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我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問道。

早在幾天前，吳老壞帶著孫子去參加韓老六婚禮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雖然身體很衰弱，走路都有些不太方便。可他一直都如此，哪是現在這幅鬼模樣？

「剛給你打完電話不久。」小吳說道：「這幾天他就是咳嗽的厲害，我說要請醫生過來看看，他怎麼也不讓，也不說具體原因，只是寫了一大溜清單，讓我去把這些東西都買齊。」

「今天上午的時候吐了一口血，那裡邊帶著一條條的綠絲。然後爺爺默坐了半晌，讓我和啞伯往密室裡搬進一張床，一直躺到晚飯的時候，才走出來給你打了通電話。」

「隨後，他的身體就開始發腫，我當時嚇壞了，就催促他去醫院。他非常嚴肅的訓著我說，不能去醫院，不能讓旁人知道，靜候張大掌櫃的電話就行了，然後就讓我把他扶進去。」

「眼看著他的身體越來越膨脹，好像隨時都要……我，我是乾著急也沒什麼辦法啊！張大掌櫃，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吧！」小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嘩嘩的流了出來。

「你先起來！」我把他扶了起來道：「別說你爺爺是陰物界的老前輩，又幫過我這麼多次，就算是一個素不相識的普通人，遭到這樣的詛咒陷害，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你放心，既然你爺爺早有預料，而且又單單叫我前來，肯定知道我有救他的辦法。」

小吳抹了一把眼淚道：「張大掌櫃，那可就全靠你了！」

「嗯，你先別急。去把你爺爺讓你採買東西的清單拿過來，我來看看。」我說道。

「在這兒呢。」小吳說著掏出手機，翻出記事本讓我看。

「七寸鐵釘五千五百根。」

「三寸鋼釘五千五百根。」

「鋁鉚釘五千五百根。」

「小銅環五千五百個。」

「銀耳環五千五百對。」

「鉛球五千五百個。」

……

密密麻麻，一共羅列了九種，全都這種東西。

「東西在哪？」我問道。

「東西太多，小車裝不下，大車又開不進來。這些東西送來的時候，爺爺已經昏迷了，我就暫時讓他們放在了街對面的車庫裡，還沒卸車呢。張大掌櫃，我爺爺這到底是被什麼詛咒害的？」

「具體是什麼還不太清楚，不過這肯定是一種木系詛咒！」

「為什麼呢？」小吳很是奇怪的問道。

「沒發現嘛，你爺爺讓你買來的這些東西，不是銅鐵就是鉛鋁，而他偏偏又要躺在金室裡，共同的點就是，所有物品全部是金屬。五行當中，金克木，他是想借這些金屬之力，抵禦木毒侵害，延緩一下壽命，等到我來救援。你趕緊出去，先把那東西都搬進來再說。」

「好！」小吳點了下頭，趕緊跑了出去。

我圍著鐵床轉了一圈兒，發現吳老壞全身上下都鼓鼓的脹了起來，只有左眼周圍沒什麼變化，隆起的額頭和突鼓的臉把眼睛的位置擠成了一條窄縫，可左眼周圍卻是完好無損，乍看起來就像是個長口漏鬥。

現在我也弄不清，他到底是被什麼詛咒所害的，也不敢貿然動用符咒。

不一會兒，小吳和啞伯兩人接連搬進來一大堆金屬物，這些東西一擺進來，吳老壞仍舊緩緩膨脹的身體立刻停住了勢頭。

可也是僅此而已，並沒有因此消瘦半分。

看來以金克木這一條是對的！

可這數量為什麼正正好好都是五千五呢？

還有，既然他已經猜出了可能是被詛咒所害，而且還極為準確的得知是木系詛咒，甚至又讓他孫子提前製辦好了這些東西。可他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非要留下這麼一個啞謎？

吳老壞行法驅鬼的本事雖然不怎麼樣，可他的眼光卻非常獨到。早年間又是頗具名氣的盜墓賊，所以他對陰物的見識和了解，遠遠超出同行許多倍。但凡有人弄不清楚這是什麼朝代的什麼東西，第一個想起來請教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在同行裡的口碑一直都不錯。

而且吳老壞的膽子很小，或者說他很謹慎，但凡覺得有點危害，或者恐怕自己降服不了的東西，要麼就不收，要麼就趕緊出手。比如龍膽戰甲最先就是要賣給他的，可他被趙雲的陰氣嚇了一跳，說什麼也不敢要，鑲嵌在死神十二門徒身上的聚魂舍利子也是他轉手賣出去的。

真有人需要這東西，他也從來都是見利就走，從不獅子大開口死要高價。

這樣一來，他也不會因此得罪什麼人。

對同行如此，對普通人也是一樣。

據說早年前，有個小偷到他們家偷東西，被他堵了個正著。他不但沒懲罰那人，反而和那小偷喝了一頓酒，又送了一筆錢做小買賣。後來導致有一陣子，很多小偷，或者窮漢就專門趕著他在家的時候去偷東西。

最搞笑的是，有一天晚上，兩個小偷外加一個拎著殺豬刀準備硬搶的莽漢先後到場，吳老壞和他們喝一頓酒，又拉著他們三打了一夜麻將，三個小偷全都輸的就剩了條褲衩。天亮走的時候，吳老壞一人送了一身西裝，外加手錶提包，全都流光水滑的走了出去。

可奇怪的是，來他們家為非作歹的人卻由此越來越少了。凡是被他救助過的惡人們也都從此改行，變成了大好人。

當地的警察對他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從此以後當地的治安狀況越來越好，恨的是也就沒了什麼立功的機會。

吳老壞這個外號不是表面上的意思，說他有多壞，而是說你只要在吳老壞家呆過一晚上，就到老死都不壞！

所以，這老頭兒不論在同行還是普通人的眼裡，都是個絕頂大好人！

跟誰都客客氣氣的，從不發脾氣，根本想不出來，他會得罪個什麼人？而且竟然下了這樣的狠手。

我想了想道：「那你爺爺出事前後，可見過什麼人嗎？」

「沒有。」小吳異常肯定的說道：「爺爺近些年身體一直不太好，經常犯糊塗，所以早就不見客了，也不做什麼生意。我踏入這行接待的客人也從不往家裡領，家裡除了啞伯和啞大娘之外，也沒有旁人了。」

他見我有些疑惑，又解釋著道：「啞伯和啞大娘本來就是一對聾啞夫妻，剛剛滿月的兒子被人偷走了，兩人一路討著飯出來尋找，後來餓暈在路邊，被爺爺收下了。那可是寒冬臘月啊，要不是爺爺，他們早就凍餓而死了。」

「爺爺通過的關係，找到了線索。原來偷孩子那人很怕被人抓到，不太熟悉路徑，又是天黑，從冰上逃跑時，掉進了炸魚的冰窟窿，連孩子一起淹死了，離著啞伯他們家也就不到三裡遠。後來啞伯和啞大娘就留在了爺爺身邊，距今已經四十多年了，我也是他們帶大的。」

這就怪了，既沒有外人來過，吳老壞多年不涉江湖，而且又是這樣的一個老好人，怎麼會得罪上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傢夥？

而且，很顯然，這人並不是想直接要他的命，而是要慢慢的折磨他，直到全身爆裂而死！

這人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