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黎承睿揮拳又快又狠,莊翌晨來不及反應就被砸到下巴處,打得他臉偏一邊,黎承睿不待他反應,第二拳隨即襲擊莊翌晨左肋下,但他來不及打出第三拳,因為太陽穴上一涼,莊翌晨邊上的保鏢已拔槍頂住他的腦袋。
黎承睿一頓,隨即住手,慢慢站起,他回頭一看,發現身後的員警同僚們不知何時都已圍成半圈,紛紛拔槍指著這邊,而莊翌晨帶的幾個保鏢不愧訓練有素,便是被員警團團包圍,可仍然面無表情,拿槍的手穩穩的一動不動。
黎承睿一笑,舉手說:“都是誤會,不用喊打喊殺,大家把槍收起來。”
他一聲令下,身後的同事遲疑著慢慢放下槍,他們這邊一收槍,莊翌晨的保鏢看了一眼老闆,也慢慢垂下槍口。莊翌晨揉了揉臉頰站好,捏捏手指,昂起頭冷冷地問:“黎Sir,你這樣偷襲可不算本事。”
“我最拿手的還不是偷襲,而是狙擊,莊先生也許不知道,”黎承睿沖他一笑,低聲回他,“我是全港警隊最好的神槍手之一。”
莊翌晨驟然變色,他聽出黎承睿這句話中毫不掩飾的威脅意味,跟黑社會暗殺不同,黎承睿這種受過專業狙擊手訓練的,如果下定決心要取一個人的性命,一把狙擊步槍,兩千碼以外的距離他都能擊中目標,事先無從提防,事後無法追蹤。
就算猜得中他在哪開槍,等你撲到事發地點,人早已不知去向。
這樣的本事,已經與員警的身份無關,莊翌晨自己不是什麼守法公民,推己及人,免不了多想一步,如果是員警知法犯法,恐怕連一點線索都不會留下。
黎承睿一邊觀察莊翌晨的臉色,一邊卻也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剛剛這樣是關心則亂,他擔心的事情未必成為現實。但他自來極重感情,與黎承俊兩兄弟縱然平時話不投機,兩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成長為南轅北轍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可在黎承睿心底,兄弟就是兄弟,俊哥若有事,他絕不能袖手旁觀。
莊翌晨微微眯眼,直截了當問:“你們在阿修的屋子裡又發現了什麼?跟我有關?不然黎Sir這麼衝動過來揍人,又是為什麼?”
黎承睿微微一笑:“沒為什麼,只是想到莊先生助紂為虐,縱容令弟傷害無辜,一時激憤而已,我對此很抱歉,莊先生如果不忿,可以投訴我。”
莊翌晨盯著他,淡淡地說:“阿修是有點見不得人的小愛好,可無傷大雅,我以為死者為大,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早日將殺了阿修那個王八蛋繩之於法吧?”
“見不得人的小愛好?”黎承睿笑了笑,點頭說,“跟他淩虐未成年人比起來,偷拍照片,貼滿整間屋這種事,確實只能算個人小愛好。”
莊翌晨臉色一變,問:“什麼意思?”
黎承睿微笑說:“看來令弟這種小愛好,莊先生真的不知道,來,我帶你見識見識。”
那間密室此刻燈火通明,黎承睿轉頭看看莊翌晨,卻發現他一臉震驚,即便竭力掩飾,卻也難掩內心的尷尬和震撼。
黎承睿一句話也不說,但他親眼目睹殺伐決斷都在一念之間的黑幫老大,此刻卻愣愣地說不出話來,緊接著,他像被人打垮了一樣,臉色鐵青,目光卻漸漸轉為哀傷和憐惜。
黎承睿回頭示意搜查現場的同事暫時出去,從一旁拖過一張凳子說:“莊先生,坐。”
莊翌晨坐下,黎承睿按下那個幻燈片按鈕,白色幕布緩緩下降,年輕的莊翌晨和年輕的鄭明修,再度出現在螢幕上。
看完視頻後,黎承睿關了幻燈機,抱著手臂看著眼圈發紅的莊翌晨,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有一絲可憐,但他不準備開口,到這一刻,他已經可以確定莊翌晨恐怕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鄭明修有這樣的密室,不然以他好面子的思維,會在警方發現證據之前,搶先一步將密室中的東西搬空。
過了好一會,莊翌晨才低啞著聲音開口說:“我對男人沒興趣,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男人會愛男人,女人不好嗎?明明結婚生子,傳宗接代才是正路。”
“想必你因為這個沒少教訓鄭明修。”
莊翌晨點點頭,抬頭說:“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我是留著他做大事的,可他總也改不了,我很惱火,最後不得不各退一步,他玩他的,只要不過火,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我沒想到……”
“沒想到他對你起了心思?”黎承睿問。
莊翌晨皺眉現出難堪而懊惱的表情,但那只是一閃而過,他狠狠地說:“這個混蛋,他如果還活著,我非抽他一頓皮開肉綻不可!”
