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黃雀之十一
孔太后柔韌的手腕,竟帶給這多事之秋的帝都城一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或者是這一件發生了太多的事,便是各懷心思的朝臣也願意安安靜靜的度過這一年的春節。
林家收到來自金陵王府的豐厚年禮,還帶有陳熙雅寫給大舅兄林翊的書信,信中先是辯白了一些長史官的行為,其實是自己對於帝王的擔心,再為妻子行為感到歉意,說岳家正是忙碌的時候,林萍應該多留些時日幫忙云云,總之一封信寫即親近又親熱,林靖湊在一畔看信,都說,「不知道都想不到這是妹夫的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裏兄弟的信呢。」
林翊道,「你這張嘴——」陳妹夫這樣的客氣,即便有些虛頭,也不該嘲笑的。
林靖笑,「我只在大哥哥跟前這樣說。」
林翊不領這情,將信重放回信封,「你以後別在我跟前這般說才好。」
林靖道,「看大哥哥,都過年了,還板著一張臉。」
林翊鬆口氣,「是啊,過年了。過年你就長一歲了。」問林靖,「明兒跟我一道去你岳家送年禮。」
林靖笑,「成。我三舅兄也回來了呢。」
一說起夏三郎的事,林翊的臉重又黑了,教訓林靖,「以後你再敢幹這偷偷摸摸的鼓動人的事,我可饒不了你。」這叫什麼人哪,鼓動舅兄離家出走。當時把夏家人急的不成,這小子就裝沒事人一樣。便是林翊想想,也頗是來氣,深覺對不住夏家,怎麼招了這個麼個女婿。
林靖可不覺著自己哪里不對,他道,「夏三哥現下都是五品官兒了,今年就是他隨著大姐夫立了戰功。要是在帝都死讀書,哪里有現下的功績。」
「反正你是常有理。」
「那是!」林靖得意洋洋,那幅嘴臉喲,也就是大過年的,不興打孩子,不然,林翊非給他屁股兩下子不可!
林家的新年過年頗是興旺熱鬧,無他,這回林家站隊站的多准啊。關鍵是,大仇得報了。
便是二老太爺,都拿了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胭脂玉給了林靖,說是賞他的。二老太爺還十分惋惜道,「去榮家報仇的時候,阿靖你該叫上我。」
林靖道,「您老人家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我要叫上您,回來大哥非收拾我不可。」
二老太爺道,「你去打聽打聽,我這身武藝,可是你爹親自教的。」又說林靖膽小,「平日裏看你胡天胡地的,還有個怕的人。」
「那是,長兄如父,你看大哥這張老臉,要是爹活著也就這樣了。」
林澤「撲哧」就噴了,林騰也笑的抖出杯子裏的甜酒,林翊瞪林靖一眼,林靖嘿嘿笑著,贊二老太爺給他的這玉好。二老太爺道,「算你識貨,這塊玉是祖上傳下來的,你看這成色,本就是一等一了,難得上頭一點胭脂色,便是走遍帝都城,我也沒見過這樣的玉了。」
林靖忙道,「這樣的好東西,二叔你還是留著給阿騰吧。」
二老太爺道,「要不也捨不得給你,但你給家裏立了一大功,這就算賞你的。阿騰那裏,我還有好東西留給他呢。」
林靖笑,「那我就不客氣啦。」
二老太爺鄙視,「看你小子也不是會客氣的人哪。」
林靖假假謙道,「都是跟二叔學的,都是跟二叔學的。」
二老太爺險沒叫他噎死。
二老太太見一屋子熱熱鬧鬧的,心裏很是高興。長房撐起整個家族,只有長房好了,他們這些人才能大樹底下好乘涼啊。何況,長房與二房,可是至親。今見長房侄子們如此出眾,二老太太亦十分喜悅。
相對於林家的熱鬧,關家這個年就過得有些冷清了。
林靖去關家吃年酒就覺出來了,私下與關小二道,「這帝都人可真是勢利的沒了邊兒。」
關小二道,「有什麼法子,都知道我爹當初是支持三殿下的。如今四殿下登基,都躲著我家呢。不要說外人,便是親戚們,也不比我爹剛封侯那會兒了。」
林靖道,「這可真夠眼皮子淺的。」
關小二倒是一幅老成口氣,「帝都素來如此,也不稀奇了。」
關小二又問,「你沒去孔家?」
林靖道,「我去孔家做什麼,原也不與他家相熟。你也知道我這身子,經不得大熱鬧,這過年,除了我二叔家,就是你家、我岳家,我出來轉轉。」
關小二笑,「還算你夠意氣。」又道,「你在家不常出門,我同你說,孔家打年前,他家那巷子就擠的了不得。說是宮裏傳旨賞賜的內侍,都險擠掉了靴子,才進了孔國公府的大門兒。」
「這話怎麼說的。」
「年前是送禮的人擠人,年後是拜年的人擠人。」
林靖感慨,「這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哪。」
「誰說不是。」
林靖問關小二,「年下賞賜,你家如何?」
關小二悄聲道,「太后娘娘一向公道,自然是四位輔聖大臣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倒是聽說給你家的最為豐厚,謝家次子,之後就是我們四家了。」
林靖道,「太后娘娘行事,也沒誰了。」
「是啊。」縱孔國公府得意的頗有些過了頭,但對於這位太后娘娘,當真是無人能挑出不是來。關小二十分陰損的說了句,「說真的,看太后娘娘行事,當真叫人心服。不知怎地,看孔國公府,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眼紅人家的緣故。」
林靖不愧關小二的小竹馬,道,「你眼紅他家做甚,大將國可是因戰功封侯,孔家爵位,一由孔聖人而來,那是孔家人有個好祖宗,二則就是靠著太后娘娘,如何能跟你家比。再者,誰家還沒興旺過啊。大將軍封侯的時候,你家也不似孔家這樣。就是我家,當年姑母進宮為後,也沒聽說送禮人堵了半條街巷的。」
林靖感慨,「父不類女,奈何奈何。」
一句「父不類女」當真叫關小二悶笑許久,倆人也沒吃酒看戲,就在關小二屋裏嘀嘀咕咕一下午。
林靖回家說起關家冷清一事來,林翊道,「不必理那些人便是。」
林靖私下同舒先生說起時,舒靜韻道,「你大概是不曉得孔家的熱鬧的,我出門時經過聖人巷,當真是車水馬龍、華蓋雲集,今四大輔政,怕要以孔家為首了。」
林靖垂眸思量片刻,道,「這不過是虛熱鬧罷了,論地位,孔國公先時並沒有位在中樞;論經營,孔家怕還比不上咱家,不過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被德皇帝封做了輔政大臣罷了。」
舒靜韻道,「你怕是還不知道,今年連謝國公都親自去孔家吃年酒了。」
林靖睫毛一跳,那雙黑水銀般的眼睛露出些微迷茫,繼而是震驚,最後細緻的眉尖微微擰起,林靖道,「謝國公可不是容易認輸的人。」
「依謝國公的地位,這樣實在是抬舉孔家了。」
「這老狐狸,不一定安什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