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裏的地形對他們是有利的，到處都可以藏人，沙睦走了沒多久，就發現了一條裂縫，像是地殼運動後裂開的小山谷。

　　越往前走，地上的沙土就越少，最後只剩下了石頭。江崎無聊的到處窺探。忽然發現沙睦是光著腳的，皺著眉心向後看，他就這樣走了一路嗎？

　　這麼又走了一段路，江崎漸漸乏了，昨夜根本沒有休息多久，感覺現在是安全的，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唔！」一個顛簸，江崎哼了幾聲睜開眼，原來地上的石塊變成了石頭，小有拳頭，大至籃球，沙睦也無法在走動中平穩到不驚動江崎。

　　「醒了？我會小心點，你再睡會兒。」沙睦抱歉的道。

　　「……」也許是沙睦話中的歉意太明顯，也許是危境中的關心太難得，這一刻江崎幾乎忘了沙睦也是元兇之一，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想著別是吹了風著了涼，江崎道，「把鞋子拿走吧，好好走免得又吵到我。」

　　這樣，對自己也好，再說自己在他背上就算不穿鞋也無所謂，這麼想著，把鞋子還給沙睦也沒有什麼，江崎也就釋懷的脫下鞋子拋在地上。

　　沙睦心中有些意外，臉上卻巍然不動，沒想到江崎會把鞋子給他，但看江崎白白的腳上還隱隱透著青色的血管，又說，「你穿著暖和些。」

　　雖然是關懷之舉，在江崎看來卻是不領情，惱羞成怒地道，「王八蛋，你還想把我晃醒嗎？」

　　「……」沙睦看著江崎昂起的下巴，別開臉，失落地穿上鞋子。

　　走了沒幾步，江崎愣著看沙睦將他放在一塊大石上。做、做什麼？他生氣了？

　　一股惶恐襲上心頭，雙手忽地抓住沙睦的衣服，「你要扔下我？！」臉色白慘慘的，嘴唇也抖得可憐。

　　放他一個人在這裏，絕無生路！

　　不知江崎為何產生這樣的念頭，沙睦剛想安慰幾句，見他神色惶惶，又起了多逗他一下的念頭。

　　「我、我……」江崎見他不語，以為被自己說中了，語無倫次的說道，「你不能、不能這麼、這麼做……」臉色難看得緊。

　　沙睦見他嚇得不輕，此刻多少又有些不舍，於是罷手，在他跟前蹲下。

　　撕啦！江崎看著沙睦把衣服撕開，然後握著他的腳，將布纏在他的腳上包裹住。

　　「呃……」江崎摸了下耳朵，不是要丟下他嗎？

　　「繼續走吧。」沙睦說。

　　江崎抽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可惡！

　　蹲在地洞裏向上看，江崎惴惴不安的問，「沒問題嗎？」

　　「這裏一年下不了幾場雨，現在也不是雨季。」

　　「我知道，你怎麼知道？」

　　「……我有做準備。」

　　「我是問你那個東西，不會有問題嗎？」

　　沙睦把洞裏的碎石渣踢到一邊，整理出一片相對平穩的地面，「如果你說那些動物，放心吧，這個洞沒有其他洞口，除非從上面，他們來之前，我會聽見的；如果你說追兵，只要好好待著，唯一的開口又是斜著向下，空中是看不見的。」

　　江崎冷靜下來，腦子逐漸恢復理智：厚厚的地面隔絕了探測儀，就像他們沒有發現那些生物一樣，除非地毯式的搜察，不然他們還是安全的，因為一路上都沒有看見飛船。

　　「餓嗎？忍忍。」沙睦摸著江崎的肩。

　　江崎躲過他的手，往地上坐去，「不餓。」覺得羞恥，完全失去了平素的冷靜，行為幼稚得連自己都害臊。

　　將頭埋在臂彎裏久久，江崎才說：「他們居然要殺我。」太難受了，不得不給自己找一個傾訴的管道。

　　「……」

　　「我做了那麼多，把生命都獻給了他們，五年，自從跟著老師進了基地，一點點做起，從不假手他人……就算我真的犯了那些錯，也不應該不經審判、不給辯解的機會……」江崎看著自己垂下的手，那些研究，以為重如生命，自己的命對他們來說卻是可有可無。