“他死了。”黎承睿安靜地提醒莊翌晨。
莊翌晨默默閉上眼,隨後又睜開,他輕聲問:“我做錯了嗎?我一心一意為他好,可他後來變成那樣,是我的錯嗎?”
黎承睿沒有回答他,他知道以莊翌晨這麼強勢的人,這句話並不是需要人回答的。果然,不出幾秒鐘,莊翌晨就一拍膝蓋站了起來,對黎承睿問:“阿修玩的男孩中有你認識的?所以你要揍我?”
黎承睿驚訝於莊翌晨的敏銳,他忽然對這個黑幫老大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想了想問:“我哥哥,黎承俊,你派人動過他嗎?”
莊翌晨坦然看著他說:“阿修做的那些下作事,我不屑也不可能去做,令兄中間還隔著一個席一樺,一個黎家,我莊翌晨做事不是不留餘地的。”
“那鄭明修背地裡……”
莊翌晨搖頭說:“他不敢,他玩的那些人你也知道,都是些軟腳蟹,阿修不傻,不會給自己招惹大麻煩,這也是我一直容忍他的原因。這裡面就算沒席一樺,令兄也不是好對付的。”
黎承睿心裡鬆了口氣,點頭說:“有莊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無論這件案子最後如何,我都希望莊先生不要牽涉到無辜人身上。”
莊翌晨冷冷一笑說:“也希望黎Sir要大義滅親,不要存營私舞弊的僥倖,我會一直盯著的。”
“一切都要看證據。”
“證據是嗎?”莊翌晨淡淡地問,“阿修被殺那晚,席一樺去了哪?為什麼菲傭一報案,席一樺總督察能跨區第一時間帶著人來現場?難道他未卜先知,一早等著這邊發生命案?”
黎承睿不說話。
“我們洪門這次損失慘重,我自己過幾天也要上庭開審,估計沒幾年出不來。”莊翌晨冷冷瞥向黎承睿,“但我還沒死,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們就別想把阿修的案子草草了結!”
他說完轉身就走,黎承睿跟著出去,看他鑽進車子揚長而去。黃品錫過來說:“阿睿,莊翌晨命人把鄭明修被殺當晚,兇手在客廳中放的視頻交出來了。”
“你看過了嗎?是不是缺的J?”
“還不能確定,但我剛剛迅速過了一遍,東西應該沒被動過手腳,”黃品錫遲疑了一下說,“那個視頻故意沒拍少年的臉,但卻很慘,我看了都不忍心,那兩個人渣卻很興奮,一直說玩壞了也沒關係,叫吳醫生過來就好。”
黎承睿一下沉默了,過了一會說:“看來我們之前的推測是對的,吳博輝會被殺,就是因為他是來替這些人渣善後的。”
黃品錫點頭,說:“我還想到一件事,吳博輝死的時候身上有很多類似淩虐的痕跡,現在看來,應該是兇手模仿被害少年受過的傷,複製到吳博輝身上。”
黎承睿就算事先隱隱猜到,卻還是心裡堵著一團氣,有點說不出話來。黃品錫歎息說:“這是量刑,對兇手來說,吳博輝知情不報,助紂為虐,他的罪過,不比那兩個人渣輕。”
“馬上查一下視頻中的少年是誰。”黎承睿突然想起一件事,說,“你還記得我們在陳子南的調教室裡找到的照片嗎?你去查查,是不是同一個人。”
“好。”
黎承睿看他還不動,奇怪地問:“怎麼啦?”
黃品錫歎了口氣,低聲說:“你是沒看那段視頻,太慘了,我的孩子如果遭受那種非人待遇,別說殺這兩個混蛋,殺他們全家都有份。”
黎承睿皺眉喝道:“品叔,你瘋了,說什麼呢。”
黃品錫神色一正,笑說:“不好意思,我錯了。”
黎承睿沒責怪他,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了一下。
隔天就是週末,林翊早早打電話來提醒黎承睿要記得過來吃飯。黎承睿這幾天為案子的事心情陰鬱,接到林翊電話,恰如浮雲散開,一縷陽光照到心中一樣溫暖。他買了點禮物,開車到林翊樓下,停好車一下來,遠遠的就看見林翊站在樓下大門外張望著。
看到他,少年臉上一亮,有些羞澀地笑了笑,然後蹬蹬地沖他跑過來。
黎承睿只覺心裡都軟得快化了,若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他想這會他都要跑上去一把將人抱住舉起來,就如電影裡經常有的橋段,將愛人舉起來轉幾圈,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內心的雀躍歡欣。但是他不能,他要顧及很多,他能做的,只是同樣微笑地快步上前,拉住男孩,愛惜地問:“怎麼不在家等?”
林翊臉上有些發紅,眼睛亮晶晶的瞧著他,說:“我怕你找錯地方。”
“你以為我跟你那麼笨?”
“可是有可能找錯地方。”林翊固執地說。
黎承睿笑了,他柔聲問:“你想我了,對嗎?”
林翊臉上更紅了,悄悄地點點頭,小聲說:“我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