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此時此刻,軍營中,昆澍和黑岩難得坐在一塊兒談話。
“我打算調動你手下那支偵查隊伍。”
“不給。”黑岩瞥了昆澍一眼,換了個大馬金刀的坐姿,“那個老不死的說啥你都聽?他讓你調動兵力滿大街尋人這種蠢事你也幹?”
昆澍皺起了眉頭,顯然很不滿意黑岩的語氣,然而他並沒有發火,而是冷靜地說道:“涵林是我朋友,而他的身份又擺在那兒,不得不救。”
黑岩輕蔑地笑了一聲:“他的身份是別人給的,只要他利用價值還在,到哪兒都能受到不錯的待遇。長老院那些個老頭子就是天真過了頭,真以為他們先發現了‘大師’就能占為己有。”
昆澍面色微沉:“這些問題不是我們該討論的。”
黑岩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道:“你知道大長老為什麼找你去而不是我嗎?你現在完全沒有線索,他卻寧願讓你去……”
昆澍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急忙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黑岩挑了挑眉:“去華豐城轉轉吧。”
昆澍心中一喜,繼而想了想,又道:“這事,你去吧。你有線索,也有這個能力,功勞歸你。我去向長老說明。”
黑岩抬腳就走:“不去。”
昆澍看著他的背影,越想越不對勁,黑岩怎麼會有線索呢,難道那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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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濛濛亮的時候,察覺到李涵林氣息的鷹第一個就沖出了東南殿。那氣息起初很是濃郁,跟平時李涵林精力旺盛的時候是差不多的。可待鷹飛出光輝城不久,那股氣息便漸漸弱了下去,甚至到最後,那氣息只剩下些微存在,讓鷹勉強能感受到它,卻偏偏難以確定方位。
鷹發出又驚又懼的叫聲,毫無規律地撲翅亂飛,直把清晨的寧靜攪得亂七八糟。
鷹此刻早已忘了李涵林先前說的不可擾民一事,將附近能感受到氣息的地方全搜索了一通。即便是民居也都挨家挨戶沖進去找,不明所以的百姓被嚇得不輕,只以為神獸發怒,紛紛跪地祈求饒恕。
而另一邊,李涵林卻是被華沉的話弄糊塗了。他第一反應是對方思念愛人思念得緊,希望李涵林能雕個模型好讓他睹物思人。
不過對方要求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想了想,李涵林還是多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他需要一個新的容器,”華沉解釋道,“原先的身體已經腐朽了,無法承載他的靈魂。”
李涵林不由得瞪大了眼:“……等等,你的意思是讓我雕刻一副身體,用來容納他的靈魂,或者說,讓他……復活?”
原來雕刻還可以這麼玩?
製作容器?用來承載靈魂?難不成他用木頭雕刻的人形還能變成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嗎?
笑話!
李涵林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或者說華沉根本是在癡人說夢話。儘管已經親眼見證了神獸們的誕生,但或許是自己原本對待那些木雕就像是對待一個生物一樣,李涵林對大變活物這一神跡還是有幾分接受度的。
可大變活人?李涵林在心裏搖了搖頭,他極少雕刻人體,即便有,也不覺得那塊木頭中蘊含著生命力。又或者說,沒有靈魂。
沒有靈魂的雕刻品就只是一塊木頭。
這是爺爺教導他的,也是這麼多年來他崇奉的信條。
李涵林沒有立馬回應華沉。他鼓起勇氣上前兩步,想看清那副水晶棺中的景象。然而他剛邁出一步,華沉就抬手制止了他。
李涵林問道:“王爺不是想讓我雕出他的形貌嗎?或是隨便的樣貌都可以?“
華沉聞言,看了棺中的人一眼,那人容貌實在說不上多好看,但是……
“不,只要他這個樣子就好。”
李涵林忽略華沉言語中一閃而過的溫柔,走上前去。棺材中躺著的是一具完好的屍體……不,這副身體完全不像是屍體,看上去僅僅像是睡著了而已。
怎麼回事?李涵林心中疑惑不已,說實話,他至今沒有明白這位王爺的意圖。不乏有想讓逝者死而復生的人,而華沉偏偏要的是另一副身體。
“為什麼需要新的容器?你愛人的屍…身體看上去並沒什麼殘缺。”
“嗯,”華沉淡淡地應了一聲,“但是他無法醒過來。殿中最好的醫師說,他的身體已經不適合了。”
“請問……”李涵林咽了咽口水,他覺得自己應該先確認一個問題,“這麼說你愛人還活著,只是…醒不過來?”
華沉臉色陡然沉了下來,他冷聲道:“我從沒說過他死了,他一直都在。”
李涵林忍不住吐槽,你把人這麼放棺材裏,是個人都會以為他不在了好吧?
“所以……”李涵林想了想,覺得自己大致明白了這位王爺的意思,“他的身體不適合,所以你讓我重新為他打造一副,以承載他的靈魂?”
華沉道:“是這樣沒錯。”
李涵林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如實回答:“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首先,一塊毫無生命力的木頭要如何變成一具鮮活的肉.體?如何將靈魂轉移進去?再者有巫者能辦到這種事情,那靈魂又如何與一塊木頭建立精神連接?操控木頭行動?
這都什麼跟什麼?!
李涵林覺得這王爺腦洞太大,簡直超出自己的想像。
華沉聽到李涵林的話,總算變了臉色:“做不到?大師可別同我開這種玩笑!您那幾隻勇猛異常的神獸的事可都傳得人盡皆知了,無非是從雕刻動物轉成雕刻人,對你來說難度應當不大吧?”
李涵林忍不住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他只覺得這奇怪的香氣讓自己有些昏昏欲睡,不過他還是盡力打起精神,反駁華豐的話:“那不一樣,對於他們,我只是‘加工’,他們的靈魂本身就存在於他們的軀體之中,我所做的無非是將他們的軀體細節化,或者說從原木之中將他們的本體釋放出來。而你所說的,是讓我創造一具沒有靈魂的鮮活的肉體,這我辦不到,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他講得很抽象,也不知道華沉聽不聽得懂,可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雕刻時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事物。憑著感覺去雕刻,仿佛已經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那種感覺只有爺爺能夠理解,即便小時候的他講得比現在還更加亂七八糟。而唯一能理解他心情的爺爺已經不在,李涵林輕輕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試圖將自己從回憶中□□。
然而甫一抬頭,他便被華沉的臉色嚇到了。墨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卻像是隨時就要把他撕成碎片,緊抿的薄唇透露他現在隱忍的暴虐情緒。李涵林看著對方額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剛剛拒絕和反駁的語氣再強烈一些,眼前的人會直接撲上來掐住他的喉嚨。
華沉握緊拳頭,遏制自己的情緒失控,在知道自己衝動下會做出傷害那個人的事情後,他其實就很少再讓自己的情緒和行為不受控制了。然而隨著那個人的“沉睡“,他狂躁暴虐的一面已經快要衝出體內,將他平靜溫和的偽裝撕碎。
李涵林算是個挺擅長察言觀色的人,此時見情勢不對,他也不敢再說什麼刺激對方的話,反而試圖從其他方面入手。
“你……能具體告訴我你愛人的情況嗎?也許……我是說或許我能幫上什麼忙。”李涵林這話說得挺心虛,不過還是厚著臉皮說了。管他什麼“大師”“獸神”的名號,現在他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能活多久全看對方心情的弱雞,說話語氣哪里敢太沖?
作者有話要說: 寒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