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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執位III – 10 –人偶》第13章
  第二章

  鐘魁對怪異氣味最敏感,一靠近臉色就變了,想起他的弱點,張玄急忙給銀白使眼色,讓他帶鐘魁離開,卻已經來不及了,就見鐘魁兩眼一翻,仰面跌倒在地上。

  「你們聶家總算還有個正常的人。」看到這一幕,魏炎忍不住感歎道。

  「張家,」張玄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糾正,「還有,我們家最不正常的就是他了。」

  至少其它人還勉強算是人,只有鐘魁,很難為他的存在找出一個正確的定位來,也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添亂的。

  不知道魏炎是懶得跟張玄多探討何為「正常」的話題,還是心思都放在辦案上,張玄的解釋被他直接忽略了過去,看到新聞界人士聽到消息,一窩蜂的趕過來,他吩咐屬下嚴陣待命,要是兩樁恐怖事件連續傳上網路,警方的立場會更微妙了。

  張玄看著陷入昏迷的韓越被員警帶走了,這裡的事件也暫時平息,他讓銀白將鐘魁送回去,又順便讓漢堡去尋覓人偶的下落,銀白原本有話想對張玄說,但周圍人多眼雜,他只好說:「那我們先走,主人若有差遣,請隨時召喚我們。」

  沒多久,便利商店的店主也聞訊趕到了,看到自己的店一片血淋淋,像是進了屠宰場,他差點暈倒,對於員警的詢問他也回答得結結巴巴,好半天張玄才聽出了個大概,原來這家店是店主盤下來的店鋪之一,實際上工作都交給店長來做,自己很少過來,碰巧今天店長生病休假,店裡只有一個工讀生幫忙等等。

  「不是那個工讀生,是張燕樺,」張玄轉頭,看到法醫還在仔細清點門口的肉末血塊,他嘟嚷:「張燕樺把自己跟工讀生掉包了,想趁機捉走我,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會慘死在索仁峰變成的怪物爪下。」

  「你確定那個是張燕樺嗎?」

  「二點零的眼,一個櫃檯的距離,董事長你說我能不能看錯?」張玄用手比量了一下當時的距離。

  如果不是發現那是張燕樺,他還不會警覺,但沒想到會腹背受敵,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看著那堆血塊,張玄說:「就算是最好的入殮師也無法將她拼合完整吧?」

  「但至少可以驗DNA,判斷她是否是張燕樺。」

  「董事長你不相信我!」

  面對情人憤憤不平的指責,聶行風報之以微笑,他如果不信張玄,剛才在張玄向魏炎講述案情時,他就會加以指正了,他只是不相信張雪山會這麼輕易就死了,也許死的是張燕樺的軀殼,而張雪山的魂魄附在了別人身上,比如索仁峰變身的怪物,或者是其它人——一個人怕死的心情會變成強大的怨念,而怨念會支撐他達到自己的目的。

  警車將韓越帶走了,見曲星辰跟魏炎聊了幾句,也上了車,聶行風說:「張玄,我們也去警局。」

  「為什麼?口供都錄完了,我們還是先捉怪物比較對吧?它搶了我的七龍珠……」

  「現在韓越才是最重要的線索,如果我們不先把他的事搞清楚,遇到怪物恐怕也無法應對,」聶行風拉著他的手追了上去,」我答應這件事解決後,買七顆鑽石送你。」

  「哎呀呀,買這麼多,我會不好意思了。」

  難得看到張玄這種反應,聶行風一怔,轉過頭看他,就在他以為張玄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時,張玄一本正經地說:「我比較對董事長你在瑞士的帳戶感興趣。」

  一瞬間,聶行風有了把他的手甩開的衝動。

  ◇◆◇

  在征得魏炎同意之後,兩人先回家換了衣服,再開車一路跟去了警局,路上聶行風讓張玄打電話給張正,講述他們剛才的經歷,沒想到張正已經知道了,還說馬靈樞應該已經到警局了,他跟張洛先安排門人尋找怪物,事後大家在警局會合。

  「他們的消息也太靈通了。」放下手機,張玄愣愣地對聶行風說。

  「你太小看新聞工作者的職業病了,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新聞該早上電視了。」

  「可是這麼多修道的人都去警局做事,員警叔叔壓力也很大啊。」

  「他們巴不得呢,」車跑到拐角處,聶行風轉著方向盤,說:「這種案子他們辦不了,魏炎心裡很清楚,我猜馬先生會去警局也是他請的。」

  「為什麼!?」張玄瞪大眼睛看他,一副明明正職天師就在眼前,魏炎卻另外請人的表情。

  聶行風捏住張玄的下巴把他的頭轉過去,」可能是馬先生看起來更有道風仙骨吧。」

  「難道不是因為他會免費做事?」

  「有關這個問題,你可以直接去問當事人。」

  兩人到達警察局,韓越已經醒了,他被帶進重案組辦公室裡審訊,不知曲星辰跟魏炎說了什麼,他被允許在審訊室外觀看,張玄想上前詢問情況,被聶行風欄住了,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去打擾。

  曲星辰沒注意他們的到來,眼睛一直盯在審訊室裡的人身上,頹廢神情加上緊張,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險惡,但實際上他臉上並沒有表情,眼神恍惚,像是對韓越這個人很在意,但同時又在抗拒他的存在。

