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馬車轆轆繼續向前,因為司空攬月心急,結果錯過了宿頭,一直走到月上中天,也未遇見住宿之處。
夜涼如水,深秋的冷意慢慢滲進馬車當中,即便是燃了兩個炭爐,仍覺有些發冷。司空攬月見蘇東籬衣裳單薄,有些瑟縮的靠在車壁上,臉上卻仍是波瀾不驚的表情,心中不知為何便生出了一股憐意:唉,這個高傲的人啊,真是倔強。
他是練武之人,有內功護體,因此就將身上一件輕裘披風解了下來,見蘇東籬閉著眼睛,安靜的如同一幅畫,想了想,又不願打擾他,就輕輕將衣服給他披在身上。
披風上尚帶著司空攬月的體溫,一股暖意立時包圍了蘇東籬,這樣冷的夜裡,他根本睡不著,但他知道這是司空攬月給自己披上的,在這狹小的馬車廂裡,怎麼想這氣氛都有些旖旎曖昧,因此不知該作何表示,只好繼續裝睡。
只是既然裝睡,睫毛就難免抖動了兩下,司空攬月那是什麼人,立時就知道他不過在裝睡,莞爾一笑,也不去揭破他。
「宮主,沒法再走了,前面是峽谷,這夜間穿越過去,太危險,馬兒也看不見路,我看咱們就把車停在峽谷邊兒上歇一宿吧。」車伕忽然在外邊喊了一嗓子,驚飛一片剛剛入眠的鳥兒,而蘇東籬也終於藉著這個因由「醒」過來。
袖約已經睡了,聽見車伕的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但旋即又睡過去,身子抖了幾抖,蘇東籬看的不忍,剛想將身上披風拿下來給他蓋著,忽然想起這不是自己的東西,如果這樣給了袖約蓋,總是有點兒尷尬。
正猶豫著,忽見近天伸出手,將袖約一下子就抱了過去,讓他倚在自己懷中,身上披風一拉,就把那小小的身子蓋了個嚴實。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還是很淡然,淡然到讓蘇東籬覺得誤會人家對袖約有企圖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司空攬月斜睨了自己的冷血侍衛一眼,心想行啊小子,動手挺快的。他答應了車伕的話,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只見月光下的山谷,別有一番神秘夢幻的美麗,回頭看蘇東籬:「蘇兄可有興趣隨我在外面走走?運氣好的話,給你打一隻山雞烤著吃,我這車伕烤山雞可是一把好手。」
蘇東籬有些猶豫,心想多冷啊。不過一陣陣冷香順著簾子縫隙鑽進鼻子中,清冽冽的十分好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司空攬月的提議。車上點心肉脯雖多,但他還沒有在野外露宿打獵的經歷呢,想一想就覺得有點兒興奮。
兩人下了車,紅玉也想跟下來,被司空攬月暗暗使手勢阻止了。
月光如水,走在枯黃的雜草中,更增蕭瑟之感,周圍有許多籐蔓小樹都結了纍纍的果子,夜裡看不清楚,只能聞到一陣陣香氣。著實的怡人心神。
忽然腳下傳來「撲稜稜」的一聲響,嚇了蘇東籬一跳,連忙往後退,不經意間便靠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中,回頭一看,司空攬月正笑吟吟看著他,微笑道:「是一隻大野雞,蘇兄的運氣不錯。」話音未落,就聽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起,接著那只飛竄出去的大野雞就從半空落了下來。
蘇東籬也十分歡喜,跑過去將大野雞撿起來,回身向司空攬月笑道:「天啊,手法真準,野雞死掉了。」一邊說,又跑回來,在地上草叢中仔細尋找著,喃喃道:「嗯,雞飛走了,也許蛋還留在草叢裡。」一語未完,又笑起來,接著一手下去,果然撿了一個草窩起來,裡面是四枚野雞蛋。
車伕烤野雞果然是把好手,當下司空攬月又發現了一隻野鴨子,想必這山裡有湖泊,不過急於趕路,也就沒有尋找。
那烤雞和烤鴨的香味把袖約都給驚醒了,不怕死的躥出去,心想主人都不怕冷,我也不會怕冷,他那小身板兒還不如我呢。待躥到了火邊才發現,他那主人正在火堆旁邊,身上披著司空攬月的輕裘披風,哪裡會冷,再看看自己的身上,就兩件裌衣而已,這可是深秋,夜色冷冽,山野空寂,更增寒意。
袖約又捨不得食物,又耐不住冷。蘇東籬見這披風夠大,就將袖約叫過來,主僕兩個一起圍著披風搓著手,等吃烤肉。稍頃肉熟,司空攬月和近天紅玉都是吃慣了這種野味的,看見他們喜歡吃,自己就不吃了,只在旁邊看著。
蘇東籬直吃了一隻雞腿,才發現打野雞的獵手還在那裡乾坐著,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道:「你……你看著我幹什麼?趕緊吃啊,再不吃,我和袖約就不管你們了,到時候別後悔。」
司空攬月笑道:「沒事兒,我看著你吃,比吃在我嘴裡還有趣呢。」
一語未完,就見蘇東籬頰生暈紅鳳眼圓睜,恨恨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和那土匪一樣眼睛長屎了?」
司空攬月仰頭望月:「我可沒有這麼說,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只不過是中午吃的夠飽,所以一點兒也不餓而已。」
蘇東籬更怒了,氣道:「你……你胡說,剛剛分明說看我吃有趣。」
「對啊。」司空攬月不慌不忙的接招:「的確是有趣啊,我看你秀雅風流,一副翩翩才子的模樣,在車上也是心高氣傲,可此時吃起這野雞來,卻渾不顧斯文形象,那副形容的確是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