　　他死了……還有新的替代者……

　　「我要出去了，你好好的在這裏等著我，不要動！」沙睦突然說。

　　江崎沒有抬頭，看不見表情。

　　他這般沒有反應，沙睦反而擔心了，他扶上江崎的胳膊，「你……」

　　「你走吧！」

　　「我只是出去看看，在他們離開前，要弄到新的飛船，否則我們就走不了了，你在這裏會比較安全。」

　　「我知道。」

　　江崎的低迷，沙睦也無可奈何，他又警告一遍，「你也清楚，現在那些人不是你的屬下和朋友了，被發現後就會沒命，不要……」

　　「我知道！」江崎爆發，大聲道，「我清楚，我瞭解，你還要重複多少次……」說到後來，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消失。

　　看著沙睦離開的背影，江崎後知後覺的伸出手，他其實很害怕，害怕被槍擊，害怕被那些東西咬食，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是那麼的無力……

　　只剩下一個人，從來只有一個人，江崎捂著臉，已經沒有轉圜之力了，失去了基地，再無他容身之所。

　　沙睦，最終也會離開的。

　　沙睦的愛，就像冬日之冰，看似堅硬，等時日一過，春暖之期，就會化為烏有。

　　捧著冰，最後也只能兩手空空。

　　一年的相處，能積下多少愛？禁得起多少消磨？況且他也沒什麼值得愛的，尤其是對沙睦而言。

　　想到自己是如何對待沙睦的，江崎把自己抱得更緊了，沙睦表現出的洞察力，讓江崎無法自欺欺人。

　　若有一天沙睦將那些事翻出……他會如何？

　　……

　　在現實下，不知不覺中，江崎的想法已發生了變化，由基地轉向沙睦……

　　沙睦甩甩頭，江崎雖然消沉也沒有糊塗，加上他膽子也小，不會亂跑的。

　　小心的不在地上留下足跡，沙睦開始尋思怎麼偷一架飛船，首先，像第一次那樣的小飛船是不可能了，即便再小，對這個沒有森林，洞穴雖多也不夠大的星球來說，還是太顯眼了，只能想辦法弄個小飛艦。

　　那就——誘敵。先在距離江崎遙遠的地方暴露目標，引來追擊。

　　炮火接連落下，塵煙過後——

　　飛艦裏的下士，按下掃描鍵。

　　「非人類生物，無法確定！」

　　「資料庫無符合及類似參考，無許可權繼續收集……」

　　停下飛艦，「沒辦法。」坐在座椅上的男人站起來，抽出槍握在手裏，走下階梯，靠近那個一動不動的「人」。

　　在分配任務的時候，給這次的目標羅列的危險等級是「極高」，但是卻沒有給出詳細的資料，似乎是不想要他們知道些什麼，身為軍人，出過的任務不計其數。這樣的也不少見。

　　這次行動，不必要考慮代價，唯一的要求是將屍體粉碎，然後燒掉，詭異的命令。

　　站在距他三米處，下士舉槍瞄準心臟。

　　幾槍過後，下士才走到他身邊蹲下，一手抽出點火器。一手接通通訊器，「報告！在距離……啊……呃……」

　　地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手臂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不可能，他明明射中了……

