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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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訥訥地看著停在他面前的鷹,銳利的雙眼,油亮的羽毛,健壯的雙翼,這是一隻很帥的雄鷹。
在大眼第一次從李涵林那裏學會“帥”這個字後,他就將它套在了鷹頭上。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能理解鷹的眼神和動作在表達著什麼的,可他試圖湊近鷹時,對方又冷冷地走開了。
至於這個“冷冷地”,也是他感覺出來的。
這是第一次鷹主動靠近他,大眼本該欣喜,可這欣喜的心情剛露了點苗子,就被原先的悲傷給壓回去了。
鷹看了他一眼,扭頭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背部。
大眼楞楞地看著他。
鷹無意再做第二遍,只靜靜地等待。
大眼捏了捏自已的手指,咽了一下口水,遲疑道:“你...是想讓我坐上去嗎?”
他看著鷹的眼睛,有些害怕自己這次的判斷得不到回答。
可鷹沒有猶疑地點了點頭。
大眼:“...!!”
再問了三遍後,大眼總算確定鷹是想背著他飛一趟了。
他心中滋生出一絲絲的緊張和興奮,這兩樣情緒沒有被本來似乎沉重得化不開的難過掩蓋,反而逐漸膨脹。
他似乎天生就對那片蔚藍的天空有著隱蔽的嚮往。住在沒有屋頂的小木屋裏頭時,他每天睜眼看到的,都是天。
大眼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那、那我就爬上去了。”
鷹沒有回答,他在等待大眼慢慢地爬上來。
沖上雲端的那一瞬間,大眼難以遏制地喊了起來。風在耳側呼嘯,沖散了其他的嘈雜聲響,讓他在這一刻忘卻了自己早上的失落。
待鷹平穩的滑行時,大眼才睜開自己的眼睛。他摟著鷹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去。
他可以看到螞蟻一樣的小人在走來走去,高大的樓宇也抵不過他一個巴掌大。
大眼興奮地叫了起來:“好看!大家都變得那麼小!他們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呢,嘿嘿,也看不到我們。”
“不知道紅姆和熊娃現在在幹嘛,應該還在吃飯吧?”
“算了,不去看他們了。要是看到我在上面,他們肯定要嚇一跳。影響到下午的測試就不好了。”
說到這裏,大眼似乎有些沮喪,不過他很快又興奮起來。
“我們去看爸爸在做什麼好不好?他肯定會很驚訝。”想到這裏大眼高興地笑了起來。
鷹聽著身上的小人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說話,沈默地飛往東南殿。
飛得低了些,地面上的行人看到了空中的龐然大物,紛紛聚集起來。他們早知道了這是雕刻大師的神獸,此刻隱約見巨禽上有個黑影,便紛紛揣測那人的身份。
要知道,至今可是連大師的畫像都沒傳出來一張呢!
孰不知,他們口中的大師天天在菜市場與他們擦身而過。
大眼低頭見地上的人都朝上看,忍不住慌亂起來,他不喜歡被眾人注視的感覺。
待飛到東南殿上空時,大眼立馬就看到了正在後院找自己的李涵林。
李涵林掃地掃到一半,就見大熊跑過來,震得地板砰砰響。來者激動地叫著什麼,指指地上又指指天,李涵林哪里懂他在講什麼,下意識覺得是大眼出了什麼事。畢竟剛剛這倆還在一塊呢。
果然,找了後院又找屋子,大眼不見了!
李涵林焦急地呼喚他的名字。大眼一聽,趕緊讓鷹帶自己下去。
李涵林正擔心大眼那娃不知跑哪去了,就見鷹直直地朝自己俯衝過來,快撞上自己時,敏捷地一刹車,穩穩地停在了自己面前。
隨後大眼從鷹身上蹦噠下來,從他揚起的嘴角可見他現在很高興。
李涵林大腦空白了幾秒。
大眼撲到他身邊,手舞足蹈地說:“爸爸!鷹帶我去天上玩了!”
李涵林從錯愕之中漸漸清醒過來:“你是說鷹載著你飛到上面去了?”
“嗯!”大眼重重地點頭,看樣子那股興奮勁還沒過。
“……沒系安全帶?”作為一個坐摩天輪都能嚇破膽的人,李涵林現在腦中只有“高空”、“危險”、“驚恐”等的字樣。
“嗯?”大眼敏銳地察覺到李涵林逐漸變黑的臉,有些不明所以。
李涵林看見大眼這麼高興,再對比他早上那副蔫了吧唧的模樣,頓時捨不得罵他了。
李涵林調整了一下情緒和面部表情,伸手把大眼被風吹亂的頭髮給理好,問道: “怕不怕?”
