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段天羽之四
林靖一路心情都很好,主要是,好幾年沒見親人面兒了,即便是見比較討人厭的大姐夫,也覺著心情好。
徒小三還說呢,「你不是說你大姐夫凶的不得了嘛。」
「是啊,可惜我大姐在我出生前就出嫁了,要是我年長幾歲,都不能讓我大姐嫁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凶,小時候阿念背不下功課,拿這麼寬這麼厚的戒尺,打得阿念屁股腫半個月。天哪,我在見到他之前,都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凶人。」林靖擺擺手,「不過,我也想開了,他畢竟上了年紀,當他是個長輩算了。老年人的腦子,一般都不大正常。何況,他如今又受傷了,我哪里還能計較以前那些小事。」
林靖一幅自己心胸如何寬闊的模樣,徒小三倒是說了句公道話,「許將軍是個嚴父。」
「我大哥比他還嚴呢,也沒有碰我一下啊,又不是聽不懂道理,有理講理。」林靖一向反對暴力教子,徒小三這牆頭草立碼道,「阿靖你說的也有理。」
「那是。」林靖得意。
徒小三拿出點心給林靖,「帝都最好的糕點坊的芙蓉糕,一大早上新做的,現在也不涼,你嘗嘗。」
林靖歡喜道,「我還真餓了。」又誇徒小三細心,還道,「三哥你人好,性子也好,現在功成名就,要是相中誰,只管去說,哪里有不願意的?」
要換個別人,不要說換個別人,哪怕阿靖兄弟換個性別,縱是出身國公府的千金,他也能厚顏提親。偏生這次在帝都城,徒小三頗聽了一些林靖舊事,譬如,林靖一腳踢死孔國公夫人內侄兒之事。徒小三就聽說是當初那小子對他家阿靖兄弟不懷好意,自己喝了春酒,要對阿靖兄弟不軌,阿靖兄弟一腳把該人子孫根踹斷,然後,春酒發作,他又發洩不出,就此送命。
阿靖兄弟有這等彪悍過往,徒小三慎重之外更得慎重。
然後,不待徒小三想出個慎重法子,就先體驗了一把阿靖兄弟的彪悍。因為,林靖聽徒小三說了,朝廷有意讓他們修整之後南下,繅滅叛軍。
林靖聽聞此事,臉色立刻轉寒,「這是誰的主意?」
甭看林靖平日裏一幅嬌嬌貴貴的漂亮模樣,他拉下臉來,連徒小三都有幾分發怵,徒小三道,「當時我奉命陛見,邊兒上好幾位大人不大認得,有兩個,一個是孔國公,一個是謝國公。」
林靖問,「你就應了?」
徒小三難得有些心虛,「你不知道,陛下待我,推心置腹。」
林靖登時大怒,一匣子芙蓉糕扣徒小三頭上,怒道,「去你祖宗的推心置腹,人家不過三兩句好話,你就跳坑!」
徒小三雖然殺人如砍瓜切菜,不可謂不狠,不過,也許世間當真有一物降一物,他在林靖面前就性子好的不得了。不過,誰被砸一腳袋芙蓉糕,也不會開心就是。只是,徒小三那火氣還沒往上冒,就見林靖眼淚已經下來了,徒小三哪里還有半分火氣,連聲道,「若是不成,就算了。何必生這樣的氣。」給林靖擦眼淚。
林靖吸吸鼻子,拍開徒小三的手,別過臉,自己擦掉眼淚,說徒小三,「你怎麼這麼沒心眼兒啊,你有今天容易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些跟著你的將士容易嗎?那段天羽多不好打,你又不是沒打過。如今不過是朝廷看你兵強馬壯,讓你與段天羽消耗戰力,你勝了,手下將士損失不在少數,介時給你賜爵賞你高官,不過是讓你回帝都養老。你若敗了,又能是什麼好下場。」林靖完全是給徒小三氣哭的。
徒小三給林靖說得都有些慚愧,徒小三道,「我一時沒有多想,就瞧著陛下挺難的,而且,咱們這一路過來,當真是生靈塗炭。阿靖,以前沒本事的時候,只能先謀生計。現下,咱們算有些本事了,我就想著,能為天下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林靖長歎,「你固然是好心,我現在說,你可能覺著,將士生來就該為朝廷為天下太平拋頭顱灑熱血,待你為朝廷繅匪後,你就知道,這朝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
林靖簡直一句話不想同徒小三多說,他就閉著眼睛靠在車壁,路卻是不好走,車裏一晃一晃,林靖也靠不安穩。徒小三見狀,攬他肩,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小聲道,「要實在不成,待回了關外,我就裝病,朝廷想來也沒法子。」
