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相遇之四
林靖車隊遇襲,本人生死不知的消息一傳回去,第一個息聲的就是孔國公府孔夫人。林靖是在山東境內出的事,孔夫人先時不依不饒定要為娘家侄孫報仇,定要讓林靖償命。
行啦,林靖出事了,是不是你孔家幹的啊?
孔夫人當下不敢再說有關任何林靖的話,哪怕在家裏嘀咕一句「說不得受了報應」,都挨了孔國公一頓發作!
就是孔太后,也私下問過父親,不是自家人幹的吧。實在是,孔國公算是有前科的人了,之前就想向關庭宇唐贏下過手。
但,林靖這事,當真不是孔家做的。孔國公指天發誓,絕對與自家無關。孔太后道,「父親也讓家裏人留意一二,阿靖這孩子,也算我看著長大,倘這樣出了事,委實可惜。」
孔國公歎道,「何嘗不是,我平日看他就好,只恨他不是生在咱家。既是在山東境內,這是義不容辭的。就是你姑媽家,我也得去信,幫著尋一尋人。」
孔太后還特意召越氏入宮安慰一番,越氏亦是憔悴的了不得。這個小叔子,平日城便極體貼人心,越氏待這個小叔子如同親兒子一般,一朝出事,越氏就有些繃不住。
要說還是林翊,一家之主。
林翊道,「這時候,沒尋到人反是好消息。」
林家在山東畢竟是大族,何況,山東姻親故舊亦多。舒靜韻親自帶人去林靖出事的地方去調查此案,說來,舒靜韻效率不低,除了一來一回的花了些功夫,就是調查的時間,及至入冬,林靖的消息基本上就確定了。
要說發兵把山寨平了,於舒靜韻不是難事。但,據舒靜韻調查,林靖在寨裏住的頗是不錯,那些山賊,又都是些半大孩子。如今這個世道,舒靜韻如何不清楚。舒靜韻也不知怎麼就發了善心,還是先著人給林翊送了信。今年山東災重,先是春夏發洪水,一季的糧食都沒大收成。接著冬天雪災,山東又是出餉馬的地方,就拿山匪而言,徒小三他們這只劫財鮮少殺人的,還不算太壞的。
林翊是尋了個賑災的差使,過來解救弟弟。
彼時,林靖在山上都與徒小三商量著如何一道過年了。結果,他大哥的侍衛殺上來了。徒小三亦是亡命之徒,當下便命人抄傢伙拼命,林靖仔細一瞧,連忙攔了,說是誤會,這是他家的侍衛。
徒小四都覺著稀奇,原本這好幾個月沒人來尋,他覺著,興許林靖家裏人不要他了呢。結果,突然就來了侍衛。
林家侍衛的功夫絕不是寨子裏這些鄉下把式能比的,林靖聽說自己大哥來了,臉上那叫個歡天喜地,瞧著徒小三心裏怪難受的,覺著林靖沒良心,三哥這幾個月如何待他的,一聽自己大哥來了,就把三哥給忘了。
林靖還真沒忘了徒小三,拉他手道,「三哥,我介紹你給我大哥認識。」
徒小三身上命案不只一樁,他一瞧也知林靖家裏是做官的,道,「既是你大哥來了,你這就回來。我畢竟是匪,你大哥不見我,只當睜隻眼閉隻眼罷了,要是見我,是拿我還是不拿我。」
林靖道,「你還真當一輩子山匪吧,不若跟我下山,我給你謀個差使。」
徒小三搖頭,「不必了。」他那底子,等頭兜不住,何況,徒小三信的是林靖,至於林靖大哥,徒小三是不大信的。
林靖見徒小三不肯,心裏又記掛大哥,便同徒小三道,「那我先去見我大哥,回來再跟三哥你說。」
徒小三很有些不舍,只是,他也清楚,這時候,不是舍不舍的事,便望著林靖下山去了。
林靖一見大哥,立刻就撲了上去。
林翊看他雖身上穿的不大講究,氣色倒是不錯,心下一鬆,道,「叫人好找。」
「我就知道大哥一定能找得到我。」林靖高興的攬著大哥的手臂說話。
林翊冷峻的眉眼間染上一絲溫和,道,「既是無事,這就與我回吧。」
林靖悄與林翊說了徒小三的事,林翊道,「他的事我知道,你不要管了。」
林靖瞧著大哥的臉色,想著反正徒小三他們在山上也不會走,待安排好了,再著人來讓徒小三他們下山也是好的。兄弟倆正商量著,徒小三抱著張虎皮下來了,見到林靖正站一位身著黑裘,長身玉立的男子身畔好不親熱,徒小三見該男子眉宇肅穆,品貌端方,站若□□,身如青松,就知必是林靖大哥無疑。徒小三不自覺的挺了挺胸膛,把虎皮給林靖,道,「本想給你做件襖,皮子還沒來得及硝,這就給你吧。」
