙計。此計不但能消除王上的痛苦,而且還能出去主子的眼中釘。”
“哦?是何計策,快快道來。”
“王爺莫急,且聽小人一一道來。”
主臥內,徐徐燭光將兩道身影映在窗戶上,久久不見離開。
天剛濛濛亮,耶律林就站在青玄所在的客房門口,急切的敲門。
躺在床上的青玄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門口的位置,然後穿衣下床。
衣著整齊後,青玄剛拉開門,外面的耶律林就等不及鑽了進來。
“這麽早就過來,你有何事?”青玄站在門邊,看著耶律林指示著下人將盛著溫水的臉盆、毛巾等端到屋裏又讓他們退了出去。
“玄哥哥,你趕緊洗漱好。我帶你去大嶼山。”
青玄不爲所動,看著耶律林。
“你不是要去大嶼山上找雪蓮嗎?咱們現在出發,中午之前就能到了。”
青玄思索了片刻,轉身開始洗漱。
耶律林看著青玄忙碌的身影,無聲冷笑。
‘玄哥哥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至於隔壁那個,呵!我王兄一定會誠心以待的,所以還是乖乖地從了他吧!’
等青玄收拾整齊後,耶律林歡快地蹦著出了房間,站在門口等著青玄緩緩走來。
來到門口的位置青玄停下了腳步,讓等在門外的耶律林心裏一沉。
“蕭宇的身子不太好,還是不要一起去了。如果他醒了,你派人跟他說一聲讓他在這兒等我回來。”
“好。”耶律林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隨口喊道:“阿姆紮,你聽到了嗎?”
阿姆紮從旁邊走來,行了個禮後畢恭畢敬地說道:“是。小人一定親口轉答。”
“好了,玄哥哥咱們走吧!”耶律林扭頭看著青玄,嘴角止不住上揚。
“嗯。”青玄點了點頭。
耶律林沖著阿姆紮使了個眼色,然後興高采烈地拉著青玄離開。
青玄眼眸微轉,將這對主僕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沒有揭發,而是任由耶律林拉著自己的手向外走去。
耶律楓帶著人在狩獵場等了兩個時辰都沒看到耶律林的影子,忍無可忍的他騎馬直接殺到了那個混世魔王的府上。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膽敢放律國王的鴿子!
雖然明知道這個弟弟越來越混蛋都是被自己慣出來的,不過耶律楓還是沒忍心太過嚴厲地責罰他!誰讓他是自己唯一的嫡親呢!
五年前回到律國後,耶律楓就變得一蹶不振,每天看什麽都是興緻缺缺。
唯一能讓他有點興趣的,也就剩下和蕭國國主蕭靖雯的鬥智鬥勇了。
雖然兩人之間有著千裏之隔,但是這絲毫不能影響耶律楓想要殺之而後快的想法和決心。
那個人,竟然就這麽被處死了!
想當初,自己親眼看著對方跳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心痛得幾乎讓自己失去了知覺。
從那時起,耶律楓就對蕭靖雯産生了濃濃的恨意。恨他竟然對蕭靖宇産生了有悖倫常的情感、恨他竟然強迫蕭靖宇到了囚禁對方
的地步、更恨他竟然對蕭靖宇的影響如此之大。
當時的自己以爲蕭靖宇必死無疑了,所以在五年後聽到蕭靖宇因爲謀反而被追捕的消息時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
那時的自己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瘋狂地派出了所有力量去調查搜尋,而最終卻等來了蕭靖宇已經被殺掉的消息。
地獄不可怕,可怕的是到過天堂後又跌進地獄。
聽到蕭靖宇被處死的消息時,耶律楓眼眶欲裂地瞪著帶來消息的人,殺掉對方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
如果不是自己這個弟弟時不時地陪伴在自己身邊聊天解悶,自己可怕真的要崩潰了。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耶律楓都痛苦到絕望。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敵國的王爺竟然能夠對自己産生如此巨大到可怕的影響。
於是,睡不著的自己隻好用筆墨將腦海裏不停浮現的那個身影一筆一劃地勾勒出來,印在紙上。
後來,還是自己的這個弟弟阻止了自己的繼續發瘋。他闖進自己的寢宮,將所有的畫像都撕了個粉碎。而自己就像個軟弱的廢物
一般徒勞地抱著僅存的畫像躲在一邊,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
最後,還是皇弟先妥協,自己才得以保住了寢宮牆上掛著的唯一的、也是最好一幅他的畫像。
而作爲留住畫像的代價,就是自己要重新振作起來,管理好律國的一切。
往日如煙。
耶律楓拉
住韁繩在耶律林的府邸門口堪堪停下,然後下馬不顧府中下人的驚慌失措急匆匆地走了進去。
遠遠地,看到阿姆紮手忙腳亂地跑了過來。
耶律楓停下腳步,詢問氣喘籲籲的阿姆紮。
“那個混蛋跑哪兒去了?怎麽還不出來相迎?”
阿姆一邊呼哧呼哧地喘氣一邊恭敬地行禮,說道:“王上息怒,王爺外出了。”
“什麽?是他昨晚派人答應了狩獵的事,今天竟然外出了?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啓稟王上,小人也不清楚。”
“哼!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裏。真是氣死我了!”
“王上息怒,反正來都來了。不如在府上休息片刻?沒準王爺一會兒就回來了呢!”阿姆紮看了看耶律楓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
口。
“也罷!來都來了,我怎麽也得出了這口氣!哼!我今天就在這等他,看他到時候怎麽跟我交代。”
“王上請。”阿姆紮說著,伸出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耶律楓點了點頭,說:“這裏熟悉的就像我的後花園。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隨便走走就行了。”
“是。”阿姆紮又行了個禮後才轉身離開。
“路亞。”耶律楓隨便看了看四周,開口。
“屬下在。”路亞是緊跟著耶律楓進來的,聽到召喚後單膝跪地等候指示。
“你也不用跟著了。”
“是。路亞就在附近,王上有事喊我一聲就行。”
耶律楓懶得再開口,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蕭靖宇早上醒來,被下人告知說是王爺和谷主一起外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讓自己在這裏等著不要亂跑。
無奈地歎了口氣,蕭靖宇在屋裏坐了兩個時辰之後終於呆不住了。
打開房門,披著貂絨披風的蕭靖宇邊走邊看,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座涼亭。
雖然這裏的氣候幹燥寒冷,不過煮酒暢飲倒是應季之舉。
想到這裏,蕭靖宇也不客氣,隨手拉住一個路過的下人吩咐了一番。
下人見是和王爺的貴客一同前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會兒,就將燃著木炭的爐火和酒送了過來。
蕭靖宇一個人坐在亭子裏,自斟自飲,好不痛快。
耶律楓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和耶律林經常飲酒暢談的院子。想到裏面那座有蕭國特色的涼亭,他擡步走了進去。
反正那小子還沒回來,我就在這等他好。
耶律楓想著,伸手將掛在腰際的酒囊取了下來。
進了院子,遠遠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背影坐在涼亭裏,耶律楓的目光轉過去後就再也移不開了。
夢裏那個無比熟悉的背影突然而然的出現在眼前,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的耶律楓定定地看著,漸漸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