  「自從索仁峰出現後,他就變得很奇怪了。」看看曲星辰緊握的拳頭,張玄小聲說。

  「許多事情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觀念,善與惡只是一念之差。」

  這話說得太深奧,張玄沒聽懂,轉頭看聶行風,卻被他拉著離開了重案組,說去法醫室查看張燕樺的屍體。

  「董事長你對張雪山還真是耿耿於懷啊。」明白聶行風的心思,張玄乖乖聽從了他的建議,只在嘴裡小聲嘟囔道。

  兩人來到法醫室,卻沒看到法醫搜集來的屍體殘骸,聶行風問過後才知道他們將殘骸帶回來不久,就有人來收走了,說是屍體有病毒,為了避免傳播,需要馬上處理掉,當時殘骸的氣味的確超過了普通屍首,更像是腐爛了幾個周的軀體,再加上這是局長親口發的話,他們只能服從。

  「來收走屍首的人是不是馬靈樞先生?」

  被聶行風問到,法醫連連點頭,看表情他還是對身為形象設計師的人來干涉法醫工作抱有疑慮,只是不方便多問罷了。

  「馬先生有說去哪裡處理嗎?」

  「應該在地下室,上次警局裡的遺屍他也是帶去地下室的,之後屍體就沒那麼大的味道了。」

  聶行風問了去地下室的路,給張玄使了個眼色,兩人出了法醫室,往樓下走的時候,張玄說:「那是淨魂,就是將附在屍體上的髒東西驅除掉,那臭氣不是屍體的氣味,而是怪物留下的,不及時驅除,很容易引起屍變。」

  所以之前漢堡毫無公德心的丟在警察局的屍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淨魂的,聶行風想之所以會屍變,若非是出於怪物攻擊所致,那就是死者在生前已有變成怪物的跡象了。

  不過他們沒機會去地下室,走到一半就見馬靈樞從樓梯下面走上來,跟他們碰了個對頭,馬靈樞身後還跟著兩個類似助手的人,他跟助手交代了幾句,獨自走到他們面前。

  「都搞定了?」張玄好奇地往下面探探頭,很想看看淨魂後的死屍是什麼模樣。

  馬靈樞給他讓開了路,卻提醒道:「只是一堆失去了怨氣的血肉,沒什麼好看的。」

  想到今後自己還要吃葷食,張玄打消了近距離確認的念頭,問:「那之後要怎麼辦?」

  「交給那些特警,他們會將屍塊運去安全地帶銷毀。」

  「馬先生你好厲害,連特警都聽你的指派。」

  「都是上頭的安排,比起怎麼解決問題,他們更在意仕途會不會因此受影響。」

  馬靈樞來得很及時,舉止中卻毫無匆忙痕跡,依舊是修飾得體的衣著,頸上圍著橘色圍巾,圍巾邊角嵌了顆不大卻很顯眼的翠玉墜子,他把圍巾整理了一下,向前走去。

  張玄看了聶行風一眼,聶行風選擇了跟馬靈樞一起,將剛才的經歷跟他完整地講述了一遍,聽完後,馬靈樞在附近窗前停下,不知何時天色變了,外面開始飄雨點,看著逐漸模糊的景物,他眉間掠過憂慮,歎道:「剛才鐘魁打電話來,也跟我說了一些……果真是改變不了的嗎?」

  「我想無法改變,否則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

  馬靈樞轉頭看聶行風,像是在確認他的想法,張玄又聽不懂了,問:「你們在說什麼啊?要改變什麼?」

  馬靈樞沒直接回答他的提問,而是反問:「你確定被索仁峰殺死的是張燕樺?」

  「是被怪物殺死的被張雪山附身的張燕樺。」張玄說完,有些疑惑,」你有什麼新發現嗎?」

  「沒有,屍塊腐爛得太厲害,比之前那具遺屍更難認,所以我才需要確認。」

  「那應該就是張雪山吧,他利用張燕樺的身軀替代店員去店裡,結果害人終害己,死有餘辜,至於索仁峰跟韓越,雖然他們變成這樣有點可憐,但也是咎由自取,修道走捷徑,這個想法一開始就錯了,又怎麼可能有個好結果?」

  見馬靈樞臉色不太好看,聶行風急忙給張玄使眼色讓他閉嘴,馬靈樞卻沒在意,拍拍張玄的肩膀,走了過去。

  ◇◆◇

  三人回到重案組,見有兩名員警在審訊室裡跟韓越交流,但不是很成功,韓越看起來相當暴躁,如果不是手腳被銬住,上身也被固定在椅子上,他可能早對員警動手了,魏炎跟曲星辰在外面觀看,看到他們,魏炎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他受了傷,這樣的捆綁他受得了嗎?」聶行風看著不斷在椅子上掙扎的被審訊者,問道。

  「他身上沒傷,只是有些血漬而已,可能是屬於死者的。」見聶行風跟張玄都面露不信,魏炎指指裡面的人,」你看他那樣子像受了傷嗎?」

  的確不像,但曲星辰那一刀也不是戳假的,張玄瞄了一眼目不轉睛觀看審訊的曲星辰,心想如果他的刀沒問題的話,那就是韓越也不是正常人了,這個自動修復功能可不是普通修道者所能擁有的。