　　倒在地上的下士，最後看見的是那人拿走了他的通訊器。

　　「我知道你在聽，我有話和你說。」沙睦的聲音從一端傳來。

　　艾雙手撐在臺子上，盯著飛船上的頻道。接獲發現目標的消息後，她就立即趕到了指揮室，可惡，明明警告過他們沙睦很危險，為什麼不能等到集體行動？！

　　對屋內的人做出手勢，示意他們去找那艘飛艦，然後圍剿。

　　等只剩下自己，艾對著通話器冷靜的道，「你們死定了。」

　　對面的人如自己預料的一樣，沒有任何情緒，他只是回答道：「他們殺不死我。」

　　「當然可以，我知道你可以再生，但再強的能力也有極限，重創身體然後燒掉，你也無法修復。」艾同樣很冷靜。

　　沙睦無聲笑了，艾不知道他的弱點，想來也是，江崎研究他卻不重視他，這些對江崎來說並不重要，也就沒有告知他人的必要。

　　「要賭嗎？我現在就可以幹掉過來殺我的人，然後去飛船上找你。」沙睦道。

　　「……」

　　「大概還有不到三十秒他們就會找到我。你，要我去找你嗎？」

　　過了約十秒，艾才開口，「我讓他們返回了。」

　　「很好！我要你給我們放行，我和江崎。」

　　「不可能，我沒有這個權力！」艾瞪著通訊器。

　　「那麼為了江崎的安全，我只好幫助他恢復身分，把事實講出來，當然了，我是不想走這一步的。」

　　「……」艾摸著自己的眼罩，閉上另一隻眼，「我放你們走，不過我要你們的配合。」

　　兩分鐘後——

　　「長官，已經確定通訊器的位置，隨時可以進攻。」

　　艾雙手交迭，淡淡道，「進攻。哪怕炸掉半個星球，給我確定他們都死了。」

　　兩分鐘，能跑出多遠？

　　能跑多遠就炸多遠！

　　江崎側躺在地洞裏，忽然感到一陣震盪，「地震？」

　　站起來，不對，不是地震，爆炸！

　　把耳朵貼在地上，聽著並不近，一直停止的攻擊又開始了，難道是，發現沙睦了？！

　　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了，雙腿居然軟得再也站不起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呆呆的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任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時問的流逝也讓江崎抱著的希望一點點破滅。過了多久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沙睦應該回來了，他聽到爆炸聲應該會回來看我的，他說要我等著，不要出去……

　　一個人要怎麼辦，要怎麼辦？他甚至沒有辦法靠自己從這個洞口爬出去。臉色驀的一白，江崎的牙齒磕在一起。

　　這麼想著，身體越來越軟，越來越冷……

　　「你怎麼了？」沙睦從洞口跳下，只看江崎癱在地上，擔憂的問，「餓了是不是？我找到一艘飛艦，裏面沒什麼食物，只有幾塊巧克力和一瓶水，你先將就吃點吧。」

　　江崎眨眨眼，遲疑的抬眼。那個低著頭捧著東西的傢伙，不就是沙睦嗎？

　　呼吸停窒了幾秒，江崎驟然爬起來，一拳打在沙睦的臉上。

　　「王八蛋，你居然出去這麼久，我剛才聽見爆炸聲，我以為你死了，你這個王八蛋！」

　　江崎說著說著，越發激動起來，「混帳！混帳東西，你把我害成這樣，我一個人要怎麼辦？早知道人都是靠不住的！寧山！艾，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我做錯了什麼？！」

　　像是要把這麼久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江崎漸漸紅了眼眶。

　　沙睦靜靜聽著，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一下一下的撫著江崎的背。

　　江崎的聲音哽咽，手指抓著泥土，「你這個自私的傢伙，就因為你！都是你！」

　　沙睦沒有指出那是艾的計畫，他只是搭了順風船。他順著江崎的話，遞出胸膛。把江崎的頭按在胸口，「我自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基地並不快樂，難道要那樣做軍隊的傀儡一輩子？」

　　「那又怎樣？至少，至少他們都要聽我的。」

　　「你這個虛榮的傢伙！」沙睦輕歎一聲。

　　江崎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指責，立即抬頭，怒視著他。

　　「……」

　　江崎擠掉眼角的水，「你還敢回嘴，攪亂了我的生活，最後，當你從我的生命裏消失，我會一無所有……」

　　話停在口中，沙睦抱著他，說道：「我不會消失，也不會離開。」

　　江崎怔了半晌，「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沙睦輕輕搖頭，「當我離開時，你就殺了我。」