林靖面無表情,卻是一肚子氣,怒道,「朝廷不會容你反悔的。」
待到得帝都,發財已是收拾好東西,準備一併回關外去了。
一道與發財在一處的,還有壽昌侯家的世子崔謹然崔世子,林靖滿肚子氣,見著崔謹然卻是不好帶出來的。林靖深呼吸兩次,換上一幅笑臉,跳下車同崔謹然打招呼。
崔謹然笑道,「前兒一早我出城尋你,就沒尋著人。聽發財將軍說,你今兒回來,我同他一道等你。咱們這些年不見,可有忘了我這老友?」
林靖笑道,「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就是心裏念著你們,到底不好多與你們聯繫。我是不怕,可你們還得在帝都呢。」
崔謹然道,「朝廷也沒判你的罪,再者,哪怕真判了你的罪,咱們打小的交情,難道是假的?我要是個勢力人,早與你絕交了。」問林靖在關外可好,與林靖說了些帝都的事,知道林靖去往晉中看望許尚飛,也順道問候了許尚飛一回。
林靖不好在帝都外久留,走時悄與崔謹然打聽,「關外軍南下繅匪之事,不知是誰的主意?」
崔謹然道,「我聽說是姚國公孔國公倡議,李將軍(徒小三)一口應下。」
林靖笑,「成,我知道了。」
朝廷原意令關外軍直接南下繅滅叛軍,若無林靖,估計徒小三一行就直接南下了。因林靖在,林靖堅持關外軍先回去休整,再說南下繅匪之事。
徒小三同時也同朝廷哭訴,說是麾下將士傷亡頗多,手中這麼點兒人,南下也不過是送死。倒不若先出關,休整之後,重新南下。畢竟,朝廷也要準備糧草。
如此,朝廷便應了,不過,還是給徒小三封了個勇義大將軍的虛銜。發財不知底裏,心下一個勁兒的羡慕,直誇他家三哥得的這官兒威風八面。林靖原就心煩,還時不時的有發財過來聒噪,很是喜怒無常了幾次。因林靖這性子,發財心說,怪道娶不著媳婦,就這脾氣,誰家女孩兒嫁了也受不了啊。
發財腹誹了林靖一回,也知道林靖是心情不好,故而,便少過來尋晦氣了。
林靖一路是臭著臉回的關外,因林靖心情不見好,徒小三這一路真是變著法兒的哄他高興,已是決定,回去就裝病,裝個半死不活。
林靖直接一句,「那正合朝廷心意,只管令人養病,直接調派別的將領調撥咱們的人哪。就是咱們把人分散開來,總得交出萬把人去吧。何況,若是如此,就是與朝廷撕破臉了。關鍵,這事咱們還不占理,既不占理,大義上便占不住腳。」
待回了關外,見著徒小四、有福、二青等人,那更是,林靖什麼心都沒了。因為,徒小三升了勇義大將軍,發財得了四品官兒,簡直把這一干子沒見識的草莽羡慕的兩眼放光。如今聽聞還能南下繅匪,個頂個兒的都想著,這又是立功的大好時機,說不得他們也能跟著三哥把身上的官職升上一升。
尤其有財這一升官,王家更是歡喜的了不得,王太太裏裏外外的誇閨女旺夫。私下,更是贊閨女有眼光,相中了有財。
要知道,這樁親事王太太先時是不樂意的,畢竟,她家雖寒門出身,她閨女已是官二代。有財自己身上沒官兒,就是仗著跟徒小三的關係,如今連個官一代都算不上。倒是王大姑娘,很有主張,言道,「世道不太平,亂世槍是草頭王,既是世道不好,嫁武官比嫁文官來得實在。」王大姑娘便願意了這樁親事。
如今,有財跟著徒小三走了不過倆月,這就成了四品官兒。
王家上下喜之不盡,王太太堅信,女婿這官兒就是給閨女旺出來的,兩家親事一成,女婿立刻升了官兒,可見閨女多麼的旺夫。
有財到岳家去時,亦是錦衣怒馬,十分排場。尤其岳母待他,較先時更為親近,有財十分歡喜,把自己從帝都得的好馬送了小舅子一匹,岳母王太太還問他,這李將軍(徒小三)南下繅匪,有沒有有財的份兒。
有財拍胸脯道,「我自然是要跟著三哥的。」就是一事,想著南下前跟媳婦把喜事辦了。
今有財得了四品官兒,何況親事去歲便定下了,王家自然無有不願。
有財在城中置一處大宅,熱熱鬧鬧的將媳婦娶回了家去。
剛娶完媳婦,朝廷催著徒小三出征的聖旨再一次降下,整個錦州城都因南下繅滅叛軍之事陷入一種意氣風發,建功立業的狂歡。
便是很有些愛國情懷的徒小三,也覺著,這勢頭不大好了。
林靖對心腹陳安道,「以前我覺著,我走過的彎路、摔過的痛處,可以使他們能避免那些溝溝坎坎,如今看來,各人的經驗都要靠各人的經歷去獲取,當真是半點捷徑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