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飛白怎麼都沒想到溫陽出門一趟回來就帶了個狗兒子。
溫陽一直想養狗,對此特別執念,這沈飛白是清楚的。
他還記得這執念來源於溫陽念二年級的時候喂的一條小流浪狗。
那時候年紀小,也不敢把狗帶回家裡,就每天去那只流浪狗休息的教學樓樓底花壇角落裡放點火腿腸之類的東西投食,狗熟悉了之後偶爾蹭蹭舔舔,溫陽都能高興上老半天。
然而好景不長,那只流浪狗不知道在哪吃到了老鼠藥,被毒死了。
沈飛白還記得那會兒溫陽拉著他一起把狗埋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喉嚨都啞了,眼睛腫了好幾天才消。
從那之後溫陽每次遇到流浪狗,都要跑去附近小賣部買幾根火腿腸去餵。
大概是出於某種遺憾的補償心理,溫陽隔三差五的就哼哼著想養狗,但每次路過寵物店的時候,又只是看看,從不真的買。
沈飛白把人拽進門,接過了紙箱子,也沒說准不准養,只是問道:「哪兒來的?」
「李老闆家雷奧的下的崽,斷奶半個月了。」溫陽換了鞋,套上他的棉拖,伸長了脖子瞅著沈飛白懷裡的紙箱,「說是黑背跟哈士奇的串串。」
沈飛白低頭看了一眼紙箱裡蜷成一團的奶狗,「那雷奧的基因還挺強大。」
狗崽子完完全全就長著一副哈士奇的樣子,特別標緻。
沈母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自家兒子抱著個大紙箱,愣了愣,「這什麼啊?」
「狗崽子。」溫陽一步三蹦躂的跳到沈母身邊,看了看菜色,「真香。」
沈母笑著放下碗,輕輕敲了敲溫陽的腦袋,「洗手去。」
溫陽笑嘻嘻的去了洗手間。
沈母看了一眼把紙箱放到餐桌邊上的沈飛白,又探頭去看了看紙箱裡的奶狗,輕咦一聲,「品種狗?」
沈飛白看著動彈了兩下的奶狗,「算是吧,旱冰場老闆送陽陽的。」
沈母看著自己兒子去廚房裡拎了電飯煲過來,順手擺好了碗筷。
溫陽擦乾了手從洗手間裡鑽了出來,接過了沈飛白手裡的飯勺,裝好了三碗飯。
溫陽瞅著三碗白米飯,「叔叔今天不回來吃飯啊?」
「應酬去了。」沈母答道,看著溫陽端著碗坐到了紙箱旁邊的凳子上,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肉,調侃道,「喊了這麼多年了,這才準備下手養呢?」
「其實我本來準備找了工作有了收入再養的。」溫陽扒了口飯,說完這句沉默了一下,瞅著紙箱子裡聞著了肉香而醒過來的狗崽,「但是機緣巧合嘛……」
溫陽最近的危機感特別深重。
他隱約的覺得,如今這樣僅僅只有自己和沈飛白兩個人的世界正在走向消亡的盡頭,每分每秒都是倒計時。
溫陽想要在最後倒計時的這段時間裡,努力的多創造一些獨屬於他和沈飛白的東西。
比如之前所想的情書,又比如共同養一條狗。
溫陽一直特別想養狗,這是兩家人都知道的事,包括早年被毒死的那只流浪狗的事情,兩家人也很清楚。
家裡經濟也不困難,也沒誰對狗毛過敏,對於溫陽想養狗這個事情,他們都是支持的,權當做彌補溫陽小時候看到被毒死的那只流浪狗的心理陰影。
溫陽端著碗,看著已經清醒過來,正坐在紙箱裡仰頭衝著他發出細弱叫聲的狗崽子,拿手肘捅了捅坐在身邊的沈飛白,「小白白,給咱兒子取個名字。」
沈母一聽就笑了,「哎,我孫子就長這樣啊?」
溫陽嬉皮笑臉,「不是挺可愛的嘛!」
沈母笑著搖了搖頭,夾菜吃飯。
沈飛白看了一眼溫陽,又看了一眼兩隻前爪扒著紙箱邊企圖爬出來的狗崽子,想了想,「不如就叫陽陽吧。」
溫陽扭頭看他,伸筷子從沈飛白碗裡搶了塊肉,「你怎麼不叫他小白白呢!」
溫陽說完,想到以後自己喊一聲小白白,一人一狗齊刷刷轉過頭看他的樣子,就忍不住哼哧哼哧的笑出來。
「就叫小白白吧!」溫陽咬著筷子嘿嘿笑。
「不行。」沈飛白拒絕跟狗共用一個暱稱,就算是他跟溫陽的兒子也不行。
「哎。」溫陽扒了口飯,看了沈飛白半晌,「那叫飛飛吧。」
「……」沈飛白放下了手裡的筷子,「你怎麼就老跟我名字過不去。」
溫陽回答得理直氣壯:「畢竟咱兒子啊。」
沈飛白看著溫陽,竟然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他歎了口氣,重新拿起了筷子,「飛飛就飛飛,你高興就好。」
溫陽嘿嘿嘿傻笑,幾口吃完了碗裡的飯,俯身把狗崽子抱起來,「飛飛!」
少年把小狗舉起來跟視線平齊,然後把小狗的腦袋轉向了沈飛白,「飛飛,這是媽媽。」
