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為兄》第14章
第十三章

  屋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許風唇上傳來溫熱的觸覺,像他兒時眼饞了許久的糖,終於有一日嘗到了滋味,甜得直透到心裏去。

  但只短短一瞬,他就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麼。

  他……親了周衍……

  許風被這念頭嚇了一跳,急忙直起身來,不料身體向後一仰,竟是“撲”的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床上之人似被這聲音驚動,夢囈般的低語了一句:“風弟……”

  許風冷汗直下,唯恐周衍醒轉過來。他屏息等了半日,見床上再無動靜,才算放下心來,但想到自己方才所爲,卻不敢再呆下去了,僵硬的手腳一恢復知覺,他就站起身來,摸黑跑出了房間。

  夜深人靜,府裏早已無人走動了。

  許風一個人在院裏走了幾圈,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只唇上還殘留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甜味。

  他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怎麼會做出那等事來?是因了蠱蟲的關係,還是他對周大哥……?

  許風心中隱隱知道答案,卻又不敢深想下去。他冷靜下來之後,才想起周衍仍在昏睡之中,夜裏若沒人守著,怕是連一口水也喝不上。他定了定神,將那些千回百轉的心思收起來,重新折回了周衍房裏。

  他一進去就點起了蠟燭,燭光跳躍不定,照亮了周衍的臉。許風從前與他朝夕相處,幷未覺得如何不同,這時見了他熟睡模樣,卻覺心頭一熱,有些兒口乾舌燥。桌上原有一壺茶水,早已放的涼了,他仰起頭來一氣灌了下去,這才壓下了一點火氣。

  喝完水後,他去外頭重燒了一壺熱茶,因怕冬日裏水涼得快,就用衣裳裹了藏在懷裏。不過他這次沒再守在床邊了,只在桌旁坐著,目光朝周衍面上一掃,又立刻轉了開去。

  許風身體本就沒有痊愈,這時候萬籟俱寂,不禁有些困倦起來,頭一點一點的,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睡得不沈,朦朧中感覺有人往他身上披了件衣服,便即驚醒過來。睜眼一看,見桌上的蠟燭已快燒盡了,周衍正坐在旁邊,借著微弱的燭光望著他,也不知這樣看了多久。

  許風與他雙目一對,差點忘了如何開口說話,隔了一會兒才道:“周大哥,你、你醒了?”

  “嗯,”周衍眉眼間難得露出點倦色,道,“你怎麼睡在這兒?”

  “我怕周大哥醒來要水喝。”

  許風想起藏在懷裏的那壺水,取出來一摸,猶有一點溫熱,就倒了杯水給周衍。

  周衍接了杯子,卻幷不喝水,只是問:“你的手還疼麼?”

  “早已好了。”

  周衍道:“那庸醫……嗯,那神醫還算有點本事。”

  許風道:“周大哥自願替我受罪,哪有不好的道理?”

  語氣中頗有責怪之意。

  周衍微微一笑,說:“我內功比你強些,這點蠱蟲之毒,自能壓制下去。”

  “可我聽徐神醫說,雄蠱的毒性更爲劇烈……”

  周衍直到這時才喝了杯中的水,將杯子遞回去時,卻連許風的手一道握住了,低聲自語道:“比起你受的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許風的手給他這麼握著,竟微微有些發癢,仿佛那蠱蟲又活躍起來,這回卻不在他手上作怪了,反而一個勁地往他心裏鑽。許風試著動了動手,卻被周衍牢牢握著,怎麼也掙不開,只好轉了話頭,問起他的身體來。

  周衍自然只說無礙。

  許風同他說了一會兒話,眼神卻始終飄在別處,幷不敢看他的臉。

  周衍很快就發覺了,登時面色微變,擡手摸上自己的臉問:“可是我的臉有何不妥?”

  “沒有。”

  “那你爲什麼低著頭說話?”

  許風無可奈何,只得擡起頭來,朝他面上一望,道:“周大哥的臉好得很。”

  他既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貪看第二眼,直把周衍瞧了個仔細,道:“嗯,周大哥的臉……好看得很……”

  周衍不覺一怔。

  許風自知失言,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周大哥睡了一天,什麼東西也沒吃過,這會兒想必是餓了,我去廚房做些吃的來。”

  說完就轉身出了房門。

  被外頭的冷風一吹,許風才覺得面上的熱意消退,總算清醒了些。他手腳快得很,不多時就煮好了一鍋粥,端回房來跟周衍分著吃了。

  吃完粥後天還未亮,周衍重新躺回了床上,又叫許風回房休息。

  許風非要留下來陪他。

  周衍想了想,乾脆將被子一掀,道:“風弟,你也上來睡罷。”

  “什麼?”

