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楚灼沒想到這些半妖如此天真單純，一股腦兒地將事情抖給他們。

　楚灼忍不住歎氣，一臉憂國憂民的神色，柔聲道：“你們難道就不擔心我們是壞人？萬一我們起歹心，將你們送回昆林城討好那些妖修換靈石怎麼辦？”

　半妖們大驚失色，驚恐地看著他們。

　臉上的表情，赤果果地寫著“你長這麼好看，不會如此壞吧？”之類的。

　楚灼差點噴笑。

　萬俟天奇等人也憋笑不已。

　他們以為，半妖的經歷這般悲慘，就算不憤世疾俗，那也應該有防人之心，怎麼會簡簡單單地就相信旁人？

　最後還是那左眼角有粉色鱗片的半妖鼓起勇氣說，“我們不怕，如果你們是壞人，想要將我們送回去，剛才就不會幫我們，更不用表明身份。”

　這些半妖明白，比起水靈域的修煉者，域外的修煉者對他們的惡意並不大。

　雖然他們沒去過其他的區域，卻聽說其他域不像水靈域，並沒有半妖這樣的存在。

　楚灼看她一眼，發現這半妖臉上的鱗片宛若一連串星星，點綴在白晳的臉蛋上，不僅沒有破壞她的美麗，反而為她增添一種水晶般剔透的美感。

　是一個很容易就激發人心中的黑暗破壞欲的半妖。

　不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半妖馬上道：“我叫憂慈。”

　楚灼的神色變得越發的溫柔可親，柔聲問：“憂慈，你們要去的荊棘林遠麼？荊棘林中的玄龜叫什麼名字？你們又為何要逃出來？能和我說說麼？說不定我們能幫你。”

　“我們、我們……”憂慈有些結巴。

　楚灼的聲音更溫柔了，就像個包容一切的偉大聖母，“你別急，若是不想說便不說罷，我們也不強求，只是想知道荊棘林中的那只玄龜，我們尋它有事。”

　幾個單純膽小的半妖哪裡受得住聖母攻擊，心裡都暗暗鬆口氣。

　他們不是沒遇到過溫柔的修煉者，但再溫柔的修煉者，看他們時的眼神都是冷漠的，不會有這般善意的目光。半妖雖然修為低，膽小又無能，但他們卻有一項非常有利的天賦，天生便可以辯別旁人的惡意或善意。

　他們出生至今，沒有遇到什麼善意，最多是惡意和無視。

　這女修是他們第一次感覺到善意的修煉者。

　強大中透著善意，悲憫蒼生，並不因對方弱小而惡之。

　“我們是從昆林市逃出來的。”憂慈咬了咬嘴唇，看看楚灼一行人，鼓起勇氣說：“是伏青姐讓我們去荊棘林的，她說荊棘林中的玄龜受過我們半妖的恩惠，只要半妖過去，都會庇護我們的……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不逃，我們都會死的……”

　憂慈說著，眼眶就紅了。

　其他半妖已經忍不住默默地啜泣起來。

　不用刻意地探知，楚灼也能從他們身上的痕跡中猜測他們為何要逃。

　她並不想從這些半妖口中聽那些齷齪又骯髒的事情，以免教壞玄影那幾隻不諳世事的妖，當即問道：“伏青是誰？”

　憂慈擦擦眼淚，繼續道：“伏青姐是水喧茶樓裡的半妖，額心間有一枚青色鱗片，她平時很照顧我們，這次我們能順利地逃出昆林城，也是伏青姐暗地裡幫忙……”

　楚灼安靜地聽著，沒發表意見，心裡卻琢磨開，這水喧茶樓不是剛才他們喝茶的地方麼？可真巧！這種巧合再加上封炤讓她出手……楚灼很快就推出個大概，將先前在茶樓裡見到的那模樣妖美的半妖和憂慈口中的伏青姐聯繫在一起。

　這伏青也是半妖，聽起來好像挺聰明的，不僅沒有半妖的膽小柔弱，反而敢做敢想。

　等她說完，楚灼再次問：“你們可知如何去荊棘林？”

　他們對天之河並不熟悉，楚灼不認為能幫助這些半妖逃走的伏青會讓他們隨隨便便去找荊棘林的玄龜庇護，估計還有什麼內情。

　憂慈猶豫地看著她。

　火鱗忍不住道：“怎麼，你們不相信我們？”

　火鱗是火屬性的妖獸，雖然她笑眯眯的，看起來也很好說話，但半妖觀人，一向不是看外表，看的感覺。

　火屬性的妖獸本就攻擊性十足，瞬間讓他們白了臉。

　“不、不是，我們只是想伏青姐會更清楚。”憂慈結結巴巴地說，“伏青姐給讓我們去找荊棘林，但我們沒離開過昆林城，也不知道路線對不對……如果是伏青姐，一定能很快就找到荊棘林的……”