林靖正是熱血的年紀,為人且多情,頓時更有些捨不得徒小三,過去勸徒小三與自己走。徒小三把虎皮塞林靖懷裏,就跑回山上去了。中途回首,見林靖還望著他,徒小三想,畢竟沒錯待了阿靖,果然是有良心的。朝林靖猛的揮一揮手臂,林翊便跑的沒了蹤影。
林翊把虎皮交給侍衛,帶著林靖上車。
問起林靖當初是如何出的事。
林靖照實說了,林翊道,「你自來自負,這回要不是有幾分運道,小命必然就交待了。」
林靖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要是不經此事,也遇不到徒三哥吧。」又道,「大哥哥,徒三哥待我可好了。」
林翊倒了盞蜜水給他,道,「你哪里知道他的事。」
「他怎麼了?」
林翊道,「還記不記得五六年前說的,豐饒縣殺兄之案?」
林靖記性不錯,哪怕那時他年紀尚小,仔細一回憶,林靖道,「就是金陵底下的一個縣裏,一凶徒把兩位兄長家滅門的事。」
「對,就是你這位徒三哥幹的。」
林靖險沒把手裏蜜水灑身上,他用帕子拭一拭手上的蜜水,道,「不能吧,我看他對徒小四挺好的啊。」
「這裏頭必是是什麼緣故吧,他要是那樣沒有人性的人,如何能這樣待我?我不說在寨子裏過得多好,但他待我是真的不錯。」
林翊道,「他那兩位兄長,只是繼兄。」
林靖鬆口氣,「我說嘛。」
「可你要知道,就是繼兄,難道就罪至該滅門。他待你好,是你的運道,但這樣的凶徒,還是少些來往。」林翊不喜弟弟與這樣的人往來。
林靖道,「只要徒三哥對我好,我就沒什麼好怕的。我看他並不是不講理的人,他又不殺我。」
林翊道,「那也少接觸,你知道你哪里犯他忌諱。多少人來往不得,非要與這等人來往。」
「大哥你不是講究有恩服恩的麼,徒三哥照顧我這些日子,你也沒給人家些好處。」
「我不抓他,就是好處了。」
林翊畢竟記掛家裏,忙問起大嫂子小侄兒們,林翊道,「虧你還記得,如何不著人給老家送個信兒。」
林靖感慨,「說來在寨子裏,徒三哥對我也是百依百順了,就是我想叫他送信的事兒,他是一百個不答應的。」
林翊道,「可見此人心機。」
林翊大致與林靖說了些家裏的事,待到了休息的客棧,著人置辦了衣物給林靖換了身上的棉襖棉褲。林靖還挺珍惜的叫丫環收了起來,不要扔了。丫環不解,「這衣裳還留著作甚。」
林靖道,「叫你收起來就收起來,懂什麼?」林靖什麼好衣裳好料子沒見過,這兩件衣裳,可以說是林靖平生最尋常的衣裳了。寨子裏生活最不寬裕,徒小三他們也不是到處亂搶不給錢的那種山匪,相反,徒小三頗有經營頭腦,他賣的平安符,只要買了他的平安符,他就保護過路的行人。故而,他去山下採買也都是給錢的。這衣裳尋常,卻是山下最好的細棉布料子。
林靖臉一板,丫環不敢多話,忙將衣裳細細的收了起來。
待林靖回府,一家子自有一番熱鬧,關小二當天還過來瞧了林靖一遭,見他樣樣都好,這才放心回家了。至於林靖這些天是怎麼過的,林翊也統一了口徑,就說林靖是給山裏人家救了。孔太后召林靖進宮,見他平安,孔太后笑,「這我就放心了。」問起林靖的遭遇,林靖把遇刺的事照實說了。至於山間之事,林靖道,「山裏的人家,人都善的很,供我吃喝。只是沒大見過世面,原本想叫他們幫忙送個信兒,他們哪里出過山去,離了家門,路都不曉得哪里走。原想叫他們去衙門,我又擔心刺客沒找到我,在外頭逡巡,故而,不敢亂動。」
林靖一向多智,他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尤其是對刺客的分析。孔太后道,「此事我必要細查,看誰是有這樣天大的膽子,行刺朝中重臣子弟。」
林靖道,「總歸是我先時得罪的人。」又道,「娘娘莫要多思,絕不是孔老夫人的。她老人家無非就是心疼應公子之事,那事不過是湊了個巧。孔國公、大郎他們待我一向好,我哥說,要不是國公爺幫忙,還不能這麼快的找著我呢。」
孔太后問,「阿靖你是不是心裏有數?」
「無憑無證,不好說。」
孔太后再問,林靖依舊沒說,待林靖回家,謝太妃打發人送了些滋補的藥材,都是給林靖補身子的。
林靖一歎,想著要不要過去見一見老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