  「沒見過這麼暴力的瘋子,剛才我們好幾個人才按住他。」

  自從贖魂事件後,在魏炎眼裡聶行風就成了自己人,至少他是可以幫助到自己的人,小聲說:「我懷疑他是走火入魔的宗教信徒,一直在警告我們說如果不把人偶搶回來,就會天下大亂,警局投屍只是開始,到時怪物會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殺掉……我同事問他是不是遊戲打多了,被他不知動了什麼手腳,就暈過去了,還好曲先生幫忙救治,不愧是修道高手,輕易就把人救醒了。」

  那只是普通的失神咒啦,是個道士就會的。

  聽魏炎的口氣對曲星辰大加推崇,張玄很後悔關鍵時刻自己不在場,真是失策失策。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自從經歷了酒吧雨夜後,張玄就對下雨沒什麼好感,希望不要打雷,看著落下的雨點,他開始胡思亂想——人偶沒了,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把怪物引出來。

  「交通監視器有沒有追蹤到那個怪人的行蹤?」聶行風跟張玄想到了一起,不過因為在警局裡,他問得比較含蓄。

  「沒有,今早部分地區發生落雷現象,監視器無法正常工作,到目前為止我們也沒有接到相關的報案電話。」

  「早上又沒下雨,怎麼會突然打雷?」

  魏炎沒回答,看他的表情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答才好,就在這時審訊室裡傳來響動,韓越暴躁的亂動亂踢,椅子被他頂得在地面來回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我可以進去跟他單獨說幾句話嗎?」馬靈樞問。

  馬靈樞是局長的座上賓,雖然魏炎不知道這位模特兒界的新潮先鋒對處理案子有什麼幫助,但看在局長的面子上,對他還是很尊敬的,說:「可以是可以,不過房間裡最好留一個人,這個人很暴力,我怕萬一他發起瘋來會傷到你。」

  「不需要,能傷到我的人這世上沒有很多。」

  馬靈樞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張玄,張玄卻仰頭看天,像是什麼都沒看到,馬靈樞也沒再多說,進去時交代把外放音箱關掉,曲星辰也想跟進去,被他攔住了,在門口微笑說:「人越多韓越的情緒就會越緊張,我一個人就夠了。」

  「可是他並不認識你,比起一個外人,同門會比較方便溝通吧?」

  「我想我應該比你更瞭解他。」

  馬靈樞把門關上了,大家看著他走到審訊桌桌前,韓越還在發狂,看到他,掙扎得更厲害,但下一瞬臉色就變了,不知道馬靈樞對他說了什麼,他竟然停止狂躁,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聽憑馬靈樞給他打開了手銬跟捆綁的繩索。

  「你們注意一點,他隨時可能發起攻擊。」

  魏炎照經驗吩咐屬下,張玄卻道:「別擔心,他不會動手的。」

  魏炎又觀察了一會兒,果然發現韓越不僅沒動手,還隨著對話表情豐富起來,不再是最初的咬牙切齒,而多了些屬於正常人的溫和氣息,甚至敬仰。韓越長相清秀,安靜下來後他就像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靜靜坐在那裡,聆聽長輩的教誨。

  「馬先生還真有點本事啊,」見此情景,魏炎對馬靈樞的態度大為改觀,轉頭問張玄,」他說了什麼,可以讓罪犯瞬間老實?」

  張玄搖搖頭,馬靈樞側對著他們,張玄無法知道他們的對話,誰知就看到魏炎鄙夷的目光投來,像是在說——連這個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神算還是神棍?

  神算又不是萬能的,他不懂唇語很奇怪嗎?

  張玄想反駁,胳膊被聶行風輕輕碰了一下,指指韓越的口型,小聲說:「師兄。」

  師兄是個很平常的字眼,但在一些特定場合下它卻代表了特殊的意義,一瞬間,張玄明白了為什麼韓越的臉上會露出敬仰,也許除了敬仰外,還有信服跟認可,心怦怦的跳,他想有些事是到了坦誠相見的時候了。

  馬靈樞跟韓越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大家只在外面看到韓越的表情時而興奮時而沮喪,很快又變得茫然,隨後他低下頭,肩膀輕微顫抖著,像是在哭泣,但等他抬起頭時,映入大家眼簾的卻是一張笑顏。

  看著他們說話,曲星辰的臉色變得複雜,最後終於看不下去了,低著頭快步走出去,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審訊室裡,只有聶行風覺察到他不太對勁,想跟出去看看,腳步剛抬起就被張玄拉住了,指指房間,讓他注意韓越的眼睛。

  聶行風轉頭去看,就見不知他們談到了什麼,韓越顯得比最初激動了許多,放在桌上的手洩憤似的不斷敲桌面,眼睛瞪大,在燈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瞳裡菱形陰影在時隱時現,張玄小聲道:「他其實已經不是人了吧?」

  「也許,但相信他的毅力可以讓他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如果真可以控制,就不會發生曲家村的慘劇……咦,我說錯了嗎?董事長你幹嘛這樣瞪我?」

  聶行風不是瞪張玄,而是張玄的話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想去找曲星辰,卻見馬靈樞站起來,向他們做了個喝茶的動作,魏炎會意,急忙讓屬下去給他們倒茶。

