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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眾》第96章
第96章

  只有這種時候,邵樂成才會覺得窮點也好,俗話說心不狠、站不穩,邵博聞那副居委大媽的德行其實挺好的。

  人命關天,王岳總算是不發呆了。

  何義城這麼高階的領導,沒必要跟在座的放狠話,這話他既然出了口,那足以說明他就是這麼打算的,這人年紀輕輕,提起人命來卻不眨眼睛,王岳心說不怪別人混得好,就這份狠辣你就比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有一句叫人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

  王岳迅速斂去臉上炸出來的驚愕,換成了一副討好的嘴臉,他往下壓著手心,像在趕蒼蠅似的說:「何總何總,那啊,就是一群刁民,咱跟他們一般見識那成什麼人了?您消消氣。」

  何義城冷笑一聲,「你自己都說他們是刁民,不一般見識你想怎麼辦?約個館子坐下了,你一杯我一杯地敬著見識?」

  王岳面不改色地腆著笑道:「我不是這意……」

  「我看你就是這意思!」何義城眼神冷酷地打斷道,「不止你,是你們。藍景的事鬧了大半個月還沒有解決,他們堵你們躲,處得還挺和諧?貓捉老鼠好玩是麼?我不來你們打算就這麼耗著了?」

  老闆的問題多半無解,結果不如人意的時候他才有問題,但實際上他又拒絕聆聽原因,但忍字頭上一把刀,慫總沒錯,王岳頭大如斗地解釋道:「沒有沒有,張總、我還有常工也一直在想辦法,不過,嘖……確實是使不上力,藍景的業主對賠償不滿,可最關鍵的這個錢,那我們也沒有話語權,是吧常工?」

  常遠還在看何義城,這男人刷新了他日常對人心的體會,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黑。

  陰謀詭計、生殺予奪那是小說裡的故事,普通人的生活裡沒有這些,重複和安穩是多數人的一切,在常遠有限的認知裡,王岳這種都算是比較討厭的了,獨善其身、老奸巨猾,但要拿壞人的帽子往他頭上戴,他還真當不起。何義城卻不一樣,他是那種帶著霸道總裁的光環活到現實裡來的人,強硬、自我而且冷酷,你對上他,就真感覺是在用雞蛋撞石頭。

  可石頭又怎麼樣?工地上隨處可見的石板,哪塊不是被鑽刀切得水平如鏡?這人未免也太目無法紀了,談不攏就想造人命?跟他瞎攙和,那不是缺德麼?

  「可不,」常遠笑了笑,把臉一翻還委屈上了,「我們目前跟榮京綁在一起,一榮俱損,每天進自己的工地像做賊,進度施展不開,計劃一拖再拖,藍景給我們造成的困擾的也不小,要是有轍,別人也就算了,誰願意跟自己過不去呢?」

  王岳贊同地點著頭。

  這話說得好聽,要不是場面這麼難看,何義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信了,這些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做賊啊、計劃拖啊頂多是麻煩,繞點路、多開兩會的事,誤工費、因為這種不可抗力導致的延期責任都歸榮京,「損」什麼了?要他說,他們就是因為無虧要吃、無利可圖,所以無所謂。

  何義城沒點破,他勾了勾嘴角道:「辦法好說,眾人拾柴火焰高,多想想多問問,總有一個是能解決問題的,我覺得關鍵的是執行力,你就是有一萬個辦法,不實施那也是白搭。」

  王岳預感前方有坑,但還是強顏歡笑地跳了,因為他要是等常遠來捧哏,那氣氛鐵定冷透了,他接腔道:「您說的是。」

  何義城轉了轉手裡的杯子,表情似笑非笑,「你們執行力,說實話讓我很失望,辦法我現在給你們,年前藍景要是還沒消停,年後你倆就不用來了。」

  這次出乎王岳的預料,木頭人常遠竟然主動滾上了這條扎心的道,他看見常遠屈辱地笑著說:「……請何總指導工作。」

  ——

  時過境遷後邵博聞提起往事,已經平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經歷了。

  「時間有點長了,我可能東一句西一句的,事情主要是圍著幾位老人,我就從他們說起,這是我的角度,可能有失偏頗,您二位多擔待。」

  陶老點頭示意無妨。

  「柏瑞山那塊地,以前並不值錢,2006年拆遷鬧出全國轟動的重大安全事故,一平的安置費也不到4000塊錢,結果拆出來後掛牌那開發商的資金鏈出了問題,就那麼閒置了。2009年榮京買入的時候,那兒又搭上窩棚住上了人,就是原來城中村的幾個老頭老太太,都是……」

  邵博聞頓了頓,垂下眼簾笑了笑,眼底有些悲涼的色彩,「是被家人拋棄的,人老了,得依賴兒女,兒女又失去了安身的地方,安置費勉強在城裡買個巴掌大的房子,容不下老的,他們就自己摸回來了,也沒人給往回接。」

  「當時我們不是要投建別墅群麼,又得拆,不過這次不用賠償,因為都是違建,但也不敢拆,用老人家自己的話說,他們是老不死,活著害人,讓我們用推土機隨便碾,那誰敢啊?你跟他們談吧,不聽,半截身子入黃土了,沒什麼可求的,找他們兒女做工作,給點錢,讓接去敬老院,老頭老太又倔,不去,花那錢,敬老院哪有老家自在。」