然後又轉回來面對自己,「這是爸爸。」
狗崽子四隻爪子懸空亂揮,嗚嗚的叫。
溫陽咧著嘴傻樂,轉頭看著沈飛白,「小白白你聽!咱兒子會叫爸了!」
沈飛白:「……」
我可去你的吧。
神經病。
沈母在一邊樂不可支,「飛飛是跟我們一起吃還是買狗糧啊?」
溫陽回憶了一下旱冰場老闆交代他的話,說道:「老闆說現在給吃點少鹽的湯泡飯或者濕糧,大點了混著喂就行,今天已經餵過了。」
「明天我跟沈飛白趁著家長會去買東西就行,不用麻煩阿姨啦。」
正想著應該買點什麼東西回來的沈母拍了拍手,「那我可省心了。」
「那是。」溫陽抱著狗崽子,「阿姨您吃完了放著,我來洗碗。」
最後還是沈飛白和溫陽一起收拾洗碗,一邊洗碗一邊商量著明天要買點什麼。
這附近有一家挺大的寵物店,要買什麼寵物用品,大多都能夠買到,還可以順便去找寵物店的老闆取取經應該怎麼養會比較好。
「要不要買個貓爬架啊?」溫陽突然說道。
沈飛白轉頭看了一眼溫陽,「你養的貓啊?」
「那萬一咱兒子是披著狗皮的貓呢。」溫陽一邊刷碗,一邊滿嘴跑火車。
然而沈飛白並不想配合他的表演,一臉冷漠的刷完碗之後,就抱著紙箱拽著溫陽回去了隔壁。
兩家都是三室兩廳的構造,一百三十多平的房子也算寬敞。
主臥是溫陽爸媽的,側臥是溫陽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並沒有怎麼用過的書房,除了一個書桌和一個空落落的書櫃能夠證明它的確是書房之外,基本上等同於雜物間。
沈飛白把裝著狗崽的紙箱往書桌上一放,「該給咱兒子騰個房間出來。」
溫陽覺得沈飛白說得很有道理,撩起袖子就開始整理書房。
因為第二天一早還有課的緣故,兩個少年並沒有折騰到很晚,只是粗略的把雜物整理了一下。
但整理完,也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了。
沈飛白跑到陽台上看了一眼已經熄燈的自家,乾脆就在溫陽家洗了澡。
因為他們經常在彼此家裡留宿的緣故,溫陽的衣櫃裡有一格是屬於沈飛白的,而沈飛白的衣櫃裡,同樣有一格是屬於溫陽的。
溫陽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跑進房間,就看到沈飛白穿著睡衣站在床邊上,手裡拿著吹風機衝他晃了晃。
溫陽一咧嘴,屁顛屁顛的往沈飛白身前一坐。
沈飛白特別喜歡給溫陽吹頭髮——他甚至是稱得上享受。
這種時候他用不著去思考亂七八糟的事情,手一伸就能夠把少年擁進懷中,一低頭就能夠親吻到少年的發頂。
坐在他前邊的溫陽微微低著頭,露出後頸來,就像是一隻溫馴的幼獸,叫信任完全交託與背後的那個人,大喇喇的把要害暴露出來。
溫陽困了。
沈飛白察覺到手底下的腦袋一點一點的,連身體都帶了些晃悠。
這一切似乎都是極為美好的,小小的房間裡有自己和自己喜歡的人,還有一隻小小聲的嗷嗚嗷嗚叫著的幼犬。
沈飛白看著自己穿插在溫陽發間的手,長出了口氣。
他關掉了吹風機,拍了拍溫陽的肩,「很晚了,睡覺。」
溫陽的確是困得厲害,在外邊浪了一天,晚上還整理了書房,吹風機溫暖的風一吹就跟催眠曲似的,一聽到沈飛白這麼說,動作無比迅速的滾進了被子裡。
沈飛白把吹風機收拾好放進抽屜裡,轉頭就看到溫陽困得不行還努力的想要睜大眼看著他的樣子。
沈飛白哭笑不得,「看我做什麼?睡覺。」
「你也來。」溫陽嘟噥著,往床中間挪了挪,「給我暖被窩。」
沈飛白歎了口氣,關了燈,拖著拖鞋繞到了床另一邊,掀開被子鑽進了冰冰涼的被窩,把天生體寒蜷成一團的溫倉鼠拽過來抱進懷裡暖暖。
溫陽迷迷瞪瞪的往沈飛白懷裡鑽了鑽,冰涼的手直接伸進沈飛白睡衣裡,貼在了他溫暖的肚皮上。
沈飛白被凍得嘶了一聲,伸手把溫陽的手拽出來,握緊了。
意識模糊的溫陽似乎有點不高興的哼哼了兩聲。
沈飛白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腦袋,剛洗白白的溫陽身上散發著好聞的沐浴露的氣息。
「陽陽。」沈飛白突然開口。
溫陽哼唧了一聲。
「你最喜歡誰呀?」沈飛白問。
困到變形的溫倉鼠想都沒想的答道:「小白白。」
沈飛白聞言,在一片黑暗的室內露出了一個極好看的笑,他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懷裡少年軟蓬蓬的碎發。
「嗯,我也最喜歡陽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