  這是個詢問內情的好機會,聶行風暫時放棄去找曲星辰,他走到門前,稍微打開一條縫,輕聲問:「我可以跟韓越說幾句話嗎?」

  馬靈樞沒答覆,而是把目光投給韓越,韓越已經冷靜了下來,點點頭,表示他可以進來。

  為了不刺激到韓越的情緒,張玄沒跟進,在門口對聶行風低聲說了句小心後把門帶上了,配合默契的舉動,馬靈樞看在眼裡,不由一笑。

  聶行風走到審訊桌的側面坐下,問:「韓先生,你認識我嗎?」

  「韓先生?」韓越愣了一下,輕笑:「真是個新鮮的稱呼,以前都沒人這樣叫過我,大家都叫我韓越,同門的叫我小師弟,其它人稱我道友,看來這些年發生了很多變化,連稱呼都不同了。」

  「對於你也許只是一瞬,但其實你跟我們之間差了三十多年的時光。」

  聽了聶行風的話,韓越又是一怔,驚訝地看馬靈樞,馬靈樞搖頭,」有關同門的事,我沒有對外人提過,不過行風是個聰明人,他猜出了你們的經歷。」

  韓越把目光轉向聶行風,再次認真打量他,半晌才傲然道:「你是我的晚輩。」

  「從輩分來算是這樣,就像張燕樺跟你的輩分一樣。」

  韓越沒聽出聶行風在故意把話題轉去他希望的那邊,聽他提到張燕樺,歎了口氣,道:「師兄都跟我講了,她不是張燕樺,是張雪山附身的人,我說她的道行怎麼會那麼高,又跟我一見如故,原來其實是我師兄。」

  「所以你已經知道他並沒有幫你,而是在利用你了?」

  韓越怔了一會兒,然後茫然問:「你是指哪一次?」

  聶行風沒聽懂,轉頭看馬靈樞,馬靈樞也不懂,見他們詫異,韓越輕蔑地一笑:「三師兄你當年離開師門,離群索居,盛行一時的雷神傳說你也不清楚,但當時整個道界就像被蠱惑下一樣,每個人都想得到雷神,利用它的靈氣修行,大家都稱之為雷神之靈,可是真正接觸過後,才知那根本是詛咒。」

  韓越那時還是少年,修為卻是天師門下的佼佼者,師父曾一度看重他,他自己也恃才傲物,聽了雷神傳說後心生嚮往,一門心思想弄到手,後來他在張雪山的協助下真正拿到了靈物,也就是那個人偶,當時他還對張雪山的相助心存感激,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張雪山一直都在利用他。

  張雪山心機深沉,他覬覦神物,卻又擔心神物並沒有世人傳說的那麼神奇,所以就把韓越推出來試刀,如果韓越成功了,他便可以找機會據為己有,假若失敗,他也沒有任何損失,但他沒想到韓越在拿到人偶後會不辭而別,跟索仁峰突然下山,就此杳無音信。

  「我當時並沒有懷疑張雪山,只是得到了神物,怕被人打擾,無法靜心修行,才會選擇遠離,我跟索師兄的關係最好,所以就約了他一起去,卻沒想到這個選擇會害了他。」

  說到這裡,韓越發出苦笑:「後來修行沒多久,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卻沒往深處想,再加上其它同道中人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為了躲避麻煩,我照人偶原樣胡亂刻了幾個假的混淆視聽,就這樣我們一起邊修行邊往山鄉走,誰知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遇到惡獸殺人,並伴隨電閃雷鳴。」

  「次數多了,我就多了個心眼,沒想到竟然發現惡獸是索師兄變化的,他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術,會化成惡獸亂咬人,被咬之人怨氣不散,再化為惡魂,如此反復不止,我知道是人偶的問題,一度曾想丟掉它,但想到失去它後,更無法解開索師兄身上的邪術,只好繼續留下,卻沒想到那晚投宿曲家村,曲家村會被惡獸滅門,甚至連聞訊趕來的師父都未能躲過……」

  說到最後,韓越的語氣變得哽咽,想起那晚的經歷,他悲痛之情溢於言表,聶行風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偽,但事實絕對不會這樣簡單,否則事後原本該過世的師父就不會只帶著索仁峰跟曲星辰離開了。

  「那後來呢?」他不動聲色地問。

  「後來……」被問到,韓越恍惚了一下才說:「我只記得師父滿身都是血,他死了,恢復人形的索師兄抱著他,我很氣憤,上前要跟師兄算帳,卻聽頭頂傳來巨響,四周突然變得很亮,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再醒來時,就來到了這裡。」

  聶行風點點頭,看來他猜想得沒錯,韓越跟索仁峰並不是偷偷藏在哪裡修行,而是曲家村被屠村邵晚,時空發生了混亂,他們被奇怪的力量帶到了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雷雨夜索仁峰來到酒吧後惶惶然的原因——索仁峰把韓越當成是怪物,把素問當成是當年的白狼,直到最後他才明白怪物是他自己,所以才會一心求死,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已被怪氣纏身的索仁峰即使死亡也無法改變他的命運,他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

