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涼，連醫聖張仲景都說無解，李麻子這次真的無力回天了嗎？

這時我的手腕又開始抖動，在那行字旁邊繼續寫：「當用三年河豚卵三錢，蜂皇毒一錢……」

敢情無解之症的意思是別人無解我能解，我笑罵道：「臥槽，這死老頭，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跟我裝逼！」

小紅帽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趕緊閉嘴，惹毛了張仲景不給開方子那就慘了。

那隻筆慢慢寫道：「屠刀血銹四錢、汞砂一兩、菩提水二錢、鬼霜一錢、血沁丹一枚。」

寫到這裡，筆停了一下，我心頭一驚，這幾味錢全是劇痛的東西。河豚卵不用說了，每隻馬蜂窩裡面都住著一隻體型碩大的蜂皇，它的尾後針劇毒無比，螯人必死，它分泌的毒素就叫作蜂皇毒。

屠刀血銹是殺過人的屠刀結出的血紅色的鐵鏽，這東西不但有毒，還帶著極強的怨氣！

汞砂是拿水銀在高溫下煉出的顆粒物，過去道士煉丹經常煉出這東西，吃死過不少人。

菩提水莫非是那啥，和尚的精華？這叫我去哪弄！

至於鬼霜和血沁丹我不太了解，小紅帽解釋道：「鬼霜就是鬼火燒成的灰，深夜在墳頭把玻璃片放在鬼火上面，能熏出一些白灰，這就是鬼霜；血沁丹是懷胎三月的孕婦橫死之後，從子宮裡掏出的一顆丹，其實是沒有成形的嬰兒，怨氣極強。」

那隻筆換了一行，慢慢寫道：「此乃以毒攻毒之法，老夫自認為有三分回天勝算！」

寫到這裡，冰絡絲自動垂了下來，筆也不動了。我一陣灰心，且不說這些材料很難搞到，就算湊齊，也只有三分幾率救活李麻子嗎？

但我又對自己說，三分就三分，許多疑難雜症連百分之一的生還幾率都沒有，家屬不還是傾盡一切治病嗎？

眼下我不能隨意走動，又聯繫不到外界，而小紅帽對武漢不熟，我把尾玉叫出來，叫她想辦法弄單子上的材料來。

尾玉一看見小紅帽，扮著鬼臉說道：「醜八怪，你怎麼在這兒？」

小紅帽沒跟她計較，尾玉看看單子道：「河豚卵我可以去飯店偷一些來，蜂皇毒好弄，你想吃蜂皇蜜都沒問題，其它的我弄不來。」

小紅帽說道：「鬼霜和血沁丹我來弄，我是鬼的朋友，你只要告訴我武漢的醫院和墓地在哪就行了。」

「行，那你倆快去快回。」我吩咐道。

兩人一起出門去了，尾玉一邊走一邊跟小紅帽顯擺：「快看，我的胸比你大喲，羨慕嗎？」

我看了一眼單子，剩下三樣，屠刀血銹其實不難搞，收陰物的同行那裡肯定有古代屠刀。至於汞砂有點麻煩，自己買水銀用酒精燈燒是燒不出來的，非得在丹爐的上千度高溫中燒製出來，至於菩提水就更難弄了，我去哪找一個猥瑣的老和尚擼點精華給我？

李麻子臉上的屍斑仍然在長，已經擴展到小孩巴掌大小，我不停地跟他說話，希望能喚起他的求生意志。

天完全黑了下來，我坐在沒開燈的屋裡，心情複雜。這時外面傳來咚咚幾聲，像是敲梆子的聲音，一個蒼老的聲音念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我一陣錯愕，武漢多少年都沒有人打更的了，難道這兩年又恢復民族傳統了？

打更人緊接著念道：「燭滅之時，孤麟泣血！」

我立即跳起來，這打更人有問題，我衝進院子裡，一個油紙包貼著院牆扔了進來，落地發出清脆一響。我撿起來打開一看，裡面有幾根蠟燭，上面分別寫著李麻子、尹新月、張小凡、尾玉、小紅帽、初一的名字，各有長短，李麻子那根最短，僅有拇指長。

