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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沈吟良久,然後把手伸向我,他攤開手掌,掌心處放了一粒金色藥丸。
"這粒丹藥可助你維持三日人形,你可以在蘇浣花身邊待三天,到他成親爲止。"
是嗎?
我本來只求能看蘇大哥一眼的,沒想到竟會有三天時間,三天已足夠,看到蘇大哥成了親,我想我已去無牽掛了吧?
我驚喜地探手便要將丹藥拿過來。
尊者攤開的手掌重又握起,他凝視著我,緩緩道:"玉京,聽我說完,你的魂魄已失,神形俱散,一旦離開這沒有死亡和輪回約束的極樂天地,你必將灰飛煙滅,這粒丹藥只能助你幻成三日人形,三日之後,你就會隨風一起消失於塵埃,現在,你還想選擇這粒丹藥嗎?"
"我要丹藥!"
比起寂寥無趣的永恆生命,我甯願選擇三天開心的日子,哪怕是之後變成一粒沙塵,一縷清風,我也要陪在蘇大哥身邊,伴他生生世世,因爲是他讓我明白什麽叫愛,因爲他是我今生註定的緣......
聽了我的話,小龍在旁邊氣得直叫,尊者的臉上卻浮出悲天憫人的笑容,他搖了搖頭。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你拿去吧。"
拿過尊者手中的丹藥,我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眼前一片眩暈,尊者和小龍的面孔模糊起來,只聽尊者道:"記住,你的右手小麽指上有一圈紅線,當紅線顔色消失之際,也是你消散之時。"
他說完後便屈指向我彈來,我一晃神,整個人直飛了出去。
只聽小龍在後面罵道:"玉京哥哥,你是天底下最笨的小蛇,最固執,最愚蠢,最白癡,最......"
接下來的話我沒機會聽到,不過相信天下所有有關愚蠢的詞匯小龍都在我身上用了一遍。
是啊,我眞得很笨,笨到就算明知蘇大哥已經忘了我,我卻仍舊無法忘卻他......
疼啊!......
眞不明白爲什麽尊者每次送我離開都會用這麽暴力的方法,我從空中一條直線直撞下來,然後腦門朝下摔在一條走廊邊的石板上。
疼疼疼......
雖說我摔不死,可不代表我不會疼啊,我揉著摔痛的額頭和四肢,心想八成尊者是記恨我偷喝他的美酒,所以才這麽對付我的。
揉了揉額頭,我正准備站起來,忽聽走廊處腳步聲響,擡眼一看,竟發現蘇大哥快步走了過來。
蘇大哥!
我心頭一喜,可是蘇大哥好像沒注意到我,他陰著臉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不是吧?把我當隱形?
我慌忙站起來,摸摸自己的身子,我現在應該不是隱形吧,就算蘇大哥忘了我,依照他的性格,如果見到有人摔倒,應該上前相扶才對。
好像有些不對勁兒啊。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裏是摘星樓的後院,看到旁邊有口水井,我忙跑過去探頭向裏看去。
果然是張陌生的臉龐,不太難看,卻也說不上好看,平凡的就算是見過幾遍也不會被人記住的那種。
不過無所謂啦,反正就三天,三天過後,沒人會記得我,這副面孔正合適。
我伸出右掌,看到小麽指根處果然有一圈紅線,深深印在肌膚上。
哦,我的生命線啦,還蠻清楚的嘛。
"小詩,你在那裏探頭探腦的做什麽?!"
"哦......"
好半天才意識到那是在叫我,我忙聞聲跑過去。
廚房管事正端著茶立在廊下,見我過去,便將托盤交給了我。
"你這跟班是怎麽當的?整天呆呆傻傻的,你家主子這幾天心情不太好,你機靈著點兒!"
"主子?"
"快給蘇公子送過去,好好伺候著!"
噢,原來蘇大哥就是我的主子啊,我忙接過托盤道:"我這就去。"
看來是尊者施法讓我成了蘇大哥的小廝,可爲什麽不給我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就算只有三天,我也不願意叫小詩,怎麽聽都是女孩子的名字嘛。
小詩?......
不會是碧噬的噬吧?
心裏胡亂琢磨著,我端著茶來到蘇大哥書房門前,敲門走了進去,蘇大哥正坐在桌前沈思,對我視而不見。
"公子,您的茶。"
"放到桌上。"
我依言把茶放到桌上,然後拿著托盤立在一邊。
蘇大哥靜坐在桌前,桌上平鋪著雪花箋紙,旁邊的硯台卻是幹幹的,顯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寫字上。
"公子要寫東西嗎?讓奴才爲您磨墨吧。"
我自動請纓說了一句,蘇大哥卻沒有答話,他沈默著,眼神也投在遠遠一處。
看著這張蒼白頹喪的面容,我的心突然痛得厲害,蘇大哥以前很喜歡笑的,可從我進來到現在,都沒見他露過一絲笑容。
他過得不快活嗎?馬上就要成親了,要做新郎官的人,怎麽卻沒一點兒開心的樣子?
"哦,你說什麽?"
好半天,蘇大哥才回過神來,向我問道。
"我說讓小的給您磨墨。"
見蘇大哥點點頭,我便放下托盤,將清水滴在硯臺上,挽起衣袖開始磨墨。
蘇大哥以前教過我的,水不能放太多,磨墨時力要均勻,要同一方向的磨......
可我是不是眞的很笨,爲什麽單單一個力度我就掌握不好,磨了好半天,硯台裏的墨汁依舊稠稀不勻,還四處飛濺,甚至有幾滴濺在箋紙的一角上,看著墨汁一點點滲進箋紙,我開始慌亂起來。
"對不起,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哎喲......"
不知是不是太過慌亂,我的力氣又大了些,只聽墨啪的一聲,便斷成了兩截,頓時硯台旁,紙箋上,還有我的袖子上,全都是飛濺的墨汁。
這是哪裏買來的墨嘛,是不是以次充好來騙人的?
氣過之後是擔心。
慘了,我又把蘇大哥的墨弄斷了。
我驚慌地擡起頭,正對上蘇大哥探尋的目光。
"你......"
"對不起,對不起......"
我忙退後幾步,想磕頭請罪,忽聽腳步聲響,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這奴才是怎麽做事的?連墨都磨不好,還不退下!"
進來的是熒雪,我被她斥責的不敢應聲,忙退到一邊,委屈地嘟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