  「看來張雪山是從你的講述中猜到了事情原委,所以才會幫你。」馬靈樞冷冷道:「他當年一定很後悔自己的決定,為了再次得到雷神,甚至不惜讓師父複生。」

  張雪山說什麼可以利用白狼的內丹助師父複生,其實一切都是為了他自己,當年韓越經歷了什麼只有師父知道,張雪山想找到雷神的蹤跡,就只有複生這一條路。

  「他當年沒得手,但這次他成功了,」韓越繼續說下去,」我跟索師兄都練過雷神法術,輕易就找到了師兄,那時他已經恢復了普通人的模樣,整個人癡癡呆呆的,魂魄也亂了,我知道他已死,本來已經絕望了,但張雪山跟我說那個叫張玄的人也是同門,他具有神格,可以幫我利用雷神將索師兄複生,天知道我想這樣做想得要瘋了,索師兄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為了救他,讓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所以當張雪山提出在便利商店埋伏時,我馬上就同意了,餘下的都是他一手操作的,我沒有太關心,我沒想到索師兄會突然變身,更沒想到張雪山千算萬算,最後會死在那裡……」

  「那些人偶都消失了,會不會是索仁峰離開時帶走的?」聶行風問。

  「不曉得,他有段時間很忌諱那些東西,連我刻的假的他都很懼怕,我想對於被雷神蠱惑他也有所覺察,但現在他變成怪物了,會不會跟人偶牽連到一起我就不知道了,我的人偶被員警毀掉了,要想救師兄,只能用師兄的人偶——張雪山是這樣跟我講的。」

  韓越的話聲中帶著憤恨跟憎惡,被激動的心情影響到,他的眼瞳開始自動劇烈收縮,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一心想拯救的人的眼中,他也是怪物的存在。

  聶行風跟馬靈樞對望一眼,都沒說出這個真相——師父並非索仁峰殺的,而是……

  咚咚!

  旁邊傳來敲門聲,員警把茶水送來了,推開門,他感覺到房間裡壓抑的氣息,猶豫著要不要進來,被張玄順手將託盤接過去,說:「我來吧。」

  在外面什麼都聽不到,只看到他們說得很神秘的樣子,張玄早忍不住了,一見有機會就馬上自動請纓,進來後把門帶上,將茶分別放在大家面前,笑嘻嘻地說:「說了這麼久,大家都口渴了吧,來,喝杯茶潤潤喉。」

  韓越一把將茶杯握進了手裡,略帶神經質的反應,聶行風猜想那段往事一定是他最忌諱碰觸的記憶,情緒被刺激到了,如果不好好安撫的話,也許他會像索仁峰那樣隨時化身怪物的。

  「新沏的上好的茶,據說是局長用來招待貴客的,馬先生你面子真大。」

  張玄說完,見大家都沒有喝的意思,他把聶行風的那杯拿過來,韓越看到,也模仿著他的動作,端起了茶杯。

  「呸呸呸,這什麼茶啊,好難喝!」

  張玄喝了一口,發現味道不對,皺著眉將茶水吐了出來,看到他的反應,聶行風臉色一變,伸手將韓越的茶杯推開,卻晚了一步,他已經將茶喝下去了。

  馬靈樞拿起眼前的茶杯嗅了嗅,就聽張玄在旁邊砸吧著嘴說:「好像是符水,靠,沒想到符水兌茶水後會變得這麼難喝……你們別看我,這不是我兌的符水。」

  聶行風當然知道這不是張玄做的手腳,所以結果才更糟糕,問:「這茶是從哪兒來的?」

  「員警弟弟端來的。」

  張玄還沒搞懂是怎麼回事,抬手指指外面,門被推開了,出現的卻不是員警,而是曲星辰,看到他冷峻的表情,張玄大叫:「不會是你放的符水吧,你為什麼……」

  桌子傳來劇烈晃動,打斷了張玄的話聲,他轉過頭,就見韓越的臉色突然間脹得通紅,雙手緊抓住桌沿,面部肌肉快速抽搐著,像是在壓制痛楚,但那痛楚很快就超過了他的控制,他撲到桌上大叫起來。

  聶行風不知道該怎麼幫韓越緩解痛苦,只能扶住他,馬靈樞迅速走到他身邊,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並指點中他的眉間,想幫他鎮住道符帶來的不適,卻無濟於事,他的念力反而讓韓越變得更難受,臉上手上的血管在瞬間很恐怖的暴起,像一條條黑色蜈蚣盤在他的身軀上,他仰起頭,眼珠被血紅浸染了,形成相當明顯的菱形。

  對於馬靈樞的控制,韓越顯得很抗拒,仰起頭沖他張嘴狂叫,牙齒尖銳,不像是正常人類應有的。

  眼看著馬靈樞跟聶行風兩人控制不住他了,張玄急忙上前幫忙,曲星辰慢慢走近,看著他們手忙腳亂的樣子,他很不解,冷冷道:「他殺了師父,你們是要救一個弑師的人嗎?」

  「他是你六師兄!」

  「他不是,他是怪物,」馬靈樞的話激怒了曲星辰,大聲叫道:「是他殺了師父,後來師父拼著最後的氣力殺了他,他應該死的,他跟索仁峰都死了,所有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不是我,是索師兄變成了怪物,是他……」