　　「笑話！我怎麼殺得了你！」江崎皺起眉。他的強勢源於他在飛船的地位，失去了它，他沒有任何權力可言。

　　「我向你保證，只有死亡才能分開我們。」沙睦熱切的目光注視著江崎。

　　可是江崎還沉浸在沙睦活著的衝擊中，並未發覺，「……誰要和你死在一起。」他只是在抱怨這件事對自己不公平而已。

　　下一秒，「鳴嗚！」江崎瞪大眼，沙睦這個混蛋！

　　沙睦直接用嘴堵住了江崎的喋喋不休，舌尖靈巧的鑽入，激烈的吸吮，江崎先是震驚的傻住，爾後激烈的揮舞手臂，推拒著沙睦的入侵……

　　沙睦呼吸急促，異樣的情愫要從胸膛中破湧而出，他抓住江崎的胳膊不許他亂動。

　　「啊啊！」江崎尖叫一聲，呼喊，「我的傷，你按著我的傷口了。」

　　是夜裏逃離時的擦傷，沙睦要傷得比他重多了，但基於沙睦的非人修復力，他的肌膚早就恢復如初。

　　沙睦被他的叫聲弄得耳朵發癢，他十分不願的放開江崎，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袖子捋上去，原本只是輕微的一小塊灼傷，不過因為沙睦剛才粗暴的按壓，江崎嘶嘶抽氣，臉上寫滿痛楚。

　　確定傷處無大礙後，沙睦按住江崎的肩膀，直接將他壓在地上。

　　俯視著連痛也忘了喊的江崎，沙睦摸上江崎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當他的手掌摸上江崎的腰際時，江崎猛一哆嗦，抓住他的手，「不行……」

　　沙睦眯起眼，像只大貓一樣在他頸旁蹭蹭，「我不會離開，我的誓言從我誕生直到死去都不會更改。」

　　江崎的手一抖，「這個和你做的有什麼關係，快閃開。」

　　沙睦湊到江崎的耳邊低語，聲音有些低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的生殖嗎？我想要……」說完，還淫靡的舔了一下江崎的耳垂。

　　蘊含的暗示昭然若揭，江崎緊張的幾乎忘了如何呼吸，「不行！」

　　沙睦不顧抓著自己手掌的江崎，繼續用手指去撫摸他外露的肌膚。

　　顫慄感從脊背竄過，「別碰我！」江崎低吼。

　　沙睦的動作停了一瞬，接著，變本加厲的摸上江崎褲子上的腰帶，「你知道，我們總會做的。」

　　做、做什麼？！江崎的腦子亂成一團，不能做！江崎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居然是，沙睦的那裏是兇器，不是簡單的同性做愛！哦天啊，他沒想過去和外星人滾床單，而且，明顯自己要被壓在下面。

　　「不……唔唔……」不行！

　　江崎的聲音被堵在喉中，沙睦的唇印在江崎的唇上，封了他的話後，又說道，「噓，雖然暫時他們以為我死了，但未必不會繼續搜查你！」

　　江崎滿眼控訴，沙睦拿手捂著他的嘴，動作越來越放肆，眼看褲子要被脫掉……

　　因為著急，眼眶漸漸熱了起來，江崎心如火焚。

　　沙睦的手拂過江崎的大腿，那柔軟的觸覺彷佛能擊碎他的心。

　　江崎一低頭，看見沙睦勃發的性器將褲子撐起，連腳趾都繃了起來，恐懼感一點點凝聚。

　　沙睦揉著掌中的肌膚，還想繼續，就見江崎拼命的搖頭，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又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現在的確不是最合適的時候，只是他……有些忍耐不住了！

　　如果強行做下去，不是不行，不過……以後有的是機會……

　　咬咬牙，沙睦把手從江崎嘴上挪開，反復深吸氣，閉上眼久久，才無奈的說，「下一次，等我們都平安了，到時候不管你怎麼喊，我都會做下去！」

　　「呼呼……」江崎大約是受驚後忽然解脫，又見沙睦一臉不願又掙扎的表情，慶倖的猛點頭，含糊的應著。

　　江崎快速的穿好衣服。沙睦別開臉，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們的計畫有變。」

　　「？」

　　「艾還活著，是我的錯。」沙睦認真反省，「就在幾個小時前，她答應讓我們離開，她答應了……」

　　「然後？」

　　「然後她說需要幾分鐘籌畫，再和我商議如何做出我們已經死亡的假像，讓我待在原地別動。」

　　「嗯？於是？」

　　沙睦眼神忽的陰暗下來，「於是，爆炸了。」

　　「……她只是拖延時間來找你的位置，你還活著……」

　　「我離開了，離開了飛艦。」

　　「你猜到了？還是聽見了？」江崎問。

　　沙睦攤手，指著地上，「我只是想先拿些食物回來……」

　　陰錯陽差，江崎長籲口氣，「也就是說飛艦沒有了……」

　　機會不會出現第二次，艾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打劫。留在這裏，人類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只有污染的水，骯髒的地下生物，乾枯的樹木，還有無數的石頭……

