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生病（下）

　　羅中華是真的病了。

　　下班時天降暴雨，他讓雨拍在了道上。

　　最後只好打了出租，計程車司機很嫌棄的讓他別把座椅弄濕，他也愛莫能助，回家的時候扒掉衣服才發現連內褲都濕透了，直歎倒楣。

　　然後第二天他就著涼感冒了，請假在家吃了感冒藥睡大頭覺。

　　迷迷糊糊醒來時屋子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溫馨飯香，他一想大約是李冬煜出差回來了。

　　李冬煜就是他初中時的後座，腦子巨好用的數學課代表，沒想到海城那麼大，他們卻能在工作的地方又遇見了，羅中華很是感慨了一番緣分，後來單位搞福利低價團購房子，他看實在是便宜就跟風買了一個，搖完號才知道跟李冬煜成了鄰居。

　　從那之後，原本只有著老同學情誼，話卻不多的兩人就開始常常走動，李冬煜這個人話少，但很會照顧人，羅中華家裡的鑰匙也放在了隔壁一把，以備什麼時候鑰匙落家了不至於找開鎖公司。

　　而往常上下班也都坐李冬煜的車，就趕巧他出差一周，回來羅中華就因為淋雨感冒了，李冬煜是從單位請假出來的，他怕羅中華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

　　房門打開，卻果然是李冬煜。

　　李冬煜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吃的，原本跟羅中華差不多的個頭兒，如今卻竄到了一八六，羅中華躺在床上看著大高個兒端著碗走進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回來了。”

　　“嗯，怎麼感冒了？”李冬煜沉著臉，卻並不是生氣，他天生一副嚴肅臉，共事多年還有不少同事覺得李冬煜待人太過冷淡刻板，不好相處。

　　羅中華卻覺得他不過是面部神經壞死，“淋了點雨，你還順利嗎？”

　　“順利。”李冬煜把瘦肉粥放在床頭櫃上，“吃點東西，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羅中華不好意思了，“一回來就麻煩你，你可以不用管我。”

　　“不管你管誰。”李冬煜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看起來像是不經意的，可是羅中華心裡萬馬奔騰。

　　好吧，他是有點懷疑李冬煜是Gay沒錯，可是自己哪裡有吸引人的本錢，要錢沒有，要貌也沒有，最最可憐的是個頭還矮，他猛補鈣到今年才將將突破一七零。

　　他怎麼會覺得李冬煜對他有意思呢……

　　一定是錯覺！

　　“想你了。”羅中華正想著，就聽李冬煜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他頓時有些不好往下接，只好坐起來喝粥。

　　“好喝，你做吃的真厲害。”打岔吧，還能怎麼辦……

　　羅中華心說：雖然我最好的朋友是Gay，但我可是直的。

　　李冬煜坐在他身邊安靜的看他吃，眼神溫柔，被他盯著盯著羅中華也忍不住臉紅，“你吃過了嗎？”

　　“吃了。”李冬煜語言貧瘠的可怕，羅中華覺得這種人一定會時常把天聊死。

　　“我也吃好了，你出差辛苦，趕緊回去去休息休息。”

　　李冬煜收了碗，卻沒有走，不一會兒羅中華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自己嘴唇讓什麼東西咬了一下，他硬撐起沉重的眼皮，就發現李冬煜的臉就在很近的地方，羅中華嚇了一跳，幾乎彈起來。

　　“你，你幹什麼！”羅中華摸了摸嘴唇，還有一些方才的觸感，“李冬煜！”

　　“三兒，我喜歡你。”李冬煜語言系統嚴重欠費，說完這些再不知道說什麼好，羅中華怒氣值點滿了體能，從床上蹦起來一路扯著李冬煜的衣服把他揪了出去。

　　大門在李冬煜的面前合死。

　　羅中華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好好地突然告白……

　　“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李冬煜這個悶葫蘆竟然在羅中華門口大喊大叫起來，“在初中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最愛看你扭頭壞笑的樣子！我無可救藥的喜歡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羅中華臉都讓他臊紅了，他還要不要臉了，這周圍都是他們單位的好嗎？！