  “反正太快亮了,先湊合著歇一歇。”

  許風堅決不肯,因怕周衍來拉他,手緊緊扒著桌沿不放。

  周衍見他如此,心中好生不解,但勸了幾次也沒用,便由得他去了。

  第二天醒來時,許風在桌上趴得腰酸背痛,周衍的精神倒是好了許多。徐神醫一大早就過來了,照例取周衍的血入藥。

  周衍自己拿了匕首,往手上重重一劃,手腕上頓時又添一道鮮紅的傷痕。

  許風瞧得眼皮直跳。他知道了這藥的來歷,哪裏還喝得下去?只是怕浪費了周衍這一番心血,才勉強咽進了嘴裏。

  吃過藥後,許風就問徐神醫道:“我大哥的身體要不要緊?”

  “公子內力深厚,幷無性命之憂。”

  “我已喝了兩天藥了,右手也不覺得疼了,是不是可以將我大哥體內的蠱蟲取出來了?”

  “這個……”徐神醫支支吾吾道,“此事……”

  “怎麼?是有何爲難之處嗎?”

  徐神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周衍也不做聲,只輕輕咳嗽一下。

  徐神醫立時改了口風,道:“沒有沒有,明日再吃一副藥就成了。”

  許風仍有些疑心,待徐神醫一走,就問周衍:“周大哥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怎麼會?”周衍神情自若,道,“是那姓徐的又想騙些銀子而已。”

  許風想起徐神醫平日的行徑,倒確實是這麼回事,也就沒再追問了。他次日又喝了一碗腥氣十足的藥,隨後徐神醫就改了藥方,果然沒再用周衍的血入藥。

  只是自那一夜之後,許風再跟周衍相處起來,卻不似從前那般輕鬆自在了,甚至會有意無意地避著周衍。

  轉眼到了正月初十,離元宵節也沒差著幾天了。許風早上陪周衍吃了飯,下午就找了個藉口,一頭紮進了書房裏。

  徐神醫的藏書多是一些醫經藥譜,許風平日是絕無興趣的,這時候卻挑了一本,認認真真地翻閱起來。他看到一半時,突然聽見有人問:“在看什麼?”

  許風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的書闔上了,回頭見是徐神醫,方才松了口氣。

  “原來是徐神醫。”

  徐神醫好笑道:“不然你以爲是誰?”

  許風只是笑笑,沒把他心裏想的那個人說出來。

  徐神醫卻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那個大哥呢?沒跟在一塊?”

  許風嘴裏發苦,說:“再要好的兄弟,也不能整日形影不離吧?”

  “也對,”徐神醫連連點頭,“我瞧你那大哥就是太著緊你了,竟然……”

  他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沒再說下去。

  許風正想著自己的心事,倒也沒有留神。他將手中的書翻了又翻,壓低聲音道:“徐神醫醫術高明,且又見多識廣,不知能不能治那種病?”

  “什麼病?”

  “就是……”許風猶豫許久,終於將那幾個字說出來,“斷袖之癖。”

  “咳咳咳……”

  徐神醫聞言,不知被什麼給嗆著了,狠狠咳嗽了一番。但他不愧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平靜下來,目光往許風身上一溜,做了個數錢的手勢。

  許風早已摸透他的性子了,知道他是不見錢財不出力,因此主動奉上自己辛苦攢下來的幾兩銀子。

  徐神醫不拘多寡,收了錢就好說話,略一沈吟道:“你說的這個病,能治,也不能治。”

  “這是何意?”

  “病在腠理、病在肌膚、病在腸胃,皆可治也,唯病在骨髓,則藥石罔效。”

  許風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時只覺心中惶惶,問:“那如何得知……一個人病到了何種程度?”

  “這人究竟病得有多重,”徐神醫像是已然看穿了許風的心事,慢騰騰道,“他自己不該最清楚麼?”

  許風渾身一震。

  徐神醫接著道:“這人若自覺病得不重,大可來找我診脈開方。”

  說完將那幾兩銀子收進懷裏,哼著小曲走了。只留下許風一個人站在書房裏,覺得手腳俱是冰涼。

  他是病在腠理?