　　沙睦點頭，「不過有更好的辦法。我們回基地。」

　　「怎麼做？飛船懸停在軌道上，沒有飛行器我們根本上不去。」

　　「那就想個辦法讓他們帶我們上去。」沙睦思索片刻，「既然不殺我們不甘休，我可以再出去引他們來……」

　　「不行！」聽了開頭江崎就知道行不通，他很瞭解他們的行動模式。「這樣只會正中下懷，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他們不會再給你接近的機會。」江崎悲哀的說，「我已經被認定有罪，他們不會給我們投降的機會，不然可以詐降……」絮絮叨叨的嘀咕著……

　　沙睦卻眸子一轉，似想到了什麼，但他並不願意這麼做，這對他來說太冒險了，可能會功虧一簣。

　　雙手不由自主的摟住江崎，深深的吸氣，「我能信任你嗎？」

　　江崎不明白，「嗯？」

　　「你還想離開我嗎？」沙睦一字一字的問道。

　　江崎一驚，「離開？不行，別放我一個人。」雙唇緊閉，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什麼都沒有要怎麼活下去。

　　沙睦胳膊一收，把江崎勒得呼痛。沙睦的反常讓江崎心中疑惑，但卻因為他沒有下一步進犯而默不作聲。

　　沙睦百般掙扎後，終於說道，「我們不止投降，還要證明你是無辜的，這樣才能登上飛船！」

　　江崎狂喜，「真的嗎？」

　　沙睦的手猛地插入地下，五指沒入地底，只留手掌。

　　江崎被駭住，臉上的喜悅硬生生成了恐懼，沙睦沉鬱的臉色更加黑暗了，「你說過我們不能分離的！」

　　「我，我……」被沙睦盯著，江崎所有的妄念都不敢想了，「我是說了……」

　　沙睦臉色稍霽，手指一攏，將堅硬的地面抓出一個深坑，捏碎手中被抓起的石塊，「上船後，我會想辦法搶一艘飛船，然後我們離開這裏。」

　　江崎連連點頭，「行得通！眾目睽睽之下，只要我無罪，那麼我依然是基地的最高長官！」「我不能信你……」沙睦突然改口，他不想賭。

　　江崎張著嘴，好一會兒才道，「那麼……」

　　「我們在這裏生活！」

　　江崎呆住，「這裏沒有人，沒有水，沒有植物，沒有食物，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有沙塵暴不時襲擊，污染也很嚴重，還有那些動物……」江崎不願相信自己即將過這樣的生活，他坐在地上，上半身趴過去，握住沙睦的胳膊，「你不如殺了我好了。」

　　沙睦面無表情的臉上微皺了起來，看出他在猶豫，江崎更加賣力的說道，「你信我，我不會離開你，別讓我在這裏待著，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殖民星，可以過得很好……」

　　也許是江崎的鍥而不捨起了作用，也許是沙睦依舊以江崎的意願為主，他答應了！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由沙睦引出大量的飛艦圍擊，然後喊話，宣佈江崎是被陷害的，沙睦躲避著攻擊，不斷大聲陳述。

　　最初沒有引起注意，但逐漸，有人留意到了沙睦在說著什麼，飛船上的其他人在聽見了內容後，震驚下，開始交頭接耳。

　　艾想要繼續下令為時已晚，她剛剛才接收基地，而正式的調令還沒有下來，她無法專斷獨行。

　　在請示了地球後，雖然對方有些意外事情的忽然轉變，但考慮到江崎的研究，和沙睦的重新被掌控，接江崎和沙睦上船已經勢在必行。

　　艾盯著地板，倒在椅子上，靜候他們的到來。

　　沙睦還活著，並且放棄了計畫，很可能還會反咬自己一口。也許是自己激怒了沙睦，或者剛才冒著危險放他們走才是正確的。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做些什麼！艾握著手指，慢慢的轉動輪椅。

