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婚是吧？好啊！離！”眼下烏黑，看上去精神極度萎靡不振的青年，將手中的咖啡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臉上是被折磨到極點終於爆發出來的不耐與決絕。

“你……呵，沒想到你倒是比我爽快。”對面的年輕女人嘲諷地取下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往咖啡杯裡一扔，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青年先一步起身往外走，年輕女人在他身後不甘心地喊：“財產分割……”

“放心，我會分你一半。”青年暴躁地耙了耙頭發，快步走了出去，直到他完全走出咖啡廳，他才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低聲咬牙，“苗夏，你究竟去了哪裡？”

“cut！”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風宵陽像模像樣地吐出這個英文單詞，張雪漫在旁邊非常捧場地舉手“啪啪啪”，“宵陽你好棒你好棒你好棒。”

張雪漫的經紀人陳曦無語，“他只是喊了個卡而已啊。”

“可是已經很有導演的風采了嘛！”張雪漫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跟著湊上前看剛才拍下來的那一段。

場上的青年已經撤了下來，小助理連忙遞上毛巾給他擦了擦汗，“房導辛苦了。”不再是“房哥”也不是“房少”，而是“房導”，房驍還沒得及對這個身份的轉變表達出欣喜來，那邊風宵陽突然轉過了頭，“這個名字好難聽。”

“什麼名字？”房驍一怔。

“房導。”風宵陽頓了一下，淡淡地說：“放倒。”

房驍輕咳一聲，拍拍小助理的肩，“以後就直接叫我導演吧。”

“是。”小助理漲紅了臉。

剛剛結束的這一場，拍的就是電視劇第一幕，男主人公程胤飽受無法入眠的折磨，脾氣變得越發暴躁，並且無法與自己的妻子同床，他的妻子尹慧也難以忍受丈夫的冷落，出軌戀上了一名大學老師，程胤發現妻子出軌，尹慧也不再隱瞞，兩人在咖啡廳裡商議離婚，程胤看著曾經無比喜愛的妻子，卻覺得終於解脫了。

他從此一個人生活，也就不必再害怕無法入眠造成暴躁情緒會影響他人了。

但是程胤卻免不了開始懷念從前的苗夏。

故事便從這裡開始。

“宵陽，你覺得這一幕拍得怎麼樣？”房驍上場拍戲，自然就只有風宵陽這個副導演坐在監視器後面了。

風宵陽將畫面回放，“我覺得有點奇怪。”

房驍一怔，“哪裡奇怪？”

風宵陽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房驍的演技一向扎實，但是在這一幕裡，風宵陽就是敏銳地覺得房驍演得不夠到位。不是和尹慧這個角色對手戲的問題……那是……

風宵陽突然轉頭問劇務，“劇本呢？我劇本放在哪裡了？”

劇務被他嚴肅的語氣弄得慌了一下，連忙找到劇本遞過去，“風少，怎、怎麼了？”劇組裡的人都見過風宵陽上豪車，也見過他身邊跟著保鏢，更見過他從出道來就順風順水，所以一個個摸不清他的背景，也都自覺地叫他一聲“風少”。

風宵陽迅速翻動劇本，然後停在一頁上，他指著上面的劃線部分，對房驍說：“你這裡不對。”

房驍湊上前一看，那一段正是他走出咖啡廳，問：“苗夏，你究竟去了哪裡？”

因為這個劇本是昔日好友所寫，所以房驍在台詞的揣摩上花了更多的心思，他以為自己可以表演得盡善盡美，但是完全沒想到第一幕就被風宵陽掐住了不對的地方，他疑惑地皺起了眉。

風宵陽在拿到劇本之後也是仔細研究了一番的，而且通過劉敏芝的教導，他學會了更深入更全面地剖析一個劇本，他在劇本上用筆寫了許多批注，全都可以拿來當學術性的探討了，而這一段他也有批注。

他和娛樂圈的其他導演不一樣，其他導演或許會覺得能過的就過了，更何況房驍本身戲感極好，像這種不一定能拿到批號的劇，又何必那麼較真呢？但是風宵陽臨危受命做了副導演，一下子就具備了極大的責任感，他看了很多相關書籍，了解了很多相關知識，還看了很多電影電視劇，甚至做了很多筆記，都是為了能夠做好自己這個職位。

所以在發覺不對的時候，他很干脆地說出來了。

風宵陽指了指自己的批注，又指了指劇本的人設和背景，他皺著眉努力地想著如何措辭才能精准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嗯，我覺得……你太……太帶入自己的情緒了。”

“是嗎？”房驍猛地一怔，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神思不屬。

風宵陽沒看出他的不對勁，很認真地開始給他講解起來，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新人，給“前輩”講解有什麼不對，“根據劇本來看，到這一段，程胤對苗夏還有些埋怨吧……不過你剛才表演的時候，表現得像劇本後期的程胤，他對苗夏又懷念，又悔恨。”

房驍回過神，點點頭，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你說得對，我沒有抓對情緒。”說完他苦笑了一下，問風宵陽借走了批注好的劇本。

風宵陽舔了舔嘴唇，“看來我沒有分析錯。”

張雪漫在風宵陽身邊蹲下來，“我怎麼覺得房驍不對勁兒啊。”

風宵陽輕描淡寫地說：“啊，也許是他對那位死去的編劇朋友心懷愧疚。”