  韓越雖然被符水罡氣逼得難受,但還是聽到了曲星辰的話,他氣得大叫著反駁,又因為疼痛亂踢亂踏,整個房間都被他的戾氣影響到了,桌椅燈具晃個不停,員警在外面看到突發狀況,但由於隔音太好,他們只當是韓越的瘋症又發作了,想進來幫忙,卻在開門時發現房門緊閉,怎麼都推不開,只能想辦法又是撬門又是撞玻璃,混亂成一團。

  不理會室外的混亂,面對瘋狂掙扎的人,曲星辰冷靜地反駁:「別再胡言亂語了,那件事沒人比我看得更清楚,那一晚我都看到了,看到了你,看到了索仁峰跟師父,還看到了那頭白狼,是你化身怪物殺了所有的人。」

  「不是,不是……」

  「沒有什麼『不是』!我就是那個孩子,我每天都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你不是怪物,誰是怪物!?」

  大喝中砰的一聲,曲星辰將隨身攜帶的照妖鏡摔到了韓越面前,鏡面朝上,清楚地映出了他的面容,看到鏡子裡扭曲的人臉,韓越怔住了,一時間停止了掙扎,曲星辰冷笑道:「看看你的模樣,你還是正常人嗎!?」

  「我不是,你污蔑我!」

  短暫的寂靜後韓越又大叫起來,伸手抄起照妖鏡將它摔得粉碎,然後瞪目盯住曲星辰,仿佛他是仇人,感覺到韓越的氣息愈發不穩,馬靈樞沖曲星辰喝道:「不要再刺激他了!」

  「我只是在說實話,難道就為了不刺激他,大家就要永遠都生活在謊言裡嗎?」漠然看著掙扎個不停的韓越,曲星辰冷冷道:「你殺了曲家村的人,殺了你師兄、師父,你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因為真正的怪物是你,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壓抑了這麼久終於可以把憤怒完整發洩出來了,曲星辰感覺到心口有種從未有過的暢快,仇人越是難受,他就越覺得興奮,仿佛把那一個雪夜所遭受到的悲傷痛恨都一股腦的轉嫁了出去,看著韓越大聲笑起來。

  張玄被曲星辰的行為驚到了,只覺得此刻他的瘋狂跟韓越不相上下,「原來那些事你全部都記得!」

  「不,最初的幾年忘記了,但隨著修道,我慢慢都想了起來,可惜韓越跟索仁峰已被師父殺了,而師父也死了,我只以為這輩子再沒法報仇,沒想到老天爺讓我遇到了素問,你們知道當發現素問就是那頭白狼,是殺害我的家人的幫兇時,我是種怎樣的心情嗎!?」

  「素問不是幫兇。」聶行風冷聲喝道:「雖然我不瞭解當時的情況,但我想素問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

  「是是是,是我錯怪他了,他當時那麼小,怎麼會傷害人呢?他只是被怪物騙了,」回憶起那段往事,曲星辰的眼神變得混亂,搖著頭,茫然應和著道:「所以就算他殺了人,我也不會怪他的,一切都是天師門的錯,是師父的錯,是韓越跟索仁峰的錯,如果他們不利用人偶修道,不出現在我們村裡,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原來是你綁架了素問!」張玄聽不下去了,抄起桌上的茶杯沖他甩了過去,罵道:「素問從來沒傷害過你,他甚至還一直在幫你,動動你的豬腦子,要不是擔心你,他會為了你跟初九反目嗎?可是當知道他是狼妖時,你是怎麼對他的!?」

  曲星辰的額頭被茶杯砸到,向後晃了晃,額頭被砸破了,他嗅到了鐵銹的氣味,熟悉的味道,仿佛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憤恨再度充溢了胸腔——當年他殺不了怪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人被害,但現在他可以了,可以置怪物於死地,讓一切改寫!

  緊盯住還在掙扎個不停的韓越,他可能已經被道符的罡氣鎮得承受不住了,翻身跌倒在地,指甲刮過地板,發出尖銳的刺耳響聲,屬於獸類的喘息跟人類的呻吟不時交替著。

  曲星辰慢慢走近,看著韓越痛苦掙扎,他心裡升起惡毒的快意,這已經不是人了,這是怪物,他舉起早已準備好的浸了朱砂符水的短劍,心想,他要殺了這個怪物,替天行道。

  馬靈樞覺察到他的用意,喝道:「住手!」

  曲星辰無視了,沖上前,雙手握劍向韓越背心刺下,這一劍去勢狠厲,張玄中途攔截時被震得手腕發麻,曲星辰沒順利刺到,又抬腳踹向韓越心口,不過那一腳比不過韓越此時身上的疼痛,他嗷叫了兩聲,卻沒有太多反應。

  曲星辰還要再踹,被聶行風拽到一邊,他無法攻擊,火氣沖上來,只覺得眼前景物模糊起來,所有人都是仇人,兩耳嗡嗡作響,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呢喃:「殺了他們,殺了所有人,這樣你才能回到平靜的人生!」

  回到從未被怪物傷害過的時光裡,那是曲星辰一直以來的夢想,一想到它即將實現,他就激動得發狂,再顧不得是誰在慫恿他,只想著把阻撓自己的人全部殺掉,管他是誰,凡是阻擋自己的就是惡人,既然是惡,那就該除掉!