　　艾被人從輪椅上扶起，親自到停靠艙迎接他們的到來。

　　江崎一看見她，心裏快要氣炸了，但是沙睦捏著他的手，不許他開口。

　　沙睦帶著若有若無的笑，看的艾心中毛悚悚的，無形中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鑒於沙睦上次的攻擊行為，艾的前面豎立了一道人牆，隔開了他們，到達基地的同時，沙睦及江崎也被槍枝團團圍住。

　　「會議將於兩小時後召開，此前，你們必須被關押在監控室。」艾一揮手，示意士兵帶他們走。

　　相較江崎的憤怒，艾則是分外忐忑，生怕他們忽然開口，然而一路上，沙睦和江崎都沒有說話，江崎的臉色十分難看，反觀沙睦倒是很平靜。

　　看起來他們之間的模式顛倒了過來，目前是沙睦占了上風，一直觀察著他們的艾稍微放了下心來，是沙睦的話還有機會！

　　當走到了監控室門口時，江崎再也按捺不住情緒，他使勁掙脫沙睦的手，不肯進去，「這和你說的不一樣，沙睦，你把話說清楚，我們明明說好了……」

　　在守衛舉槍的同時，艾抬手制止，「你們都出去，統統離開。」

　　沙睦不動聲色。艾的命令顯然違背了原則，也讓守衛很為難。

　　但艾的態度很強硬，她的眼睛移了一圈，將每人掃一眼，「你們要抗命嗎？」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到外面等著。」艾指著通道口，「如果我有恙，格殺勿論！」

　　「是！」

　　艾的身體很不好，雖然安裝了假肢，卻還不能獨自站立，只能借助輪椅。

　　她看著身後的助手，「你也走。」

　　剩下他們三人時，江崎正想嘲諷她一番，卻被艾搶了先……

　　她一臉痛苦的說，「博士，我錯了。」

　　「！」江崎還沒開口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博士，我可以還你清白，你還是基地的首領。」

　　江崎懷疑的看著她，「你會這麼好？」

　　「當然，我也有要求，既然這一切只是誤會，我依然是您的副官，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江崎沉默了。

　　「不可能！」沙睦不允許艾再說下去，「江崎和我會離開。你，會為我們準備好一切的。你會嗎？」沙睦居高臨下的望著艾。

　　然而艾卻避開他的目光，「不！我是真心希望博士回到基地。」

　　「咦？」這一切太不真實了，江崎看著艾，「你開玩笑？」

　　艾搖頭，「當然不，我現在就可以公佈出去，當時情況危急，一切都是誤會，不過是我剛脫險情緒不穩，所以才認為您是刻意遺棄了我，至於那場謀殺……」

　　艾笑了，「只是沙睦做的，他不是人類啊，您也不會料到他會失控的，對嗎？」

　　江崎臉色一變，這就是要他把責任全部推到沙睦身上。

　　江崎悄悄看著沙睦，沙睦也望著他，江崎忽然想起了在地面的約定，他們會在一起……

　　趕緊轉開眼神，江崎舔了舔唇，「這……」雖然明白艾不懷好意，但這個誘餌太過誘惑，和他預計中的發展相差太多，以至於他一時間做不出抉擇。

　　他想回到飛船……

　　可是，沙睦……

　　艾微微一笑，轉對沙睦說，「你們也餓了吧，在吃飯時間你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博士，但也該給博士選擇的機會，不是嗎？我會安排好飛船，你們可以隨時離開……」

　　「不必了，我們現在就走。你去安排。」沙睦咬牙切齒。

　　艾看向江崎，江崎立刻慌了，沖口而出，「我餓了。」

　　艾接話，「只是一頓飯而已。你們跑了這麼久，博士該停停腳了。只要二十分鐘就好。」

　　沙睦對上江崎期盼的眼神，無聲的屈服了，胸口卻像被刀狠狠的劃了一記又一記，垂下的手指在顫抖，說不清是怒意還是悲傷……

　　而遲鈍的江崎卻仍在琢磨艾丟下的是鮮花還是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