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八十一）

　　蘇葵緩緩動了動澄澈漆黑的眼珠子算是回應，天知道她撐開足有千斤重的眼皮用了多大的力氣。

　　“玄戈，我撐不過了……”

　　“怎麼會…太醫院有那麼多太醫，紅蓮！紅蓮，去請太醫！立刻！”

　　手被一隻大掌扣住，蘇葵忍了又忍，眼淚終是沒能忍住，從眼角蜿蜒而下。

　　“玄戈，你聽我說呀，我、我時間不多了，我死後，你不要做傻事，知道麼？”

　　頭頂的枯枝被風吹得嘩啦啦響成一片，渾身漆黑的烏鴉踩在枝頭，“哇——哇——”的叫了幾聲，又迅速趁著孤寂的風飛走，徒留一片晚秋枯萎的景象，極其淒涼。

　　南玄戈緊緊咬牙，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執拗的瞪著她，“景流鳶！你真狠，竟連我尋死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蘇葵只是苦笑，讓她看著愛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自殺，血淋淋的畫面，比身處阿鼻地獄還要令人煎熬。

　　她喘了兩口氣，自顧自道：“玄戈，你有你的遠大抱負，努力了那麼久，難道你想半途而廢？你甘、甘心麼？”

　　南玄戈低吼一聲，“那你想讓我怎麼做？日後守著冰冷的玉璽，玩高處不勝寒的遊戲麼？你怎麼忍心！”

　　“咳咳……”南玄戈太懂怎麼戳人心臟深處的秘密了，蘇葵一激動，差點忘了她這具殘破身體還是借來的。

　　她張了張泛白的嘴唇，“我也不想，可我、我真的沒有時間了……”

　　“答應我，我死後，不許尋短見，好好活著，連同我的那份兒，好麼？”

　　南玄戈已經聽不清蘇葵在講什麼了，他渙散的瞳孔毫無焦距的，只反反復複喃喃，“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系統再次催促，下一次，它便要開啟強制剝離了。

　　屆時，整個靈魂體都會受到傷害。

　　她抿唇，目光專注，語氣堅定，帶著撫慰人心的效果，“你可以做到的，玄戈，我會等你，等你一統天下，到時，你若初心不改，我必然傾心相待——”

　　“可是——若你棄天下黎民百姓於不顧，任憑他們受敵國作踐，你便不要來見我！”

　　她滿臉嚴肅，極其認真。只說了幾句話，便要停下來劇烈呼吸。

　　南玄戈看的心酸，終於，他說：“好……”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我答應你，你且等等我，待我統一天下，定然拿與你分享。”

　　蘇葵合上眼，唇角緩緩笑開了。

　　柔和、淡然，精緻的小臉上沒有絲毫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平靜的讓人也不由靜了一靜。

　　“流鳶，你會等我的吧？”

　　蘇葵笑，“會——”帶著滿足的神色，她徹底墜入黑暗。

　　–

　　玄武二年，晚秋，長公主殿下崩，享年二十三歲。

　　帝大慟，因長公主生前喜靜，葬禮一切從簡。

　　南秦玄武帝南玄戈戎馬一生，終身未娶，由北漠開始，逐一踏平了無數曾經繁華無比國家，而後一步步填充到自己的版圖裡去。

　　南秦玄武二十三年，玄武帝實現了天下大統，將所有國家都標記進了自己的版圖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