  於是曲星辰這樣做了,反手將劍向聶行風刺去,他的速度很快,要不是聶行風早有預防,一定會被刺傷,但緊接著曲星辰又一劍劍劈下,逼得他不得不後退,曲星辰趁機又將椅子踹過去,把聶行風逼開後,他一個飛撲按住韓越,挺劍刺向他的心口。

  韓越正痛苦交加,看到有劍刺來,他猛地抬起了頭,兩人眼神對個正著,看著他眼眸中透出的痛楚,曲星辰愈發覺得暢快,嘿嘿笑道:「你覺得很痛苦嗎?可是當年我的痛苦勝你百倍!」

  眼見著仇人的胸膛即將被穿破,曲星辰正自興奮,手腕卻是一緊,被突然飛來的軟索纏住了,他連著掙脫數下都沒掙開,反而被繩索帶著跌了個跟頭,軟索的另一頭握在張玄手中,索柄化作利刃,將他抵在牆上,喝道:「你再胡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曲星辰被恨意逼得發瘋,眼見著仇人近在眼前卻無法動手,不由得更加憤怒,罵道:「滾開,我要替天行道,殺了那怪物!」

  「連『道』是什麼都不知道,你也配說替天行道!」

  張玄冷笑,他的譏諷再次激怒了曲星辰,怒目圓睜,爆喝聲中一隻手竟然脫離了索魂絲的制縛,向張玄揮拳打來,張玄急忙閃避,但那一拳的爆發力超出了他的想像,臉頰傳來拳風帶出的劃痛,他訝然看向曲星辰,竟赫然發現他的眼瞳也變了,正常的瞳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灰的色彩,剛好窗外閃電劃過,光亮在那道色彩上添加了不該有的菱形陰影,在驟亮後又突然暗下來的空間裡分外顯眼!

  張玄的驚訝給了曲星辰攻擊的機會,將劍揮到了他面前,還好聶行風及時將他拉開,曲星辰緊接著又掏出道符,將道符彈向馬靈樞,同時又用劍刺向韓越,誰知就在這時外面連著傳來數聲雷響,每道雷都像是炸在他們身邊,落雷的速度奇異而突然,眾人都不得不捂緊耳朵,以防被雷擊傷,外面一幫員警更是被震得慌了神,一時間周圍就如同天搖地陷般的,大家只顧著逃命,誰還去理睬審訊室裡的光景。

  伴隨著驚雷的劈下,閃電愈發的耀眼,戶外雨聲大作,將天空壓得像要塌陷似的,與此同時韓越發出大叫,不再是人類的呻吟,而是屬於野獸的大吼,馬靈樞只覺得強烈的氣場沖自己撞來,他再也制壓不住韓越的戾氣,被那股氣力掀起向前翻去,還好他及時抓住吊燈,借助吊燈上的鐵鍊蕩到一邊,曲星辰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被飛起的椅子拍個正著,仰面跌倒在地。

  窗外雷聲轟鳴,每落一聲,室內的氣壓就強大一分,韓越趴在地上,身形以驚人的速度飛長,很快就看不出屬於人類的身軀,而是只龐大的獨角怪物。

  怪物微弓著身體發出低吼,跟雷聲交叉迴響,震得整個房間都在搖動,吊燈前後劇烈晃蕩著,終於支撐不住,掛鏈從中間斷開,燈管整個飛了出去,蕩在單面玻璃窗上,原本就被震得遍佈蛛網紋的玻璃雪上加霜,有些地方開始碎裂,估計不用多久就會整片碎掉了。

  張玄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都逃開了,眼見狀況愈來愈兇險,生怕殃及無辜的人,他掏出鎮邪道符揮手揚出,又口念鎮鬼法訣,卻沒想到空間已完全被戾氣衝擊,法訣根本不起作用,道符揚出後便在他眼前化成碎片,被狂風吹得飛飛揚揚,連帶著他的視線都被遮住了。

  張玄只好揮舞索魂絲,順便掏出韓越用過的警棒做後盾,遮擋在他跟聶行風面前,以防怪物的突然攻擊,但他馬上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怪物在一腳將他揮出的警棒踩得粉碎後,沒再理會他,而是弓起身軀,狂吼著向曲星辰沖去。

  危險住即,曲星辰雖然心驚,卻沒露出恐懼之情,沉著臉迅速祭起道符應敵,但道符陣勢輕易就被衝破了,他胸前被怪物的獨角觸到,要不是馬靈樞及時用罡氣幫他攔住怪物的衝擊,只怕他的胸腔會被直接穿破。

  馬靈樞面容冷峻,站在怪物面前快速掐起指訣,築成一道純淨的道家罡氣之牆,怪物連沖數下,都僅是將他逼退幾步,那道透明城牆依舊聳立在兩人之間,在發現衝擊無用後,怪物憤怒了,仰頭長嘯,這一叫響聲震天,就見窗外白光驟閃,電光過後轟隆隆的驚雷連番炸下,玻璃窗整面被震得粉碎,隨著急雨一起飛向眾人。

  這次馬靈樞的罡氣再無法抵禦,隨著落雷震下,他向後跌去,審訊室空間狹窄,那些碎玻璃就如一片片鋼刀,隨便一塊就能奪人性命,還好危急關頭張玄及時甩出索魂絲,纏住馬靈樞的手腕,馬靈樞隨著繩索閃開的同時,張玄又彈出數枚道符,將逼向他們的玻璃碎片蕩開。