  還是……病在骨髓?

  許風手裏還捏著那本醫術,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又在書房呆了會兒,便回了自己房間。

  他走到半道上,遠遠就看見周衍站在他房門口,似在等他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面,許風也不好再低頭避過了,只好迎上去道:“周大哥。”

  周衍應了一聲,抱著胳膊瞧著他。

  許風被他瞧得不自在起來,瞥見他鞋上沾了些塵土,便問:“周大哥出門了?”

  周衍道:“出去辦點事。”

  說著將一包東西塞進他懷裏。

  許風打開來一看,是一包松子糖。他取了顆糖放進嘴裏,那味道真是甜,甜得過了頭,甚至泛起了絲絲苦味。

  許風吃著那糖,苦得皺起眉頭來,聽見周衍問他:“你一下午去了哪裏?”

  “我閑著沒事,在書房裏看書。”

  “風弟,”周衍看了他片刻,問,“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許風心一跳,道:“怎麼會?周大哥何出此言?”

  “沒有嗎?”

  “當然,我……”許風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找一個藉口道,“我這幾日是想著,等將來治好了右手,又要換成右手使劍,也不知能不能練好周大哥教我的劍法。”

  周衍眸色沈沈,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只溫言道:“你必然是練得好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許風推說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周衍卻叫住他道:“風弟。”

  “什麼?”

  “過幾日就是元宵節了,我說過要陪你去看燈的。”

  許風身形一頓,記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別的他都可躲著,只這一樁卻是躲不過的,只好硬著頭皮道:“嗯,到時候我跟周大哥一起去。”

  說完就逃也似的進了房間。

  他連晚飯也沒吃,早早就上床睡了,但因記著徐神醫那番話,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

  他想起從前在山上的時候,師兄弟們說起將來娶媳婦的事,他也曾幻想過娶個溫婉賢淑的娘子。後來……後來進了極樂宮,他才知道原來男子之間也能行夫妻之事。

  他雖然逃了出來,但畢竟在那淫窟裏呆了三年,又被人那般淫辱過,如何再跟女子在一起?偏巧此時遇上了周衍,周大哥拿他當親弟弟一般,時時刻刻護著他,他便不自覺地動了心。

  他被極樂宮的魔頭所害,染上了這等怪病,這一輩子已是毀了,卻不能再害了周大哥。

  許風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找徐神醫開藥來吃。

  他右手早不覺得疼了,這時卻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處,比蠱毒發作時更爲難受。他用胳膊遮著眼睛,壓抑地、小聲地叫了聲:“周大哥……”

  叫過之後,旋即清醒過來,張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再沒發出半點聲音。

  這一夜許風幾乎沒有睡過,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徐神醫診脈了。只是他攢的錢都已花盡,只能在徐神醫那兒賒帳。

  徐神醫沒見著真金白銀,治起病來也就敷衍得很,隨便給許風把了把脈,開了一副方子給他,道:“我開的都是寧神靜氣的藥,你那斷袖子的毛病若是發作起來,覺得心浮氣躁、面紅耳熱、魂不守舍時,可以服下此藥,或能緩解一二。”

  許風料不到徐神醫如此厲害,連他的病癥也知曉得一清二楚,忙伸手接過了藥方。他接下來照著方子吃了幾天藥,成效尚未得見,元宵節倒是到了。

  許風早聽說臨安繁華,但一進城就趕著去救慕容飛,後來又在徐神醫處治手,幷未好好逛過。這天夜裏跟周衍一塊出了門,才知道什麼是人山人海、萬人空巷。

  街上處處點著花燈,各式燈彩瞧得人目不暇接,又有演傀儡戲的和拍番鼓的混跡其中,耳邊盡是喧嘩嬉笑之聲。

  許風瞧見什麼都覺得新鮮,先是看了會兒戲,然後又去瞧別人猜燈謎。其中有一盞琉璃燈,聽聞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樣式,格外得絢麗奪目,不過那燈謎也難,一時無人猜中。

  許風正想多看幾眼,卻被人潮推著走了。街上人頭攢動,到哪兒都是人擠著人、肩擦著肩,周衍與許風挨得極近,好幾次手背都撞著了他的手。

  許風心如擂鼓,徐神醫形容的那幾樣病癥他都一一對上了,十分懊悔出門前沒吃上一副藥。

  這時迎面沖來一隊人,穿著花花綠綠的戲服,腳踩著高蹺,一下把人潮沖散了。許風被撞得東倒西歪,虧得有武功在身,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但是等他回頭一看,卻不見了周衍的身影。

  “周大哥!”

