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武推了推眼鏡：「線索倒是沒想到，可我卻想起了一個故事。」

「故事？什麼故事。」我有些奇怪的問道。

「耳報神的故事。」張耀武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繼續說道：「耳報神在中原和東南亞一帶，都擁有不少信徒，除了能預測未來，傳達消息之外，這分屬兩地的耳報神性情也完全不一樣。」

「中國的耳報神喜歡被人偷偷的供養，決不能向外宣揚，如果對人說了出去，耳報神就不會再賜他願力，甚至還會帶來災禍。東南亞一帶的耳報神性情古怪，尤其喜好男色，專門對老男人情有獨鍾。」

「有關於耳報神的來歷，眾說紛紜，源頭早不可考。不過，這其中倒是流傳著一個小故事，十分有趣。」

「據說，這耳報神原本是一對連體人，哥哥叫暗，弟弟叫信。這兩兄弟從頭頂到腳跟完全長在了一起，互相背對而生，就像雙面人一樣，永遠也看不見對方。其他的部位倒還好，只是共用著同一對耳朵。」

「這一對耳朵非常奇怪，一只能聽到數千裡外的蟬鳴鳥叫，卻無法辨別近在咫尺的聲音，另一隻卻正好相反只能聽見近處，卻聽不到遠處，而且同時只能有一隻耳朵起作用！」

「兩人都能隨心所欲的操縱任何一隻耳朵，可是他們的性情卻完全不一樣。一個內心淫蕩無比，卻因為生來就是這般面目，無法接觸到美麗姑娘，漸漸的內心扭曲，變成了畸戀者。另一個生性膽小，又因為樣貌醜陋很怕見人。」

「除了心性不同之外，他們也對到底該怎麼使用這兩隻耳朵產生了極大的分歧。內心淫蕩的那個，想聽到傳自遠處的歡愉之聲，膽小的那個聽到近處的聲音，生怕遭到什麼危險。」

「漸漸的，兩人的分歧越來越大，無時無刻不在爭吵，可因為是背對而生，又全身連在一起，誰也奈何不了誰，更是說服不了對方。」

「後來，他們聽說仙山上住著一個法力無邊的老神仙，能夠解決一切難題。於是，他們就決定去請求神仙的幫助。」

「經過了重重磨難，他們倆終於爬上了山頭，見到了那個無所不能的老神仙！」

「那老神仙聽完了他們倆的敘述之後，拿出了一柄劍說，這件事很簡單，只要我一劍劈下去，你們就會一分兩半，各自擁有一隻耳朵，想要哪個，就用哪個。然後你們大步朝前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從此以後再也不能相見，否則就會受到上天的懲罰。」

「兩人欣然同意，老神仙一劍劈落，兩人就此分開，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耳朵。」

「本來，這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大好事，可隨即他們卻發現苦惱越來越多。天生淫蕩的那個，因為能聽見了歡愉之聲，又沒有了連體的束縛，不由自主的就順著聲音前往偷看。可是越到近處，這聲音就越小，直到看見了讓他心癢已久的畫面，卻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另一個膽小的，總是害怕別人加害自己。原來背後有一個人，倒還安心，可現在被劈開之後，總覺得隨時有人從背後殺來。」

「這時候，兩人同時都想起了，自己曾經擁有的另一隻耳朵——也都認為，這兩隻耳朵原本都應該是自己的。」

「於是，他們全都起了殺心，不約而同的調轉方向，朝著對方走來。」

「起初，他們很小心，很怕被對方發現，可慢慢的卻異常欣喜起來。因為他們發現，原本空蕩蕩的另一側也長出了一個小耳朵，每走一步，這個小耳朵就會變大一點兒，自己所希望聽到的聲音，也會更清楚一些。」

「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他們每走一步，身子就會縮小一分。直到遠遠的望見了對面那一團影子的時候，就已經變成米粒大小了！」

「從此以後，淫蕩的再也無法淫蕩，膽小的卻變得更加膽小，同時又害怕對方謀害自己，只能偷偷的躲在別人的耳朵裡，專門偷聽閑言碎語，亂傳謠言。所以自古以來，就有偏聽則暗，偏聽則信，這兩句俗語。」

張耀武說到這裡，又自斟自滿的倒了一杯茶，繼續說道：「有關於耳報神的傳說，還有一個稍近些的版本。」

「你們都知道，晚明時期，有個赫赫有名的大太監魏忠賢。他權傾朝野，被滿朝大臣稱為『九千歲』。直到後來竟然發展到全國上下為他建祠立廟，當成神仙供奉一樣的程度。史書記載，都說他太過張狂，不知天高地厚，若說他作惡多端可能真是如此，可建廟立祠的事兒，卻是他迫不得已而為之。」

「據說，他當時得了一種怪病，總覺得耳朵裡坐著一個小人，每天不停嗡嗡嗡的說話，找了無數名醫，抓了百多個方子也沒見任何效果。後來，有一個道士說，九千歲得的根本就不是病，而是受到了神仙的眷顧。」

「魏忠賢忙問是怎麼回事？那道士說，這位神仙就寄居在您的耳朵裡，俗稱耳報神。能夠聽到世間所有人的言談話語，隨而再甄選出與寄居之身有關的話，轉告給本人。因為九千歲你的名聲極大，天下皆知，所以這傳回來的話語就比較多。想要免除此擾，也不用開方吃藥，只要為他建造一些廟宇，塑造本身為像，讓耳報神得以分身安居，自然就能免受其苦了。」

「魏忠賢聽信之後，果然大為好轉。而且，還真的聽到了不少東林黨人暗中對他的口誅罪伐之聲。只是，他千防萬防，卻沒防住新登基的皇帝朱由檢，早已對他立下殺心！直到逃到阜城之後，再次通過耳報神聽到皇帝親自下的殺旨，魏忠賢眼見大勢已去，痛飲一番後自縊而亡。」

「隨著魏忠賢一死，滿朝上下都掀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剷除閹黨的行動，那些為他所立的廟宇自然都被接連摧毀，耳報神也從被人所信奉的神靈，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魔。一旦失去了信仰之力，無處容身的耳報神只能遠離中原，跟著被流放的囚徒一路淪落到了東南亞一帶。」

「可魏忠賢本是個閹人，寄居在他體內的耳報神也由此性情大變。又因為眾多神位全被掀翻，大批民眾由敬仰轉為討厭，信仰之力大為降低，本來就神念不強的耳報神，因此走火入魔，一淫成性，專門對老男人感興趣。」

「當然了，這個故事很顯然是從中原傳出去的，也很有可能是那些為了爭其正統的信徒們，惡意製造的流言。」

「不是流言！」突然間，半天沒說話，一直沉思著什麼的高勝寒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