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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眾》第144章
番外三林帆

  雖然從何義城辦公室拆下來的鋁管鋸開以後,內部精密連接的細鋼索、強力磁、遙控開關等和林帆電腦裡的模型相差無幾,但警方不會只憑這一面之詞就武斷結案,他們仍然對林帆在作案節點內的所作所為進行了仔細的核查。

  然而拜妹妹劉小舟所賜,林帆顯然對所有情況都瞭若指掌。

  2018的春節,劉小舟腳崴住院,胸中的痛苦和壓抑無處排遣,就事無巨細地對他傾訴,關於她在何義城身邊工作那種忍辱負重的心情、對網路衛士“天行道”能找到公平的堅定到懷疑最後到乾脆放棄、對他以這種方式逃避的鄙夷和痛心,以及自己僅憑躲在信號背後騷擾何義城這種幼稚的報復,就能獲得安慰的扭曲心理。

  刑警盤問的第一個疑問,就是林帆跟“天行道”這個帳號是什麼關係。

  這個id其實是劉小舟建的,意思是要替天行道,但成員不止有她一個,她負責編寫,劉富和孫立慶為她提供工地的惡劣事件。同時,劉小舟為了不讓劉富和孫立慶兩人對林帆有怨懟,一直告訴他們帖子是她跟林帆分工寫的。

  因此當時“天行道”面臨掉馬危機的時候,劉小舟才會刻意設計針對林帆,好讓何義城在停止對“天行道”的刨根問底的同時,也讓林帆以受害者的姿態脫離這個旋渦。

  那會兒她在事態脫出控制後自亂的陣腳裡,是真的想讓林帆遠離這一切,儘管她的初衷是讓他跟自己並肩作戰。

  劉富和孫立慶都是老一輩人,無論怎樣開明和好學,都不可能和泡在網路裡長大的年輕人一樣精通,可劉小舟對新聞和網路有種執念,她悲慘的人生從這裡被人所知,之後很多年,她也孜孜不倦地在那裡尋找。

  可是沒有人再提起小溪堤的狀元家,只有一波又一波的壓迫前赴後繼地死在自生自滅的沙灘上。當然也有很多美好的人事物,但是劉小舟看不見,她的眼界在家庭破碎那天就被鎖死了。

  可是林帆沒有她這樣偏執,或者也可以說是他懦弱,不想以最痛苦的方式繼續生活,他更希望讓自己像大多數承擔苦難的普通人一樣忘記和適應。

  但他又不敢離劉小舟和孫立慶等人太遠,他像一個冷眼旁觀的路人,生怕這些人一時衝動、一步踏錯。

  劉小舟曾說她想在何義城的咖啡裡下氰/化/鈉,劉富曾在何義城巡視的工地裡,握著榔頭狀似不經意地跟著領導大軍走了半裡路,孫立慶聽完不說話,可他嵌在滿是油光的臉上的雙眼發紅,十分陰暗。

  林帆當時也在飯局上,心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隱隱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在公平的求而不得之路上,變成跟何義城一樣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林帆三年前就在何義城的辦公室裡動手腳的原因,他在2006年失去了一切,家人、戶口、智商和夢想,他再也沒想過回學校繼續研究,他活得逃避而備受苛責,但他心裡還有底線。

  然而到了2015年,有些患病的普通家庭在網上獲得了捐款,有些農戶當季大量滯銷的瓜果蔬菜仰賴網友的支持找到了去處,有人舉報披著人皮的知名某某,有同性戀、HIV患者大膽走上街頭,被路人紛紛給予擁抱……有段時間劉小舟沉迷微博,就是因為這些仿佛閃著希望之光的消息。

  反正他們無路可走,劉小舟忽然異想天開,覺得是不是也可以去收集關注,讓更多的聲音來幫她呐喊,讓上面的、有能力的、正直的人聽見。

  然而,也許那些人都不上網吧。

  “天行道”的粉絲爆炸不止是人們的同理心作祟的結果,背後還有劉小舟在做推手,她買過水軍,自己也刷過評,這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那會兒邵博聞跟常遠重逢不久,劉小舟穿著高跟鞋出現在工地,就是為了讓林帆幫她一起打理帳號。

  可是林帆不願意,所以常遠才看見了他們不愉快的拉扯,要是常遠再來早幾分鐘,興許還能看見他們壓抑卻仍然劇烈的爭吵。

  實名驗證是建號之後才被網站提出的新要求,那時網路環境相對乾淨,“微博治國”、“微博判案”的自嘲和調侃還很少,林帆知道帳戶和密碼,他憑著一點要保護妹妹的直覺,率先將自己的身份證和帳號綁定了。