  許風大叫一聲,那聲音即刻淹沒在了喧鬧聲中。

  人潮重新彙聚起來,繼續推著他往前走去。許風頻頻回頭,四處尋覓周衍的蹤跡。他眼力也算上佳,這時竟怎麼也尋不著周大哥了。

  這一夜的臨安城燈火通明,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許風身處其中,卻急得出了一頭汗。

  他仿佛回到了年幼時,與兄長兩個人相依爲命,原以爲一輩子也不會分離的,但那一日他聽兄長的話一直一直往前跑,等到回過頭時,那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此後人海茫茫,再無相見之期。

  “周大哥!”

  許風喊得聲嘶力竭,偶一回頭,卻瞥見了那盞琉璃燈。那燈晶瑩剔透,於近處看,愈發顯得光華耀目。

  許風呆了一下,怔怔瞧著那燈。

  提著燈的人一步步走過來,將那盞燈遞到他眼前,道:“拿著。”

  許風慢慢擡起視綫,見那人眼中流光溢彩,正倒映著煌煌燈火。

  四周的聲音霎時消失不見,安靜得猶如那一夜,他輕輕吻上周衍的唇。只這一刻,許風心中忽然明白,他已病入膏肓,世上再無藥石可救。

  周衍見許風一直沒接那盞琉璃燈,便問:“怎麼?你不喜歡這燈?”

  “喜歡……”許風的眼睛始終望著周衍,道,“我喜歡得很。”

  他一面伸手接過那燈,一面問:“周大哥猜著燈謎了嗎?”

  “沒有。”

  “那這燈……”

  “花錢買的。”

  許風笑了笑,瞧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道:“人太多,我怕又跟周大哥走散了。”

  周衍手腕一翻,一下握牢他的手,道:“這回不會再丟了。”

  許風任由他這麼握著,沒再掙開那只手。

  兩人提了燈,隨著人潮接著往前走。一路上所見的燈彩,很有一些精美絕倫、巧奪天工的,但許風看遍風光,只覺沒有哪一盞及得上他已握在手中的。

  燈會從昏達旦,到天明時方散。許風頭一回見識這樣熱鬧的場面,雖是習武之人,但是被人群推來擠去,還是累得夠嗆。

  周衍便鬆開他的手,彎下身道:“我背你回去。”

  “周大哥……”

  周衍不容他拒絕,直接說:“上來。”

  許風心中知道不妥,身體卻自己動起來,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慢慢伏到他背上去。

  天還沒亮透,周衍怕顛著了許風,幷沒有走得太快,只踏著那一點熹微的晨光,穩穩當當地往前走著。

  許風在他耳邊道:“周大哥,其實我自己走得動路。”

  “我知道。”周衍回眸看他,眼中猶有昨夜的一點輝芒,溫言道,“我就是想背著你走一會兒。”

  許風的胸膛緊貼在他寬闊的背脊上,燙得像是要燒起來。日光穿破雲層,斜斜打在周衍的側臉上,許風用目光將那面容描摹一遍,卻不敢貼得太近,只那麼趴在他肩頭,心中盼望這一條路越長越好。

  琉璃燈漸漸熄滅,天色徹底亮起來時,兩人終於回了徐府。許風一夜未睡,不禁哈欠連連,周衍跟他一塊吃了早飯,便催著他回房休息。

  許風進了自己房間,一時卻又睡不著了,將那盞琉璃燈放在桌上,滿心歡喜的看了又看,直到眼皮酸得不行,才將燈掛至床頭,瞧著那琉璃燈罩上的花紋入睡了。

  出了正月十五,就算是過完年了,一切又恢復如常。許風自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沒再刻意避著周衍,連徐神醫開的那副藥也不吃了。

  徐神醫原指望在他身上賺點小錢,這一來倒是落空了。不過許風的右手還未痊愈,仍吃著調理身體的藥方。到了月底的時候,徐神醫另給他換了幾味藥,嘗起來略帶了些澀味。

  許風覺著奇怪,徐神醫只說不要緊:“那蠱蟲已在你體內呆了一個月,也該起些效用了,所以換了副藥性溫和的方子,再吃上幾個月就好了。”