　　“你閉嘴！”羅中華只好又把門打開，李冬煜人高腿長，一步就跨了進來，摟著羅中華就親住了他的嘴。

　　李冬煜摟著他的腰，按著他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他。

　　羅中華則是徹底愣住了，呆呆的讓李冬煜撬開嘴，直到他感覺一條舌頭在他嘴裡放肆的勾舔，才反應過來奮起反抗，他把李冬煜推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說——我對你不來電？

　　羅中華感覺自己還蠻心機的，他其實覺得自己挺直，可李冬煜對他好，他也不拒絕，今天這個結果也是早晚要發生的。

　　羅中華先道歉，“對不起。”

　　“不用道歉。”李冬煜依舊沒什麼表情，眼睛定定的看著羅中華，那眼神裡有太多東西，一時間迷惑住了羅中華。

　　初中時，這個人就總是對他挑三揀四，上課回頭說話不行，傳紙條不行，在課桌底下偷偷看漫畫不行，就是趴桌上睡覺也不行，一度他是很討厭這個人的。

　　可也是因為有他，自己的成績才沒有一落穀底。

　　印象中他是不怎麼理別人的，只會盯著他的錯處揪，“你初中時真的喜歡我？”

　　羅中華還是覺得好奇，那是什麼喜歡方式？

　　“喜歡你，總想著你自慰。”李冬煜很直白，把羅中華嚇得恨不得把他從樓上扔下去。

　　“打住！”羅中華好說好商量，“這感情的事情講究個你情我願，就好像數學題，總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在等著你，我是個錯誤選項。”

　　“那我就要答錯。”李冬煜一步步逼近，羅中華只能後退，很快就讓他逼到了牆角。

　　“你……唔！”怎麼說不聽呢……

　　李冬煜話少動作多，他把羅中華按在牆上深深的親吻，而這時羅中華只想讓對方冷靜下來聽他說，卻沒想過，正常情況下，他不是應該覺得噁心才對麼……

　　那一天以羅中華甩了李冬煜個大耳刮子結束了。

　　第二天羅中華髮了燒，只好又請了一天，醒來時再次聞到了滿屋的飯香，李冬煜給他做了一桌子的開胃小菜，人卻沒留下。

　　第三天他終於好了點去上班，才知道李冬煜辭職了。

　　震驚中他四處打聽，才知道李冬煜其實是學醫的，他家裡有間醫院，他回去當醫生了。

　　那一瞬間的感受無法言喻，公務員考試用掉了羅中華這輩子所有的聰明才智，但對於李冬煜而言，卻好像並不算什麼，無論他是因為必須回去繼承醫院，還是因為自己的拒絕，都用現實狠狠地打了羅中華的臉，他們根本不是同一種人。

　　“這些聰明人，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啊混蛋。”羅中華忍不住的嘟囔。

　　生活依舊，李冬煜卻從羅中華的生活裡消失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他想。

　　一直到許多年後，羅中華才知道李冬煜為他付出了多少，他當年放棄跟老師赴美交流，選擇了進水務局當了兩年的小科員，只為了接近羅中華，而且放著家裡的房子不住，買了單位的公寓樓跟心上人做鄰居，他甚至為了讓家裡人接受羅中華，早早出櫃鬧得一家不和。

　　那時候羅中華已經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在醫院的走廊上遇到了李冬煜。

　　李冬煜看見他也沒有很驚訝，只告訴他他母親的病情不嚴重，已經給他聯繫了最好的大夫進行會診，如果需要開刀的話，他來主刀。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羅中華癡癡呆呆的看著，卻覺得那上面有很多種情緒，他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只顧盯著李冬煜的臉看。

　　李冬煜拿了名片放進他的口袋裡，“這是我現在的聯繫方式。”

　　時間過得可真快，有些選擇讓人錯失最好的時光，可直到現在，羅中華也仍沒有勇氣再往前邁出一步。

　　他站在走廊上愣神，就見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的李冬煜又轉身返回來，拉住他的手再次往前走。

　　他說，“你還是一樣，沒人管著你根本不行。”

　　羅中華心裡鬆了口氣，視線落到兩人握著的手上，終於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