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見我還不明白，就進一步解釋道：「魚就是人，這條河就是塵間世界。偶有有魚探出頭來，望一眼河面，看一看來路，似乎在蒙蒙之中感悟到了什麼，想要躍到岸邊去看一看，想要站在岸上看看大河奔流，萬魚爭遊的場景，這就算是開了心竅，通了神智。就像是此時的你。」

「如果這條魚滿懷鬥志，經過不懈的努力之後，終於躍上了岸邊，這就成了我。」

「可是躍上了岸邊的魚，雖然看見了大河來去，俯視著萬魚爭遊，可他終究還是魚。雖然比河中遊魚多了些神通，多了些心智，可終究還是會死，可卻又不忍也不願意再回到大河裡去。」

「如果就這麼終此一生，或許能在河中眾魚中留下什麼傳奇。可對於他自己來說，也不過如此……」

「假如有一天，他再抬頭望一望，看見了上方的天空。又對彩虹和雲朵生髮了興趣，又像原來一樣孜孜上進，直到有一天他能躍到天上去，那就是另一番精彩了。」

「只可惜，此時的我只能站在岸邊仰頭空望。」老頭兒說著，又嘆了一口氣道：「而且，現在的我也只能呆在河邊水坑裡，等著救援，否則別說什麼躍上天空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曬乾，隨後腐爛成灰，連一片殘渣都不會剩下。」

說著，他又轉身朝著小村莊指了指道：「這村莊就是水坑，在河中魚看來，就是遠不可知的神聖之地。而對於我們這些岸上魚來說，卻是等死之所。」

「我們所有人都無法跨出洞外，只能終生終世活在這裡。每一天都是昨日，每一個昨日又是明天。這生和死又有什麼區別？這下你明白了嗎？」

聽他這麼一解釋，我立時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他是說這條河就是世界，當然了，這是凡俗萬眾，億萬普通人的世界。

像我這樣，知曉了另有一番世界，並且修習了陰陽之法並且已有成就的人，就是岸上魚。

可是，我這樣的人仍舊是要死的，要滅亡的。哪怕是無上神級，也是如此。除非能夠找到一處像泰元村一樣可以暫時避命的小水坑才行。

可是這樣一來，就被限制住了。

既無法逾越，更不願返回。

可是……

他口中所說的天空又是什麼？

「那……你見過飛到天上的魚嗎？」我有些奇怪的問道。

「見過，想必你也應該見過。」那老頭兒無限嚮往的朝向天空看了看道：「他穿著一身滿是泥水的道袍。」

「是泥道人，他原來也是泰元村裡的人嗎？」我有些吃驚。

「不是。」那老頭兒搖了搖頭道：「泰元村就是由他所建立的，若是沒有他，我們這些人……哎，就姑且叫人吧。早就不存在了。」

「那你們這些人中，就從來沒有誰能躍升出去嗎？」

「那倒是沒有。」那老頭兒點了點頭，隨即好像突然之間又想起了什麼似得搖了搖頭道：「不過卻有一個小例外。」

「什麼例外。」

「我剛才以魚舉例，只是便於解釋罷了。可我卻真的見過一條魚，是真的魚！一躍衝天從這裡飛了出去。」

「那是一條黑色的泥鰍魚，我親眼見他一躍當空，直奔彩虹。雖然招來了一道閃電，打斷了他的尾巴，可他最終還是飛了出去。」

「他當年就是從這兒躍出去的。」那老頭兒指了指自己腳下，輕輕搖了搖頭道：「當年，泰元村建立之處，泥道人曾在此處開壇講道，在河邊留下了一道腳印，當時那條黑泥鰍就盤在腳窩裡。哎！心性有別，悟法有差，沒想到我們這些人修行了這麼久，竟然連一條泥鰍都不如。」

「雖然直到如今，他還沒脫離生死輪迴，未曾破解天道大法，可他畢竟離開了泰元村。而且是由一條泥鰍魚一躍而出的，這該令我等何等慚愧啊？怕是用不了幾多時日，他就能堪破大道，更進一層天了吧！」

老頭兒說著，又背負著雙手眼望蒼天，不知道他此時的心裡，又在想著些什麼。

我看了看他，又轉頭瞧了瞧河中遊魚，猛的一下心中一動，也隨之抬頭看了看天。

對啊！

突然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並不是這老頭兒所說的玄之又玄的人魚驚變之事，而是在不經意間，悟出了張魅留給後世的捲軸。

在與屍狂拚命交戰的最後關頭，我終於解開了張魅留下的機關盒，從中發現了他留給後世子孫的小捲軸。

那捲軸原本富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就告知後人九幽三寶的藏寶之地。有關於這一點我早已經知道，並從捲軸上看了出來。可這第二層的含義，就是教習後人三寶的使用方法。

那捲軸上邊沒有文字，甚至連印記都沒有，隻刻著三條魚。

一條在水裡，一條在岸邊，還有一條在天上。

原本我一直想不明白。

可經這老頭兒一說，我彷彿被人猛地一下砸開了腦袋，頓時清醒無比！

既然是教習九幽三寶的使用方法，那麼這三條魚就是各自代表著其中一寶。

把這老頭兒方才的話總結一下就是：魚就是人，躍在岸邊的不生不死，飛上天去的威能如神。

也就是說，這三寶分別代表著人，鬼，神！

代表著人的自然是《陰符經》，以人習術，學習道法。

代表著鬼的就是烏木杖，以魂聚杖，陰力無窮。

代表神的就是九生塔，以念成域，威震乾坤！

這三寶的運用之法，自然就是人鬼神三術的修鍊之門。

也就是說《陰符經》中所說的，人之以術，鬼之以魂，神之以念。

九幽一門，最為重要的法則，就是生，死，不生不死。

暗中所對應的，不就是人，鬼，神嗎？

人習《陰符經》而得法，鬼附烏木杖而得威，神修九生塔而得道！

當初在應對大魔天九轉回魂陣的時候，背後主謀者春花開，就是借用耳報神的神念之力，何大五的身體，凝而合一的。當時的我，因為不懂這般道理，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解開謎團終於找到了破解之法。即便如此，若是沒有張魅的幫助，我最後也難以成功。

可如今想來，那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耳報神神識低微，只能憑藉著那座酒店之下埋葬著他的屍骨，憑著微薄的信仰之力逞威，幾乎就和土地神的功效相差不多。

春花開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也不是真正的鬼魂，因為一直到最後，他還有一縷殘念在張魅的身上。

何大五更是修為不足，簡直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只因為他是春花開的子孫，有著血脈相連，更便於操縱罷了。

現在回頭再看，那只不過是一個最低級，最弱化版的三合一體。

只是張魅和春花開的魂念有所牽連，而且介與耳報神的探聽神通，無法親自下殺手罷了。

可如果……要是我自己修成了三合一體之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