“臥槽你怎麼知道？”

風宵陽一臉“我難道不應該知道嗎”，“很簡單啊，我從房驍那裡看到過兩個版本的劇本，兩個版本結局不一樣，其中一個就是我們現在拿到手的，程胤和苗夏一起永遠沉睡，另一個卻是苗夏再次失蹤，程胤終於回歸正常生活。前一個結局是房驍自己動手改的。那推測一下，這個劇本很有可能就是他和朋友的寫照嘛……也許是他做了什麼愧對朋友的事，所以才要修改結局，並且一飾演這個角色，他就代入感極強。”

張雪漫整個人都驚呆了，“……難道房驍和他朋友有奸情？！”

風宵陽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張雪漫咽了咽口水，“你最近在看什麼？”

風宵陽眨眨眼，起身去化妝，“名偵探柯南。”

張雪漫：Σ(°△°)︴

等風宵陽化好妝出來，他突然轉頭問房驍：“我們兩個都上場了，誰來當導演？”

房驍：“……對哦。”

房驍先讓配角上場拍他們的戲份，然後過了半個小時，封臣開著車來影視基地探班，風宵陽拉著他在監視器後面坐下，“會看這個嗎？”

封臣皺眉搖頭，“問這個干什麼？”

風宵陽一臉“你居然連著都不會”的表情。

封臣嘴角一抽，“我懂一點，怎麼了？”

風宵陽理直氣壯地說：“劇組好窮，房驍好窮，請不起新導演，我和房驍要上場拍戲，沒人盯著監視器。”

“我不是也給房驍贊助了嗎？”

風宵陽按了按他的肩膀，“那你更應該幫忙了，你都投資了，肯定也希望收到回報吧，要有回報就得先把戲拍好，所以現在這個戲需要你來做臨時導演……”

封臣：“……”

房驍在旁邊狂抽嘴角，“這不太好吧……”讓封臣給他做導演，他臉未免也太大了點兒！

封臣卻突然回應風宵陽：“可以。”

“……哎？”房驍臉上的表情戛然定格在了驚訝上。

“那我們開始吧。”風宵陽拉了一把房驍，把他從驚訝中拯救過來。

封臣穩坐在監視器後面，看著風宵陽和房驍一起走進已經搭好的場景。

這一幕講的是程胤再遇苗夏，苗夏正處於落魄的時候，程胤也是正為無法入眠而頭疼的時候。程胤在面對苗夏的時候將會有一個情緒上的爆發，他會責怪苗夏，會質問苗夏，會懷疑苗夏，而苗夏要表演出的情緒就更復雜了。

“能演好嗎？”房驍整了整身上的西裝，問風宵陽。

風宵陽遲疑著點頭，“我試試。”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優點在於復制，缺點也在於復制了，所以他在劉敏芝的教導下努力學會去分析，學會擁有自己的理解，而不是一味的模仿復制。

但是他還沒有真正嘗試過這樣是否有效，而現在就是突破的時候。

房驍沖封臣打了個ok的手勢，場記站在封臣身邊哆哆嗦嗦地喊了個“”。

程胤受到合作伙伴邀請，去一家私房菜吃飯，正好看見苗夏來店裡面試，他駐足站在私房菜上樓的地方，心情復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叫他，“苗夏……”

苗夏穿著藍色的褂子，頭發隨意扎了個辮子垂在腦後，額前的發因為被雨打濕了緊緊黏在額頭上。程胤看著他轉過身來，他看見他臉色蒼白。

程胤臉上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是驚訝又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憤怒，“苗夏！”他又重重地叫了他一聲，並且還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那個穿著不合群衣衫的青年。

苗夏淡淡地看著他，“是你啊。”

房驍舉起手做了暫停的手勢。

他就站在風宵陽的對面，所以可以很容易將風宵陽臉上的表情捕捉入眼中，“有些細微的表情，雖然觀眾不一定看得出來，但是也很重要啊，你要表現出來才行啊。苗夏在看見程胤的時候，情緒其實跟程胤一樣復雜，他見到昔日好友很高興，但是他又不想再見到程胤，因為知道程胤對自己的疏離……”房驍一邊和風宵陽往攝影機外走，一邊給他講解。

等走到監視器旁邊的時候，房驍突然問他：“不然晚上你到我那裡去，我給你輔導一下？”

封臣：“呵呵。”

房驍：“……我什麼也沒說。”

風宵陽：“好啊。”

封臣一把拉住他，“晚上回去我也可以輔導你。”

風宵陽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可以怎麼輔導？”

封臣：“你上次不是誇劉導的電視劇拍得很有意思嗎？我可以把他請到家裡給你輔導一下。你還可以讓劉敏芝來給你輔導一下。”

房驍：“……”臥槽是那個拿過金劇獎的知名電視劇導演麼？呵呵，萬惡的壕！

風宵陽想了想，的確不好再麻煩房驍，而且不得不承認，封臣家裡比較舒服，他點點頭，“那好吧。”

張雪漫突然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哎，你們知道嗎？剛剛隔壁劇組出事兒了。”

“隔壁劇組？”房驍問。

張雪漫點頭，“嗯，就那個《夢回》劇組，好像是拍戲的時候有個女演員突然直直地撞樹上了吧，就跟中邪了一樣。”

“中邪？”本來很安靜地看著回放的風宵陽雙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