　雖然說得結結巴巴，不過楚灼幾個腦子轉得快的，已經明白這半妖的意思。

　萬俟天奇用一種驚奇的聲音說：“不是說半妖智力不高麼？你還懂得迂回讓我們幫你去將那伏青弄出城，可見腦子挺不錯的嘛。”

　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喜歡被人說自己蠢的，特別是這煉丹師的修為比他們高不了多少。

　憂慈等半妖雖然心裡有些生氣，不過木屬性的煉丹師身上半無惡意，仿佛也只是隨便說說，他們決定不與他一般計較。

　憂慈眼巴巴地看著楚灼，小聲地說：“伏青姐很可憐的，聽說飛星塢的蜂少爺看上伏青姐，蜂少爺有不良嗜好，喜歡淩虐半妖，如果伏青姐落到他手裡，伏青姐會死的……”

　“什麼不良嗜好？如何淩虐？”萬俟天奇再次好奇地問。

　碧尋珠冷冷地看他一眼，發現玄影和幻虞兩個也是一臉好奇，火鱗已經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麼，又仿佛不明白。

　碧尋珠覺得，不能再讓他們問下去。

　於是他問：“是不是要我們幫你將那伏青帶出來，你們就帶我們去玄龜所在的荊棘林？”

　憂慈忙不迭地點頭，怯怯地看著冷若冰霜的碧尋珠，生怕他們不耐煩，忙不迭地加一句：“我們並不知道那玄龜的來歷，只有伏青姐才知道，若是你們問伏青姐，會比較快。”

　火鱗故意嚇唬他們，“要是我們不帶她出來，你們是不是就不說？沒關係，反正捏死幾隻半妖，對於我們來說，十分簡單……”

　話還沒說完，幾隻半妖已經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讓人看著都不忍心再欺負他們。

　楚灼在心裡歎了口氣，對玄影道：“玄影，你去將那伏青帶過來吧。”

　火鱗自告奮勇，“主人，我也去，玄影不會說話，省得有人欺負他嘴拙。”

　玄影憨憨地笑著，覺得有火鱗在挺不錯的，火鱗喜歡滿嘴跑火車，打架之前總能將對手氣個半死，看著挺爽的。

　楚灼看一眼火鱗，真是哪裡有事哪裡有她，打不過也要過過嘴癮。

　於是她也沒阻止，讓兩妖重回昆林城。

　一行人便在紅木林這邊等兩人的消息。

　憂慈幾個半妖沒想到楚灼真會出手幫忙，頓時又驚又喜。只是很快的，他們又擔心起來，擔心玄影他們無法成功地將伏青帶過來，被截留在城裡。

　玄影他們的速度挺快的，半個時辰後，他們就回來，並帶回一個半妖。

　伏青一臉忐忑地跟著兩個妖修過來的，當看到紅木林中的憂慈和楚灼一行人，臉色幾番變化，說不出是驚喜多一點還是驚嚇多一點。

　萬俟天奇見他們回來，馬上跳起，一臉意外，“火鱗姐、玄影，你們回來好快。”

　火鱗無趣地說：“玄影指名要將那半妖帶走，茶樓的管事吭都不敢吭一聲，真無趣。”

　玄影憨憨地笑著，氣息純良。

　楚灼倒是能理解，畢竟玄影是聖帝境的修煉者，要一個半妖，那茶樓管事哪裡敢拒絕？沒了這個半妖，再弄一個就行。至於飛星塢那什麼蜂少爺，他也不是聖帝境修煉者，難不成還敢和聖帝境叫板？

　這也是她特地讓玄影出面的原因，雖說有些小提大作，但省時間。

　楚灼也不囉嗦，問道：“聽說你知道荊棘林的玄龜，它是什麼來歷？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受你們半妖的恩惠？”

　聽到這話，伏青目光微閃，暗暗看一眼面露欣喜的憂慈等人，大概已經猜測出是什麼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伏青很快就衡量出得失，恭敬地道：“那只玄龜是一年多前出現在黑棘林的，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因為它從來不和旁人說自己的名字，我也是從其他的半妖那兒聽說，那只玄龜說有半妖幫了它一個忙，只要半妖去黑棘林，它都會庇護。”

　“黑棘林？不是荊棘林？”楚灼問。

　“不是。”伏青抿了抿嘴，“天之河中有很多荊棘林，紅荊棘、灰荊棘、白荊棘、鐵荊棘、黑荊棘……每一種荊棘又位於不同的水域，只有對天之河瞭解的人才知道。”