蠟燭嗖一聲自動點燃，把我嚇了一跳，原來燭芯上塗有白磷，遇到空氣就能自燃。

我瞬間明白過來，這幾根蠟燭象徵著我身邊幾個人的性命，但是獨獨沒有我的，剛剛打更人說什麼「孤麟泣血」，意思大概是龍清秋這次決定殺光我身邊的所有人。

「混蛋，裝神弄鬼！」

我準備把蠟燭統統吹滅，可是轉念一想不行，龍泉山莊的手段我見識過，蠟燭一滅，他們真的有可能會動手。

我隻好把幾根蠟燭插在客廳的八仙桌上，憂愁地盯著它們，這一次龍清秋是真的要和我決一死戰了，可是我卻只能龜縮在這裡，心裡像長了草一樣躁動不安。

我望著搖曳的火光打起瞌睡來，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火光，我大驚失色，龍泉山莊該不會在這裡放火了吧？這裡都是老舊平房，一燒起來立馬波及整條街，跑都跑不掉。

火光移動到院門外，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我隔著門問道：「誰？」

一個聲音驚喜道：「會長，你果然在這裡，快救救我們。」

這聲音不正是陰商聯合會的李大默嗎？

我打開門一看，整個武漢的陰物商人幾乎全來了，包括古董街上的同行，一人提著一盞小燈籠，我剛剛看見的火光就是燈籠發出來的。

我問他們幹嘛提個燈籠，李大默打開燈籠給我看，裡面是一只寫了他名字的蠟燭。

原來全武漢的陰物商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收到寫著自己姓名的蠟燭，大家害怕極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緊來找我，於是用小燈籠把蠟燭保護好，提著它來見我。

看到手下們全來了，我稍稍振奮了一些，這總比孤家寡人要好些，便叫他們趕緊進來。

眾人把蠟燭小心翼翼地插在桌上，我把之前遭遇的事情說了一遍，一名同行說道：「龍泉山莊是奔著你來的，為什麼要把我們牽扯進來？」

他的話不少人贊同，但礙於我的面子不好出聲支持，李大默一拍桌子道：「平時會長是怎麼罩著你們的，你不要忘恩負義，有肉吃的時候是兄弟，有難的時候就都不出頭了嗎？」

他一下震得幾根蠟燭搖搖欲墜，大家連忙勸道：「喂喂，你小心點，蠟燭滅了要死人的。」

李大默憤憤地道：「龍泉山莊簡直欺人太甚，用一根破蠟燭就把我們限制住了，我現在就把這些蠟燭全部吹了，他們還真能把我們殺光不成？」

眾人阻攔：「別別別，要吹吹你自己的，別吹我們的！」

不少人都記得那一次，龍泉山莊在地上畫條血線，越界者死的事情。

這是龍泉山莊慣用的伎倆，用恐懼慢慢消耗對手，讓對手心力交瘁，我說道：「都別吵了，眼下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我兄弟李麻子現在中了屍斑毒，這裡有個方子可以治好他，拜託各位各顯神通，去幫我弄來。」

我把方子交給他們傳看，他們一邊看一邊搖頭，表示不好弄。

一直沒開口的白老闆道：「我最近倒是收了一把明代行刑用的鬼頭大刀，這就去倉庫取。」

「我和你一起！」我說道。

「不不，張大掌櫃的，你留在這裡坐鎮！萬一有什麼情況也好應對，龍泉山莊不會盯上我這種小角色的。」

我拍拍白老闆的肩膀，叮囑他路上小心，白老闆走後不久，突然有人驚叫道：「有蠟燭滅了，有蠟燭滅了！」

我朝那堆蠟燭看去，滅的竟然是尾玉和小紅帽那兩根，這兩根蠟燭明明放置在最中央，卻偏偏只有這兩根熄滅，周圍的燭火連抖都沒抖一下。

我頓時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