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錦州城之七
林靖特喜歡泡溫湯,徒小三深覺自己這園子給阿靖兄弟是準備對了的。徒小三道,「你乾脆冬天就在這兒過。」
林靖道,「那哪兒城,寒州城一大攤子事兒。何況,越是過年,事情越多。」
徒小三自己也是主政一城的人,自然知道林靖說的是實話,他這裏,也有許多事要安排。不過,在送走林靖前,徒小三與林靖說了一事,「城中高家,想同我聯姻。」
林靖有些意外,打趣,「三哥你想通啦,想來這高姑娘是位佳人。」
徒小三心說,他這輩子見過的佳人加起來都不如阿靖兄弟這般細皮嫩肉。徒小三道,「別打趣我,自然不是我,我那緣故,都與你說過的。我說的是小四。」
林靖想了想,點頭,「倒是,小四比我還大倆月呢。他也不小了。聯姻這事兒也正常,你與城中大戶聯姻,也能安一安他們的心。聯姻的話,一看門第,二看姑娘,賢慧本分,最是要緊。」
徒小三道,「我也這麼想。」果然阿靖與自己心意相通,看法一致啊。
林靖笑道,「小四大喜的日子定下後,打發人與我說一聲,我也要來吃喜酒的。」
徒小三爽快一笑,「這是自然。」
親自送走阿靖兄弟,因著要給弟弟成親,徒小三為了弟弟面兒上好看,還給弟弟把官兒從正七品升到了從六品,說來,徒小四這尚未到弱冠之年,便有了六品銜,這品階,便是放在大戶人家,也得算得上出眾子弟了。
徒小四知道自己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姐,心下亦十分歡喜。
在小牛子看來,徒小四喜的簡直有些找不著北。
徒小四還一個勁兒同小牛子道,「小牛子,我真是做夢都想不到。你說,咱們這樣兒的,如何敢想娶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小牛子給他倒盞涼茶,徒小四一入嘴就吐了,道,「都涼了。」大冬天的吃涼茶,這是要做甚啊!就見小牛子一臉正色的盯著他,徒小四直給小牛子盯得有些不自在,拍小牛子一下,「怎麼了?」
小牛子臉色嚴肅,看向徒小四,道,「小四,你是不是覺著,我們還是從金陵城逃難出來的乞子。」
「那哪兒能,咱們現在都是官身了。」徒小四驕傲道。
「這就好。」小牛子道,「要記得,英雄不論出身。咱們以前雖苦過,難過,也做過下等的活計。可現在,咱們都是官兒了。你還是從六品,底下管著好幾百人。咱們這樣的身份,沒有配不得大家小姐的。你這成親,以後就是大人了,切不要在婦人面前露出怯來,更不要想,她是大家小姐,咱們是街頭窮小子。今非昔比了,小四,咱們如今已是官兒了,有身份,有地位,有家來,有人手,咱們要娶,自然是大家小姐。誰要是給嫁給你,那是上輩子積德,這輩子才能嫁給你享福。咱們當官發財為的什麼,就是為了娶好媳婦住好宅子吃好的喝好的,咱們都好了,再想著為國為民的事兒。拿出氣魄來,你這都成親了,這種想都不敢想娶大家小姐的話,以後不許再說,再不許再想。這世上,只有人配不上你,沒有你配不上人的!」
徒小四其實也是大人了,結果,硬給小牛子說的險些飆出淚來。徒小四就像小時候那般拉著小牛子的手道,「小牛子,自從你不跟我一屋住後,我以為你不跟我好了呢。沒想到,你還這樣替我著想。」
小牛子直翻白眼,「我跟你一屋,我跟你一屋,你小時候還好些,自從你十八上躥個子,我十天有八天被你踢下床的。還有,晚上不抽打你就不洗腳,能臭死個人!」
徒小四被小牛子揭老底,臉現尷尬,很有些惱羞成怒,「喂,我可是正六品,你可是從六品,比我低,你這麼不給我留面子,是不是想小鞋穿啊!」
「來啊來啊,等你給我做一雙,我倒要試試!」小牛子原是個斯文人,雖然有些個強脾氣,但一直自詡斯文人。可自從入了匪幫,尤其是參加過擊殺正三品謝都軍的行動後,小牛子不得不承認,自己如今也是匪氣橫生啊。自從意識了這一點,小牛子便橫的不得了。他一發飆,連徒小四都要避他風頭,徒小四只得道,「好好,看你這樣,我小鞋還沒做,先給你噴死了。」
小牛子一笑,與徒小四道,「那高家也是城中書香人家,小三哥給你結這門親,可見是挑了又挑了。以後你娶了媳婦,自然有媳婦管你。眼下可得置辦幾身像樣的衣裳了,還有,你成親的院子也得重親收拾才像個娶媳婦的樣兒。」
徒小四腦袋點的跟搗蒜似的,一徑道,「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徒小四成親的事,徒小三光管著把事定下來,細務都是小牛子幹的。就是徒小三也覺著,小牛子做個細緻穩妥,是個好的。
在山裏訓練人手的賈家兄弟強烈要求,下回再有大戶人家的千金,必要三哥考慮一下還在打光棍的他們兄弟。徒小三道,「你們好好幹,我也給你們弄兩門大戶人家的親事。」徒小三早有計劃,他要徹底的掌控錦州城,與大戶聯姻是一條極好的途徑。何況,兄弟們跟了他這麼些年,如今都是大小夥子,該弄個好姑娘娶進門兒了。
賈家兄弟還很記掛徒小三,道,「哥,你先挑個最好的,剩下的再給我們兄弟分派。」
徒小三道,「我不急,今年給小四辦喜事,明年就給你們挑。」一幅把兄弟擺前頭的無私老大作派。
賈家兄弟頓時覺著,當初跟著大哥就是沒跟錯啊!