  他沒有參與所有的圖文編寫和轉發,所以那天他對邵博聞說他不是“天行道”,這句話千真萬確。

  可當被問到“天行道”中途怎麼又會變成劉富的時候,林帆說是利益交換,他承諾替劉富的妻子報仇,給劉富一套不動產供女兒生活,並且答應會照顧劉敏,換劉富替他頂罪。

  在林帆入職淩雲之前,他租的小一居就在劉富租的群租房裡,劉敏的醫療費也是林帆、劉小舟和孫立慶幫襯來的,多年的維權讓他們的關係亦友亦親,林帆說的基本都錯,事實上劉富的房子是劉小舟供的,而主動提出要頂替“天行道”的人,卻正是劉富。

  這個昔日的村幹部明白自己已經被時代的車輪拋遠了,可他知道三十六計,會下象棋,知道什麼叫棄車保帥。

  在林帆決定動手之前,他溜出醫院去找過劉敏,這姑娘不肯搬離那個跟父親一起生活多年的、密集的電線幾乎將天空網羅分割的群租房,陌生人會覺得她瘋瘋癲癲,可是林帆知道她很聰明,他們多年共處,有別人無法理解的交流方式。

  他帶劉敏看他的工具室,那是他一直續租卻沒住的房子裡的一個沒有窗的雜物間,門上被他用牆面漆抹了,又裝了隱形的撥出型門鎖,改造成了前幾年在內裝設計裡很流行的一個概念,叫隱形空間。

  室內被他切破膠皮接入幾盞節能燈整得亮如白晝,開了燈之後,看起來像是一個木匠、鐵匠的小作坊,切割機、角磨機、錘鑽鋸應有盡有,各種尺寸的圓鋼方鋼捆紮了碼在角落裡。

  桌上的工具盒裡,放著他曾經打磨過釹鐵硼磁鐵剩的角料,林帆當時買的磁鐵是一個圓柱體,切磨雕琢,意外還剩下一個手腕粗細的同心環,劉敏不太能分清日常事物,套在手上像個護腕,可她非說是手鐲,還說她喜歡。

  林帆想想以後見她的機會渺茫,不忍心讓她失落,就切了一截磨了磨,又上了一層蠟,劉敏愛不釋手地戴走了,並保證自己記住了他的話,這周去看她爸爸,會記得告訴劉富,天行道,緣哥。

  還有,她會記得說三遍。

  劉敏走後,林帆將這個落滿灰塵的小天地打掃得煥然一新,好像他不久前剛剛來過一樣。

  劉敏不是正常的姑娘,她基本不肯說話,什麼事情要是連說三遍,對父親劉富來說,那就是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的情況了。

  劉敏雖然不清不楚,可她答應了林帆只說這一句,任憑劉富怎麼滿頭霧水地追問,她就會東倒西歪地怪笑。直到後來警方提審,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麼要隱瞞林帆才是‘天行道’主策劃的事”,劉富才似懂非懂地恍然大悟他女兒說的是什麼意思。

  林帆這是請他不要將劉小舟拉下水的意思。  

  刑警的第二個疑問,就是上醫院排查林帆是真昏還是假昏,因為根據謝承等人的回饋,何義城死後好幾天,這個人還睡在床上。可“天行道”卻一直在短信、電話騷擾何義城,並且還會給他發照片。

  這個問題要考究就有些難了,林帆昏迷一年,醫院的資源永遠不足,早就撤了監控設備,改為定期查心率,護士有時忙得顧不上,就只會問問護工,而這年頭很少能請到老實本分的護工,所以謝承請的那兩個阿姨,也不是很清楚病人的情況。

  林帆摸准護工打零工的規律,在夜裡偷偷出去過2次,第一次是去榮京大廈用蜘蛛人,第二次是去找劉敏,他走的都是安全樓梯,運氣好沒被發現,可是被發現了也沒什麼,他一個昏迷的病人,在醫院“醒了”更好,而在榮京大廈,那時誰也不會注意他。

  這樣的林帆,正好也符合每天半夜12點給何義城發騷擾短信者的特徵,因為白天眾目睽睽,他處於“昏迷”之中,沒有條件。

  還有0181這個被劉小舟暗中持有的手機號,是林帆花錢托管道補辦的,辦號人他不認識,但這種非持有人所使用的、不正規手機號,專門辦號的地方自然有手段獲得註冊人的身份證影本,他花了錢,讓人以探病的名義塞到了他的床墊下面。

