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鋪的青狐妖（三十五）

　　天未亮，蘇葵的房門便被敲響。

　　她正披著袍子和衣倚在床欄，盯著桌案上頭的燭臺劈哩啪啦的爆出燈油，紗幔上頭的火光影影綽綽，仿佛有個身影正隱在那之後，伺機而動。

　　“篤篤篤——”

　　蘇葵恍惚回過神，眨了眨酸澀卻沒丁點睡意的雙眸，沙啞著嗓音，道：“進來。”

　　她知道是靈箬，還未等她踏進內室，便問，“靈箬，害怕麼？”

　　紗幔後的腳步頓了頓，半晌才響起靈箬的聲音，“不怕，姑姑，就是有點看不清未來的路了。”

　　蘇葵抿唇而笑，對她招了招手，“靈箬，到姑姑身邊來。”

　　靈箬穿著身月白長裙，以往只愛鮮豔，不愛素色的靈箬，此時穿起素衣，倒也有了點嫺靜淡雅之感了。

　　她依言走到蘇葵跟前，緩緩跪在地上，將頭靠在她的腿上，“姑姑，天劫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蘇葵聽後久久沒有回答，伸手愛憐的撫了撫她披散在身後的長髮，靈箬本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卻聽她娓娓道來，“世間萬物都由天道掌管，姑姑亦說不清它是何來歷，便是再年長的長老，也是說不出所以然的。你只需記住，世間萬物，順其自然，莫要強求，莫要違背。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在你做出某些事的時候，天上，正有一隻巨眼，正無時無刻盯著你。”

　　“姑姑，我不懂。”

　　蘇葵摸了摸她的頭，輕闔雙眼，燭光下，將兩人的身影拉的極長。

　　話語間，帶了些微悵然，“姑姑活了這許多年歲，也悟不出這些道理，人心複雜，哪能真的一無所求，但你要記住，若是得不到的，那便是不屬於你，切莫強求，偶爾回頭看看，也許身後的景色，會更好。”

　　靈箬抿唇，“姑姑，我記下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過轉眼刹那，回頭卻是百年身。當初那個呱呱墜地，滿山頭亂竄的調皮女娃，如今也要渡劫了。”

　　“姑姑，人總會長大的。”靈箬眨眨眼，溫順道。

　　蘇葵聞言悠長的歎息一聲，問，“靈箬，恨姑姑麼？”

　　“為什麼恨？”

　　“姑姑對你多加苛責，姑姑知你喜歡雲非墨，卻扒了他的偽裝，赤果果呈現給你看，讓你失了第一個心生愛慕的人，你不恨麼？”

　　靈箬沉默，半晌，聲音低迷，“剛開始，是恨的，我想不明白這次見到姑姑，好像什麼都跟青丘上的時候不同了，姑姑開始變得嚴肅，我稍加犯錯，便是一頓責問，逼著我去面對我不願面對的現實，可後來，我知道，姑姑都是為了我好，便不恨了。”

　　“靈箬，人都會犯錯，姑姑也是，等此間事了，你渡劫成功，姑姑便與你一同回趟青丘。”

　　靈箬猛然抬頭，眼神中帶著不同尋常的清明，仿佛看穿了一切般，緊緊盯住她的雙眸，“姑姑，你想做什麼？”

　　蘇葵輕笑，“靈箬，很快你就知道了，現在，你需要養精蓄銳，什麼都不要想，全力應對明日的天劫，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