結果,徒小三卻是未料到,便是徒小四這樁親事,險釀出一件大事故。
親事就像林靖說的,一看門第,二看人品。門第,高家據說祖上出過官兒,現在也是以書香傳家,只是書香之外生意也做得有模有樣就是,錦州城以前最大的鹽商是朱家,自從徒小三平了朱家,現在就是以高家為首了。高家有錢,門第也還成,徒小四從六品武官,有功名,人也生得眉清目秀、高大威武,先不說徒小四這官兒,就是這模樣,也很拿得出手去。
就因弟弟這人品,徒小三硬是給弟弟求來了高家嫡長女為妻。
原本徒小三不大懂這閨女與閨女的區別,這還是同林靖說起話來,方知道了些高門大戶的講究。嫡庶長幼,皆是不同的。
他徒小三給弟弟娶媳婦,自然要最好的。
結果,就是這個最好的,出了差子。
徒小四挺滿意這樁親事,對於媳婦,他也滿意,睡著挺好。就是睡覺問題,還有洗腳問題,徒小四晚上同媳婦睡都要格外注意,他現在娶了媳婦,媳婦又生得那般美貌,如此,別說洗腳了,徒小四每天晚上都會洗個澡再同媳婦睡。
只是,媳婦讀的那些詩啊詞的,叫人聽不大懂。
這個也沒關係啊,有學問的人他也打過交道,像阿靖,人家還是秀才呢,也沒嫌過他沒學問。他與阿靖也說得來,所以,他覺著,他與媳婦也挺說得來的。而且,每月的薪俸,他也交給媳婦管著。閒時還能跟小牛子暢想以後生娃的事兒。
要問這事兒為什麼是跟小牛子暢想的,因為不知怎麼回事,媳婦特愛回娘家。徒小四三不五時的就要去接一趟。徒小四又不是成天沒事兒幹,他見天兒的幫著他哥練兵呢,每天累個半死,還得隔三差五的去接媳婦。剛開始,新婚夫妻,徒小四是樂意的。時間一長,徒小四也累呢,到小牛子院裏說話,徒小四道,「娶個媳婦,還是這麼冷鍋冷灶,還不如不娶呢。」
小牛子道,「不是說挺好的,怎麼弟妹總回娘家啊。」
「誰知道啊。原本挺好,就是話少,近來不知怎地,大冷天兒,開著窗子對著月亮念書,還念一行就淚一行。我怕她著涼,把窗子關上,還一幅幽怨模樣。跟腦子有病似的,叫人弄不明白。」徒小四一派苦惱。
小牛子道,「大家小姐,又是讀書識字的,難免愛傷春悲秋。」
媳婦不在家,徒小四乾脆在小牛子這裏歇了。
讓小牛子起疑的是,成親沒幾天,那高氏竟然把自己的大丫環開了臉。小牛子還說徒小四呢,「縱是相中了丫環,這剛剛新婚,你這樣可不太講究。」便是大戶人家三妻四妾,說起來,也要給足正妻臉面的。畢竟,正妻是要管家的。
徒小四冤枉死了,「我還沒碰呢,非要給,有什麼法子。」
小牛子素來細緻,別的他不曉得,可大戶人家因為女人多,尋常都是女人為了留住男人無所不用其極的。這種主動給丫環開臉塞給丈夫的,倒是稀罕。
小牛子心下起疑,卻是不動聲色,直待第二年春拿到確切證據,這才同徒小三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就是人高姑娘婚前就有意中人了,這意中人吧,還是高家的一位表親馮家,偏生馮家與被徒小三剷除的朱家是姻親。大戶人家關係複雜,這高姑娘嫁了徒小四,按理,徒小四真是比馮表兄強十倍,奈何高姑娘不愛徒小四這一款。
不愛就不愛,錦州城民風開放,你就是提出和離,徒家兄弟不一定不允。偏生,高姑娘有話不直說,兩人勾搭起來,那真是啥事都敢幹。再加上徒小四對著高氏沒什麼心眼兒,軍中的事都給高氏套了不少出來。當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馮表兄還想捏著這些表柄,替朱家報仇,然後,馮高兩家平分錦州城的私鹽市場。
簡直是發得好一場大夢。
原本不過倆人發夢,但,徒小三剛把控錦州城沒幾年,馮表兄那裏,竟然搭上了一位李守備的路子。這就不是小事了。
徒小三給林靖送年禮時說起此事,道,「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倘不是小牛子細心,怕要出大事。」
林靖問,「這個小牛子,是你打哪兒弄來的?」
「人家白送的。」徒小三道,「那會兒在金陵,那個,我也是被生活所迫。稍微好些的活計,就得有身份。那會兒我也年輕,剛從老家逃出來,手裏沒銀子,也沒處弄身份文書,就得從最底層討生活,爭地盤兒。那會兒弄錢不是得需要人麼,就買了一批便宜的,小牛子這個,算是添頭。那會兒沒多想,不過,他小時候倒是生得細皮嫩肉,還識字。後來看他還成,跟小四年紀相仿,也玩兒的來,就一併做伴兒了。」
林靖微微點頭,道,「倒是塊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