  許風便照舊吃著那藥。

  他一直沒放下習武之事,每日勤練不輟,周衍閑來無事,就在旁指點一二。從前在鎮上隱居的時候,周衍偶爾會同許風過上幾招,自從到了徐神醫府上,倒是沒見他再出過手了。

  許風心想定是自己武功不濟,跟周大哥差得太遠的緣故,因此練得愈發刻苦。這日他在院子中練劍,周衍在旁邊的涼亭裏瞧著,待他一套劍法使完,轉身去尋周大哥時,卻見周衍已經靠在桌邊睡著了。

  許風收了劍,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見周衍睡得正熟,又是初春時節,微風徐徐拂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就沒有出聲叫他。

  院子裏的幾株梅花都已開了,聞得著一絲似有若無的香氣,許風一手支著下頷,在這融融春光裏坐了一陣。他覷著四下無人,又見周衍的手放在桌上,便悄悄湊近了些,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手指略微一彎,就勾住了周衍的手。

  雙手相扣,許風覺得指尖有些發麻,嘴角卻不自覺地泛起了笑意。

  但只過了片刻,他就察覺不對,忙收回手來,撩起了周衍的衣袖。周衍手腕上纏著一圈白布,是當初取血入藥時纏上的,難道過了一個月之久,這傷還沒有好?

  許風心下生疑,乾脆將那白布解開了,定睛一看,只見周衍手腕上傷疤縱橫,其中有幾處皮肉外翻、異常猙獰,赫然是新鮮的傷痕!

  許風也是受過傷的人,知道這傷絕非一個月前留下的,最早也是昨日,甚至……就是今天早上……

  周大哥怎麼會受傷的?

  許風驚愕不已,胳膊往後一撞,把桌上的茶杯撞落在地。

  周衍聽見這聲響,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一時仍未清醒,盯著許風看了會兒,才微微一笑,道:“怎麼?劍法已經練完了?”

  一低頭見許風握著自己的手,立刻神色一變,用衣袖掩住了手上的傷。

  許風將一切看在眼裏,問:“周大哥怎麼受傷的?”

  周衍揉了揉眉心,說:“前幾日不小心……”

  “這傷分明是用刀子劃的,豈會是不小心?周大哥爲何弄傷自己?難道……”許風想起近日吃的藥換了方子,眼皮重重一跳,“難道我這幾天吃的藥……又用了周大哥的血?”

  周衍沒有否認,只說:“一點小傷,過幾日就好了。”

  “藥……你的血……”許風將事情前後一想,登時明白過來,問,“那蠱蟲是不是仍在你體內?”

  周衍避而不答,算是默認了。

  難怪徐神醫提起此事時支支吾吾,原來他從未將那蠱蟲取走!

  許風想到這裏,倏地記起一事,擡掌朝周衍肩頭拍去。

  周衍何等武功,平日與許風過招,連衣角也不會給他碰著一片,這時卻是避也不避,只聽“撲”的一聲,那一掌正打在他肩頭上。

  許風呆了一呆,心中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雙眼直盯著周衍,一字一字道:“周大哥最近不肯同我過招,是不是因爲你根本使不出內力來?”

  周衍嘆了口氣,握住許風打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道:“只是暫時用內力壓制住蠱蟲而已。”

  “爲什麼?”

  “上回雖用我的血入藥,解了你體內的蟲毒,但這毒每隔一個月就會發作一次。所以我跟徐神醫商議了一下,仍將雄蠱養在我體內,待治好了你的手傷,再取出來不遲。”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徐神醫和周衍瞞著他的事。

  爲了治他的傷,他的周大哥寧願連武功也不要了。還有元宵那日,他用這樣的身體背著他走了那麼長的路……

  許風胸口發悶,起身道:“我去找徐神醫,讓他馬上把蠱蟲取出來。”

  “風弟,你的手……”

  “不治了。”

  “風弟!”

  周衍捉住許風的一手,用力將他拽了回來。許風未有提防,一下撞進了他懷裏。

  周衍怕他去找徐神醫,索性抱著他不放,道:“此時半途而廢,先前那些苦不都白吃了?何況這蠱蟲也不是說取就能取出來的。如今……我的血就是你的解藥。”

  許風聽了這話,頓覺心中一陣甜蜜又一陣苦澀。他深深吸一口氣,道:“錯了。”

  “什麼?”

  “周大哥……”

  他離得周衍那麼近,只是一擡頭,就親上了周衍的嘴角。他的唇微微發顫,連聲音也是顫抖的,說:“周大哥才是我的解藥。”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