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段天羽之十一
林靖一回家,那叫一個威風八面,熱鬧滿堂啊。
他並不是那種高門大嗓的熱鬧,但,四老爺一回來吧,國公府硬是比過年還喜慶三分哪。
二郎三郎都自學裏回家來了,四叔離家的時候,他倆還小,對於這個四叔,向來只活在母親與大哥的回憶裏。這回見著真人,二郎如今也大了,很是穩重,跟他哥林澤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小大人似的。三郎鴻哥兒活潑些,見過四叔就知道拍馬屁,道,「四叔生得可真俊,比娘和大哥說得都俊。」
「那是!」林靖道,「老話說,相由心生。四叔心好,故而生得俊。」
就這話說得,丫環們聽了都偷笑。
林靖抱抱二郎,二郎大了,不大抱得動,就拍拍二郎的肩,誇二郎個子高。三郎還勉強抱得動,就是叫四叔抱著,三郎倒不是不自在,只是瞧著四叔這體格,怕把四叔累癱。給四叔稀罕了一回,就自己往椅子上坐著了。
林靖稱得上是衣錦還鄉了,雖然他在寒州城的官兒在帝都人看來有些不值一提,更不能跟家裏的國公爵位相比。但林靖這官兒可是自己弄來的,而且,現在寒州城就是他的,他在寒州城,可比在帝都時舒坦的說。
林靖與二郎三郎道,「待四叔凱旋,到時都接你們去寒州城玩兒,唉喲,我那兒可好了,熱鬧的了不得。」就開始吹噓寒州城如何繁華如何熱鬧,如何有許多稀奇的玩藝兒,直說得倆侄子眼都發直。三郎還怕四叔說話哄自己,道,「四叔,這事兒可說定了啊。四叔你可得記得,待四叔剿匪回來,就接我跟二哥過去。」
「一準兒!」林靖道,「你們還沒見過你們阿念哥呢,他現在就在我麾下任將軍。待你們去了就知道寒州城的好兒了,待你們大了,要是願意領兵,只管過去,四叔給你們弄個官兒做。」
二郎一幅客氣腔,「那怎麼好意思。」
三郎倒是很大方,「那我得更加勤奮的練武藝了,到時給四叔跑腿幫忙。」
林靖笑眯眯地,「對,就得這樣。你們得學好本事,要是沒本事過去,也只得給你們安排個閑吃飯的差使。你們若是學好本事去,有大官兒給你們當。」
越氏正色道,「當官兒可不容易,你們四叔,十二歲就中了秀才,才有今天的本事。你們光看到你們四叔如今的光鮮了,哪里知道你們四叔讀書時的用功。」
三郎問,「難不成,比大哥還用功?」
「當然。」越氏道,「你們四叔小時候最用功了。」
於是,倆侄子看四叔的眼神更加充滿了祟拜,你說把四叔給得瑟的喲,覺著大嫂子很會教育孩子。
林靖中午吃飯也吃得香,他道,「吃來吃去,還是覺著家裏的飯菜最合口。」
越氏極是心疼,道,「你這次南下,把咱家廚子帶上吧。」
林靖險沒噎著,連連擺手,「這怎麼成,沒聽說打仗帶廚子的。這要傳出去,就笑死人了。」
越氏盛碗湯給林靖順下飯食,道,「這可怎麼了。軍中也要有軍廚,把咱家廚子擔個軍廚的名兒也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帶廚子了,總不能再帶一個。」
「大軍十好幾萬人,多一個少一下,有什麼關係。」越氏安排這事兒在行,與林靖道,「就帶上吧。」
「真不用,大嫂子,你可別慣著我了。我這在侄兒跟前得做個艱苦樸素的榜樣呢。」
越氏一笑,「成,你就不帶就不帶吧。只是廚子不比旁的,你帶的那個,可得忠心可靠才成。」
「大嫂子放心,跟我好幾年了。」
越氏此方不再多說廚子的事,問起林靖在寒州城的飲食問題,會不會不適應。林靖道,「當初剛去的時候覺著是個苦地方,住久就知道真是個好地方,各種野味兒,只有帝都城沒有的。就是山河海鮮,也多的很。大嫂子記不記得,那年二太爺家裏請吃熊掌的事兒。」
「這如何能忘。」
林靖道,「我們那地界兒,熊多的很,我吃熊掌都吃膩了。還有我們那兒的大魚,鰉魚,大嫂子你不一定見過,上千斤的大魚。去歲阿念到我那兒去,光魚籽就有幾十斤,我叫他帶回去給大姐姐、大姐夫補身子了。阿念還說,再沒見過江裏有這樣的大魚。那魚,就是我們寒州城才有。」
越氏道,「我小時候見過一回,是風乾了的,的確是大魚,就風乾了的,都有丈餘長。」
「大嫂子果然見多識廣。」林靖對兩個小侄子道,「待你們到了寒州城,四叔帶你們去釣大魚。」
三郎好奇的很,「四叔,這麼大魚,可怎麼釣?魚線也撐不住啊。」
林靖道,「這當然不能用尋常的魚線了。有的是用網,那裏有專門靠漁獵為生的村子,每年冬天結網捕魚,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網,我們寒州還有捕魚節,到了捕魚的日子,半城人都出去瞧熱鬧。那時,網裏最小的魚也得十幾斤了。倘是些尋常漁人要捕鰉魚,就要用魚箭,一條鰉魚,折騰個十天半個月都不稀奇。有時候運道不好,這樣的大魚,打翻漁船都不稀罕。」