“不怕!”
李涵林又轉頭朝守在一旁的鷹道:“就數你最難管了,下次可得提前知會我。”他語氣似責備,實際帶著不易察覺的讚賞,多虧了鷹,不然大眼估計還難過得很。
鷹湊上去在他用頭討好似的蹭蹭他。
大眼聽不出來,趕緊上去護著自己的新夥伴:“鷹可厲害了!爸爸不要罵他。”
“好好,不罵不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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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
李涵林走後,黑岩看著地上的匕首,突然狠狠一腳踹過去。
匕首朝角落飛去,刺入石牆兩寸。
黑岩坐回書桌前,看了會李涵林記下的東西,心中戾氣漸漲,竟將數張紙撕成碎片,狠狠拋向半空,灑落一地碎屑。
中午時分,昆澍來了一趟。
黑岩怒火消退了些,可依舊沈著臉:“什麼事?”
昆澍認識黑岩數年,最會察言觀色,此刻見他一臉煩躁,關切道:“怎麼了?這兩日沒兵帶,悶得慌?”
黑岩語氣不耐:“沒事就出去。”
昆澍尷尬地摸摸鼻子,說出了來意:“我聽說涵林昨日在你這等他家的幾個崽子,今天想來看看還在不在。不過看樣子是不在了。”
黑岩聞言火氣更盛:“如你所見,快滾吧。”
昆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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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紅姆和熊娃都回來了。大眼倒沒表現出什麼不高興來,反而還興致勃勃地跟他們講他跟鷹一塊兒玩的事情。
兩人明顯不信,大眼要讓鷹來作證,後者卻不搭理他了。
大眼便讓李涵林證明,李涵林哭笑不得地證實了確有其事,這事才算結束。
半夜,李涵林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反復地思考要如何和黑岩化解矛盾。
其實早上發生的那事也實在說不出是個什麼事。黑岩丟那把匕首過來時,李涵林看得出他是沒有惡意的。要是真有,他今天也沒法走著回來了。
李涵林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事件的根源歸咎到黑岩的臭脾氣上,兩句話就急,急啥急啊?有毛好急的?
李涵林越想越過火,悶在被窩裏不斷地自言自語。
“憑啥我得給他做吃的啊?”
“就憑你有求於人!”
“憑啥我得投其所好去看啥子兵器啊?”
“就憑你有求於人!”
“憑啥我得熱臉貼他的冷屁股啊?”
“就憑你有求於人!”
“憑啥我得給他道歉啊?”
“就憑你有求於人!”
……
“……神經病!”
李涵林暗暗咬牙罵了自己一句,忽然覺得念叨久了有些口渴,便翻身起來倒水喝。
路過大眼房間時發現他房裏燭火還亮著,忍不住順著門縫偷偷看了眼。
大眼坐在小書桌前不知寫了什麼。寫完後,從零錢袋裏摸出兩個銅幣,往“開心”存錢罐和“不開心”存錢罐裏各放了一個進去。
李涵林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大眼嚇了一大跳,慌裏慌張地四處張望,頓了頓,又哧溜一下鑽進被窩。
李涵林笑得直不起腰來,推開房門走進去。
“大半夜的怎麼還不睡覺?”
“爸爸?”大眼翻坐起來,臉上露出了釋然和驚訝的表情。
李涵林沖他挑眉:“不然還能是誰?”
大眼松了一口氣:“我以為是壞……”
話音未落,正廳忽然傳來“鏘”的一聲!
大眼驚得眼睛更大了。李涵林也嚇了一大跳,他膽子本來就不是那麼大。不過此時,他也得裝出點大人的樣子出來。
“我去看看,”李涵林把大眼塞進被窩裏,“應該是耗子,三更半夜折騰著呢。”這話也不知說給大眼聽還是自己聽。
李涵林從大眼房裏借了點火走出去,正廳靜悄悄的,因為今夜的月亮皎潔,映得正廳不算特別暗。
因此,李涵林一眼就看到了茶几旁邊那泛著冷光的匕首。
作者有話要說: 黑岩表示:就沒我東西送不出去的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