  林林總總的漏洞,在3d動畫這樣的鐵證支撐下,林帆勉強都靠智商填補了。

  而在榮欣的催促之下,他的案子判得很快,法庭出於考慮11年前的慘案的立場,最終給他判了死緩,這樣的罪名,在犯人服刑態度良好並且有功的情況下,變成無期徒刑甚至減刑的可能性很大,榮欣不滿足於這樣的結果,她提出申訴但是被駁回,林帆飛快地拿掉了嫌疑人的帽子,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犯人。

  劉小舟迫不及待等到能探視的日子,收拾好自己來看他,她花了妝,依舊武裝得光鮮亮麗,就是粉底補得太多,厚出了劣質的感覺。

  林帆穿著灰色的囚服從牆後面出現的時候,劉小舟捂著嘴哽了一聲,那動靜不像哭聲,有點像哀嚎和求饒,她手忙腳亂地抓起電話,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語無倫次地問林帆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懦弱的人,最後選了最兇殘的路子。

  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溫和地看著她笑,過了很久才說:“這些年我們都經歷了很多,可是我還記得我口齒伶俐的小妹,在同齡人還在徵求父母兄弟意見的時候,就自己在大學的志願單裡將所有學校的第一專業,都填了法學。”

  “小舟,我們失去的夠多了,我希望最後的東西你永遠都不要拋棄,”林帆嚴厲地盯著她,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心,說,“人性。”

  他的語氣很輕,可劉小舟仿若五雷轟頂,她忽然就不敢再追問了,關於林帆會一改本性,殺掉何義城的真正原因。她哭到探視的時間結束,看著林帆走進高牆,出門的時候又在臺階上崴了腳,趴在地上半天不肯起來。

  謝承是第二個來探視林帆的人,邵博聞想來,常遠想來,老曹想來,周繹也想來,最後大家協議抓鬮,瞞著謝承給他開了個黑,謝二傻還以為自己才是林哥註定要見的人,高興地抱著大款啃了幾口狗毛。

  大款瘋狂地掙扎,自由之後立刻去地上打了幾個滾,以示嫌棄和抗/議路人的擁吻。

  邵博聞一行人將他送到監獄門口,在指定的小商店給林帆買了很多東西,林帆不吃零食,謝承仍然買了很多,用他的話說要給林哥打點關係用。

  林帆精神還不錯,表情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長輩樣子,像他這種人也很難再瘦了,可是謝承非要昧著5.2的眼神非說他瘦了。

  儘管隔著鐵條和玻璃,謝承仍然很開心,他們在外頭知道的東西少之又少,當他小心翼翼地問起劉緣怎麼會變成林帆的原因,林帆平靜地說是被媒體給誤了。

  謝承心裡不舒服,可是不想讓林帆礙眼,就仍然嘻嘻哈哈地說:“造謠的一張嘴,闢謠的跑斷腿,這些人可煩人人,哥我跟你講個笑話。”

  “就我學駕照那次,路考,車上的妹子運氣不好,被穿馬路的大哥給整掛了嘛,我回家跟我媽說了,她出門又去給她老姐妹說,等晚上回來,村裡就是漫天的謠言了,說我今天考試,車上一姑娘,把人過馬路的大哥給活活撞死了,我、我就服了……”

  這事謝承當年覺得可好笑了,可到林帆面前,不知道怎麼就有點笑不出來,這就有點尷尬了,好在林帆給他面子,抿著嘴笑了半天。

  謝承又才雞血起來,說大家都想來,囉裡囉嗦地問林帆缺什麼、想吃什麼、想要什麼。

  林帆好脾氣地聽他話癆,他在這裡仍然不能獲得平靜,何義城死去的陰霾不肯散去,他常常非常愧疚,可這裡的時間很多,日子又枯燥得讓人非得幹點什麼,林帆思前想後,終於決定回到他放棄的學業上去,這是他未競的念想,像是一點野火,被空曠的勞務生涯吹得生了起來。

  “下次來,給我帶點書進來吧,我給你列個單子,你收下信,可以嗎?”

  監獄裡能看見天空和太陽的時間不多,窗也小,林帆驀然想起了他曾經看過的一篇報導,有個很著名的、但他忘了名字的監獄,難忘之處在于設計師的慈悲和智慧,報導裡說,那所監獄裡仍然看不見天,但光在精妙的漫反射設計之下,能透進來。

  我要是能設計出這樣的建築,林帆笑著想,那也算死而無憾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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