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趙大壯長嘆出聲，聲音裡夾帶著一絲哽咽：「我不孝啊我！」

　　石洋能理解趙大壯的心情，但是理解並不代表支持，他猶豫再三，也是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叔，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麼？」

　　趙大壯嘴唇緊抿著：「這次回來，我打算把家裡房子賣了，食雜店兌出去，領著你姨和美美回南方生活，好好伺候我家老太太。」

　　石洋明知道這件事情，但是眼下親耳聽到，心裡還是一緊，他問：「房子不是廠子裡分配的麼？能私人買賣？」

　　趙大壯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嘆了口氣：「廠子裡下文件了，等這次買斷完事，就可以按工齡把房子歸為個人，我算了一下，我再交不到三萬，就能辦下房照。」

　　石洋伸手抹了一把順著頭髮往下滴落的汗水：「房子連辦手續帶出售估計幾天功夫辦不下來。」

　　趙大壯也犯愁這事：「不行就只能先辦到哪算哪，爭取把房照弄妥當了，買房子的事，等回頭再說。」

　　隔著濃濃蒸汽，石洋瞇了瞇俊眼：「錢都投進房子裡了，奶奶住院那塊的花費怎麼辦？」

　　趙大壯：「我跟你姨除了這些還有二萬多，先用著，我姐我妹那頭也都能出點，實在不夠，再想辦法，房子這頭要是不先辦下來，我怕到時候廠子真撤了，想辦手續再找不著人，而且要是看病的錢實在不夠用，我就把房子賣了，也能頂上豁口。」

　　石洋一聽趙大壯這語氣，就知道他是下定決心，要回南方照顧自家老太太。

　　石洋快要愁死了，趙大壯這孝順老人的理由往這一撂，甭管再說什麼，都立馬變得微不足道，上不得檯面。

　　石洋臉色垮下來，扭頭看著趙大壯模模糊糊的臉部輪廓：「那，美美怎麼辦？」

　　趙大壯：「我打算把美美學籍轉過去，在老家那頭繼續念高中。我之前就是顧及著工作和你姨的小店生意，現在我工作也買斷了，廠子效益不景氣，你姨小店生意也不好幹，乾脆回到老家從頭再來。」

　　石洋急了：「美美開學就高二了，剛文理分班，她的成績能進理科最好班，回到南方那頭，沒有門子能辦進重點高中麼？」

　　趙大壯伸手在臉上胡嚕一把：「我家那頭有親戚認識教育局的人，說能幫上忙。」

　　石洋：「……」

　　趙大壯長嘆出聲：「說起來我是真後悔，早知道前幾年就提前搬回去了，這樣還能多陪陪我家老太太，美美也能適應的快一點。現在也是真沒辦法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太太念叨著我，放不下心，也只能委屈美美了，這孩子腦瓜聰明，學習上應該沒問題，要是實在不行，我咬咬牙，再給她請個家教，成績怎麼也不會落下來的。」

　　石洋立刻皺眉：「你們都要去醫院裡照顧老人，那美美怎麼辦？誰照顧她？」

　　趙大壯：「她都這麼大了，自己能照顧自己，而且到時候，自然就有辦法了。」

　　趙大壯心裡頭一直堵的厲害，現在總算是都說出來了，心情多少舒暢些，就沒注意到石洋迅速變化的臉色。

　　趙大壯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能伺候好自家老太太，陪伴在老人身邊，走過最後一程。

　　趙大壯這人，原本就心善重感情，自己這麼多年一直遠走他鄉，沒侍奉在老人身邊，心裡頭一直懷有虧欠之意，總覺得自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愧疚，覺得自己特別不孝順。

　　現在老太太突然病倒，沒多少日子了，他心裡頭堆積下來的內疚自責，頓時爆發出來，眼裡心裡只剩下了盡孝，其他什麼都考慮不了了。

　　石洋彎下脊背，胳膊肘拄在大腿上，雙手插進濕漉漉頭髮裡，心亂如麻。

　　趙大壯這些發自肺腑的話，他聽在耳朵裡，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憑什麼你要盡孝，就得耽誤我家美美的前途啊？

　　趙美美發信息時就說了，跟奶奶家那頭的親戚都特別陌生，玩不到一起去，而且南北方差異太大了，無論是氣候還是飲食，沒個兩年根本適應不了。

　　這次回來，趙美美之前被劉秀娥費心滋補起來的圓潤臉蛋，眼看著重新瘦回瓜子臉，這才幾天的功夫就這樣，要是待長了，那還指不定苛勒成什麼樣呢。

　　趙美美從小讓他和劉秀娥給慣的嘴刁著呢，就從來沒讓她幹過活，自己當成大寶貝寵著，到了趙大壯這兒，居然完全沒受到重視。

　　石洋心裡頭特別不爽，擰著眉生悶氣，腦袋裡飛快運轉著，這事得怎麼辦。

　　石洋跟趙大壯說話，趙美美那頭被她媽媽抓著搓澡，疼的嗷嗷直叫。

　　「哎呦，輕點！都搓破皮了！」

　　劉秀娥拉著她不放：「你看看這一身的灰，都能搓出一盒大力丸了！」

　　趙美美嘿嘿笑了兩聲，突然問道：「媽，我不想搬家，我捨不得這兒，咱們不走不行麼？」

　　劉秀娥搓澡的動作頓了一下，也是心裡頭煩的厲害，順嘴回了句：「我也不想搬，但問題是你奶奶那頭的確離不開你爸。」

　　趙美美扁了扁嘴，心想，我還離不開我洋洋哥哥呢。

　　趙美美情緒低落，被搓疼了，也就是吸溜兩口空氣，沒再嚷嚷出聲。

　　劉秀娥看著她這樣，心疼極了，一時間又沒有好的解決辦法，眼神一慟，再被熱氣一蒸，眼圈都有點紅了。

　　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衣服，趙大壯一家三口拎著給石洋家準備的禮物，跟著他回了家。

　　當著爸媽的面，趙美美乖乖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就用眼睛餘光瞄著她洋洋哥哥。

　　感覺小半月沒見比一年時間都長，眼下瞅著石洋帥氣的側臉，只恨不能趕忙摟脖子親口，一述衷腸。

　　石洋只在上車時，偷偷跟趙美美牽了一下手，剩下的時間，他一心二用，一邊專注於路況，一邊絞盡腦汁琢磨著怎麼才能把趙美美留下來。

　　他已經徹底放棄想要挽留住趙大壯的念頭了。

　　車子開到小區樓下，石洋幫忙拎著東西，幾個人沿著樓道爬樓梯時，劉秀娥誇讚：「還是新小區好，連樓道都這麼寬敞。」

　　石洋看著趙美美一家三口的背影，眼睛突然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