三郎問,「四叔,這種魚好吃麼?」
「好吃,香的了不得。我還讓廚子從羅刹國那裏學了種制魚子的法子,那魚子制出來都鮮香無比。以前我多怕冷啊,冬天常吃這種魚,就覺著身子大有改善。」
林靖說得有鼻子有眼,待用過午飯,林靖陪著大嫂子說話,倆小侄兒在一畔聽著,時不時還要插嘴問些問題。林澤是下午回家的,他現在身上兼了差使,就這,提前摸魚回的家。林澤一回家,就聽倆弟弟「四叔長四叔短」,小鳥兒似的圍在四叔身邊嘰嘰喳喳。林澤心說,四叔這不會又騙人了吧。說來。上回跟四叔一道去晉中看望姑丈,就那一路,他可是給四叔騙得不輕。
林靖見林澤回來,心下很是歡喜,三個侄兒,他都疼,但要說最疼的,莫過於林澤。林澤小時候,就是林靖給啟的蒙。林靖打趣,「唉喲,我大侄兒回來啦。聽說你當官兒啦,忙不忙啊?」
反正,啥好話擱他四叔嘴裏說出來都怪怪的,林澤給四叔請安問好,林靖看他那一板一眼勁兒,便道,「我最不喜你爹那刻板樣兒,我這幾年不看著你,你就全學了去。過來坐,還站著做什麼,還要我請你啊。」
林澤笑,「倒不是要四叔請,怕侄兒貿然坐了,四叔你又挑侄兒說不恭敬。長輩未賜座,不敢坐。」
「那你站著好了。」
林澤賠笑,「這已是坐了,四叔就賞侄兒個座兒吧。」逗得林靖哈哈大笑。
林靖拉著林澤問他差使上的事,林澤道,「就是在忙大軍出征的事兒,現在六部都為這個忙得腳不沾地。」
「這有什麼好忙的,這都要南下的,糧草兵械應該都準備好了。除了這兒,還有什麼要忙的不成?」
「那可多了。像我們禮部,陛下是要親自送你們到朱雀城的,各種儀式禮儀,都是我們禮部的事兒,自然不能馬虎。」
「這些不過細枝末節。」
「今年頂頂要緊的就是這樁事了,想當年,陛下立皇后時,禮部都沒這麼人仰馬翻的。」
一家子正說著話呢,林翊便回來了。早有察顏觀色的奴才跑進來悄悄遞信兒,道,「國公爺聽說四老爺回來,那臉色可不大好。」
這信兒剛傳進來,林翊跟著就進屋了。
林翊一進屋,原本歡聲笑語的,一瞧林翊那臉色,都沒人敢說話了。林翊兩眼直盯著林靖,就那眼神兒,似要活吞了林靖一般。林靖原本翹著二郎腿正跟侄子們臭顯著呢,一見他哥這臉色這模樣,林靖忙把二郎腿放下來,瞅他哥一眼,也沒說話。
越氏回了神,忙起身服侍丈夫,笑道,「今兒回來的早,記掛阿靖吧。」
「阿靖是哪個?我是聽聞家裏來了不速之客,今一見,果真如此。」
林靖氣地,翻個白眼,翹著下巴,一幅臉朝天的架式,他比他哥還牛氣百倍,「不敢不敢,我和越大姐是結拜的姐弟,今兒來瞧瞧大姐,不想,遇著大姐夫,唉喲,可真是唐突了。」一轉眼,大嫂成了大姐,大哥成了大姐夫,侄兒成了外甥……這可真是,林澤都在琢磨,以後見他叔要不要改口叫舅啊!
越氏與孩子們齊齊傻眼,林翊氣得肝兒疼,想著他娘當初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林靖倒是見好兒就收,一拱手,「這也見過大姐和外甥們了,我這就告辭。大姐不必送了。」看他哥這閻王臉也不是要留他住的意思。
林靖往外走,越氏抬腳就要送,林翊喝道,「你回來!」自己拎了林靖出去。
林澤還怕他爹傷著他小叔,連忙追了出去,越氏又是傷感又是心酸,哽咽道,「這可是造得什麼孽。」
林靖因自小身子弱,小時候便三災七病的,至這會兒,雖然他自詡人物出眾,可客觀說起來,林靖這個頭兒委實不算高。比起他哥,他更是差了大半頭,這會兒給他哥拎著脖領子,林靖十分難受。林澤在邊兒上勸,「爹,你輕點兒,你勒著小叔了!」
林翊大怒,暴喝,「誰是你四叔!」
林澤嚇得一哆嗦,林靖本就給勒得夠嗆,見林翊還罵林澤,林靖也不是啥好性子,他當下,兩腿向上一夾,就夾著林翊的腰了,脖子這會兒已是不勒了,林靖刷刷給他哥兩爪子,怒道,「你喊什麼喊!」甭看個兒短,嗓門兒比他哥只高不低。
林澤看他爹臉上掛了彩,險沒嚇癱。
林翊氣得,伸手就要捶林靖一頓。偏生林靖猴他身上,林靖雖不會武功,那也不是好相與的。關鍵是他拉得下臉,什麼招都使得出來。林翊倒不是怕林靖那些上不得臺面的連抓帶咬的手段,只是,他不想臉上帶傷。林翊狠是給了林翊屁股幾下子,揪著他就給扔出門外,吩咐門房,「關門!以後再不許他上門!」
林靖在門外絆了個趔趄,撲上去對著大門咣咣咣三腳,怒道,「以後請我我都不來!」
林翊臉都黑了,竟然還敢踹大門,林翊呯的將大門拉開,林靖一看他哥這回是拿著棍子出來的,立刻撒腿跑得遠遠兒的,回頭瞧他大哥一眼,眼尾掃見四周似有打量之人,立刻呸呸呸三口,撒腿跑了。
林翊氣得,失眠大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