  但雷電落得太快,張玄只來得及救助馬靈樞,卻無法顧及曲星辰,眼見著餘下的碎玻璃一齊向曲星辰刺去,他要出手卻已晚了,誰知那些利刃在紮到曲星辰時自動彈落到地上,他的身體就像罩了一層盔甲,將逼來的煞氣都擋了回去。

  「鋼鐵俠!」

  這時候還有閒情亂說話,要不是情況危急,聶行風真想拍張玄一巴掌,但不可否認,他的形容很貼切,就見怪物沖到了曲星辰面前,獸角頂過去,將他頂得直接飛上了天花板,又重重跌下,看那衝擊的速度,普通人只怕五臟六腑都被頂碎了,但令人驚訝的是曲星辰竟然很快就爬了起來,全身上下半點傷痕都沒有,他抬頭怒視怪物,閃電落下,將那雙憎惡眼神照得清晰分明。

  一瞬間,聶行風懷疑一切都被張玄說中了,當然曲星辰並非鋼鐵俠,他會這樣只是因為他跟韓越已經是同類人了。

  驚雷再次落下,伴隨著怪獸的吼叫,在它的瘋狂撞擊中,曲星辰又翻跌出去,這一次他沒有馬上爬起,而是趴在地上不斷打著顫,怪異的吼叫聲從他嘴裡發出來,竟然跟怪物的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痛苦,身軀顫得像是在打篩,就在馬靈樞跟張玄想找機會扶他時,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一塊深褐色的東西從曲星辰身上自動飄了起來,物體越飄越高,像是件衣服,又更像是直接從曲星辰身上剝下來的物件,隨著颶風的力量從他身體上慢慢脫離,先是四肢手腳,接著是軀幹,最後從頭部揭下來,一塊一塊拼接起來的薄皮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張完整的人形皮革,還好沒有血淋淋的外相,否則在場的幾個人都會忍不住吐出來。

  「乖乖,那是什麼?」張玄驚叫道。

  關於這個問題,他並沒期待得到回答,這只是他表達驚訝的方式,看著那個像是人皮又像是獸皮的東西跟曲星辰的身軀分離後在空中亂飄,狂風飛卷,把它吹得充了氣,宛如一個立體的大型人偶出現在眾人面前,說不出的詭異又噁心,張玄不敢怠慢,手掐鎮邪指訣擋在聶行風面前,以防那怪異的東西突然撲到他們身上來,一轉頭,卻見馬靈樞看著皮偶發愣,他急忙伸手推去,叫:「別發呆,快想個辦法把這髒東西搞定。」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馬靈樞的話中透出喜悅,張玄知道這是有辦法對應了,不由大喜,正要追問,忽見怪物向他們沖了過來,炸雷在它周身響起,震得眾人耳膜欲裂,就見皮偶聽到雷聲,像是活了一般,自動迎向怪物,馬靈樞大叫不好,想上前阻止,卻被震雷攔住,眼睜睜地看著人皮似的東西撲在了怪物身上,很快便跟它合為一體。

  有了人皮附身,怪物的身形變得更加巨大,行為更為癲狂,它的腿似乎支撐不住身軀的重量,吼叫著在房間裡胡亂踩踏,還好曲星辰被聶行風扯到了一邊,否則早被踏成了稀泥。

  戾氣隨著怪物的暴怒充斥著不太大的空間,把張玄三人逼得不得不退到角落裡,不過怪物並沒有再向他們發起攻擊,而是轉身仰頭長吼,然後雙蹄飛踏,越過窗戶飛奔而去。

  馬靈樞緊跟著追上,從破碎的玻璃窗之間跳了下去,張玄見狀,忙對聶行風說:「董事長你留在這裡,我去幫師……馬先生。」

  「小心……」

  聶行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張玄的身影消失在玻璃窗外,室外暴雨傾盆,失去了窗戶阻擋,雨水更加肆無忌憚地隨風飛進來,臨窗部分已是一片水窪,而室內更是雜亂不堪,吊燈的鐵鍊在風中來回搖晃,發出吱呀呀的單調響聲。

  腳下傳來呻吟,曲星辰的身軀動了動,像是蘇醒了,聶行風彎腰扶起他,在他的幫助下曲星辰慢慢坐起來,眼神空洞,茫然看向四周,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他並沒有記住,嘴巴張了張,好像問了什麼,但外面恰巧驚雷劈下,轟隆聲中聶行風什麼都沒聽到。

  現在情勢緊急,他沒心情去多問曲星辰所做的事,說:「我要去幫張玄,你一個人在這裡沒問題吧?」

  「我跟你一起去。」曲星辰愣了一會兒,終於記起了一些事情,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說:「我對怪物比較瞭解,也許可以幫你追蹤到它們。」

  聽到他說瞭解,聶行風同意了,快步來到窗前,還沒等他看清樓下的情況,就被劃過的白光映得眼前一片模糊,急雨遮住了視線,只聽到樓底下吼叫不斷,這裡是五樓,沒有很高,但也不是可以一躍而下的高度,失去了犀刃,聶行風對自己的神力沒太有把握,再看看還處於失神狀態中的曲星辰,他只好說:「我們走樓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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