　所以，他們這是被半妖給故意愚弄了麼？

　火鱗、碧尋珠等妖盯著她。

　“我們並非愚弄大人。”伏青忙不迭地說，“他們其實也不清楚要去的是哪個荊棘林，不過他們只要抵達荊棘林，會有半妖等在那兒，將他們帶到玄龜的地盤。”

　憂慈等半妖眨眨眼睛，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楚灼看罷，哪裡看不出這伏青對他們的保護，倒也沒生氣。

　半妖的處境不好，越是聰明，越能感覺到身為半妖的痛苦，身上的擔子更重，也不怨伏青會如此小心謹慎。

　楚灼對她道：“我們想去找玄龜，麻煩你幫帶路。放心，我們對它沒惡意。”

　伏青遲疑了下，很快就點頭，“大人將我帶離昆林城，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會為大人好好地帶路。”

　楚灼很滿意伏青的識時務。

　雖然聰明人心眼多，但同樣也好打交道。當然，更重要的是，半妖的修為實在是太低，最多只有靈光境的修為，這修為放在高階修煉者如雲的大荒界，簡直不敢想像。

　只有靈光境修為的半妖，如何和人皇境、星靈境的修煉者掰手腕？

　所以不管有多少心眼，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夠看。

　從這伏青的話中，楚灼已經有幾分肯定那黑棘林中的玄龜就是玄淵，否則阿炤先前不會讓她多管閒事。

　定是先前他們在水喧茶樓時，封炤得知什麼，才會提醒她。

　當下一群人出發前往黑棘林。

　伏青帶他們走的不是正常的路，順著一條黑暗的水路而行，任由水飄浮的動力推著他們走，根本不費什麼力氣，速度也快。

　期間，伏青忍不住頻頻瞄向楚灼。

　她看得太頻繁，連萬俟天奇等人都發現，忍不住問：“你一直偷瞄我們楚姐作甚？”

　伏青趕緊垂下頭，生怕惹怒他們，說道：“我、我只是覺得這位大人的氣息很平和，很好……”

　“那是當然。”萬俟天奇忍不住吹起來，“我們楚姐溫柔又美麗，打架更是厲害，從來不會和人臉紅生氣。”因為讓她生氣的人都被她一劍掄暈。“要不是她，你也不能離開昆林城，要被那什麼蜂少爺糟蹋，所以你千萬別搞什麼小動作，好好帶路。”

　伏青嗯一聲，又瞄瞄楚灼。

　他們半妖雖然命途坎坷，卻在換形後，擁有一種天賦，能辯識修煉者的善惡。

　這也是為何半妖膽小的原因，因為他們面對的修煉者大多數是充滿惡意的，無數的惡意彙集在一起，瞬間就能將他們嚇壞，只有一個想法，先伏跪求饒。

　想到這裡，伏青神色黯然。

　擁有這種天賦又如何？半妖的命運還不是一直淒慘？

　在黑暗的水域中一路有行，直到兩天后，他們才來到一處黑荊棘林。

　“到了麼？”楚灼眺望那片黑荊棘林。

　只見周圍漆黑一片，仿佛連水都是黑色的，黑色的高大荊棘林安靜地佇立在水底之中，看不到任何水生動物，顯得陰森安靜。

　從契約中感覺到玄淵的氣息越來越近，楚灼的心跳得也十分快，已經確定，黑棘林中的那只玄龜，定是玄淵無疑。

　伏青小聲地說：“不是這裡，還要穿過這片黑荊棘林，再往前一段路程。”

　楚灼雖然急著想找玄淵，但看那幾個半妖累壞的模樣，只好耐下心來等待，順便讓他們休息一下。

　半妖們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看楚灼的目光宛若再造恩人。

　楚灼心裡失笑，聯繫半妖的經歷，有些明白為何他們經歷這麼多災難，依然本性單純。

　智力不高是一個原因，還有被迫換形伊始，就被困在一個狹小之地，接受一種命運，已經習慣麻木，沒有太多複雜心思，也沒有學會修煉者的惡習，旁人給他們一點善意，便能讓他們欣喜不已。

　想到這裡，她心裡輕輕歎口氣。

　休息過後，繼續出發。

　又走了約莫一日時間，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伏青指著前面那無邊無際的黑色荊棘林，說道：“大人，這裡就是那只玄龜所在之地。”

　楚灼等人放眼眺望，發現比起先前遇到的那片黑色荊棘林，這片黑色荊棘林地處較偏，如果沒人帶路，他們根本無法發現。而且荊棘林中並非是完全黑暗的，時不時能看到一些朦朧的光暈，荊棘林中還生活著很多魚類和水草，像一個水底牧場。

　在他們抵達時，一個龐大的黑影從荊棘林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