  邵博聞到現在還記得為首那老頭的聲音,他說那塊屬於開發商的荒地是老家,可哪有家啊,早就沒了。

  許惠來的爹和這位陶老一看就是透視眼,所以邵博聞在他們面前也不遮掩,該露怯露怯,他做了些心理建設,難以啟齒的事也說。

  「我那會兒年輕,特別功利,就想做出點成績,什麼臉都豁得出去,沒事兒我就去跟老頭老太套近乎,打牌、嘮嗑、捎鮮花水果,另一邊,遠處的推土機也沒停過。我當時的領導教訓我費力不討好,說夜裡直接派人綁了開車拉走,第二天回來地上就平了,打賭他們死不了,我怕真出事了後悔,就沒聽。」

  「等到除了窩棚、周邊的地都被翻成了黃的,老人這邊我也哄好了,我承諾說就他們住的這塊地,到時修出來的房子歸他們,既不挪窩,也不用受那酷暑寒冬,暫時呢,請他們去養老院落落腳,為了讓他們放心,我還打了保證條,老人家……心軟,也答應了。」

  人老了懷舊,邵博聞因此被灌了很多小溪堤的事跡,知道他們的書記姓池,為了拆遷的事鞠躬盡瘁了,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狀元家被拆得支離破碎了,知道那些拆遷的人有多可恨,那時邵博聞心裡想他也可恨,後來才感覺到人心複雜,每個人都有取捨。

  柏瑞山現在今非昔比,是出了名的有市無價,陶老那棟別人不孝敬他還買不到,他咂舌地感慨道:「你可真大方,柏瑞山的別墅,送給別人家的老頭老太太。」

  邵博聞好笑道:「那會兒房子不值錢,賣不賣的出去都是未知數。」

  這是實話,房價在09、10年剛處於初生階段,苗頭弱如燭火,一點政策的微風就搖搖晃晃,誰也沒想過幾年之後會呈爆炸狀態穩居GDP支柱產業,如今分蛋糕的人太多了,地王一天能拍幾個,傳奇卻沒有了,因為投入和產出再也無法拉出鴻溝一樣的差距。

  許崇禮幹這個出身,本著向傳奇致敬的心情追問道:「然後呢?」

  「柏瑞山項目順利動工,附近差不多時間,也有個別墅區開盤,叫山河城,由於定位都是私家豪宅,距離又過於靠近,可以說誰後開盤誰就倒霉,所以競爭非常激烈,關係越來越差,最後直接連底線都不要了。請水軍在網上刷對方的負面消息、公然在對方的售樓處搶客戶等等,都是些烏煙瘴氣的東西。」

  「柏瑞山還是先開盤,山河城通過他們的特殊渠道,在當天把那幾個老人裡的兩個給請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他們兒子媳婦兒一大堆人,到售樓處指責我,拿著我寫的保證條,說我騙走了原本屬於老人的土地,也控訴我的領導,大肆宣揚他是幾年前轟動的拆遷慘案元兇,有圖有真相,於是當天來簽約的人全嚇跑了。」

  「接著一個多月,柏瑞山的房子一套都沒賣出去,我跟我領導裡外不是人,」邵博聞跳過了何義城暴跳如雷的模樣,「那兩老人私下找過我,說是兒女磕頭求了,讓他們說我幾句壞話,希望我能原諒他們,我知道是山河城的人在他們兒女身上動了腦筋,但我在氣頭上,就沒理他倆。」

  「5天後山河城開盤,加上從柏瑞山過去的購房者,場面據說是人聲鼎沸,」邵博聞終於說到了他前半生第二後悔的事,「然後那兩老人,從山河城售樓處三層的陽台上……跳下來了,身上還帶著對柏瑞山的道歉信。」

  血光之災是最狠的毀盤手段,山河城的預約合同全部被拒簽了。

  如果說是單純的求解脫,犯不著刻意跑去山河城的售樓處,尤其還不約而同地帶著台詞意味很濃的遺書,邵博聞有種目標性的直覺,但他並不願意深入去想,柏瑞山絕處逢生,這喜出望外的結果竟然意外的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邵博聞一直很忙,然而忙碌的報酬也碾不平他心裡的褶皺,想起老人他會心緒不寧,愧疚和後悔不肯輕易散去,再見何義城,就神經質地覺得這人變了,眉眼變了,氣質變了,越看越陌生。

  「山河城塌了,」邵博聞低沉地總結道,「柏瑞山就這麼起來了。」

  他沒說全,老陶也不知道聽懂了幾分,搖頭晃腦地吟了句詩,「天下紛紛,皆為利來呀。」

  利益之下蠅營狗苟,所以他喜歡一眼就能看透的人,邵博聞心有靈犀地抽出手機,發現常遠的來電正在屏幕上亮著,他連忙側過臉,將手機貼到了耳朵邊,悄悄地說:「遠啊,怎麼了?」

  「沒怎麼,」常遠的聲音冒了過來,「何義城讓我買兇殺人呢。」

  邵博聞剛說完相關事故,被他唬得心口一緊,但聽他語氣比較隨便,就知道這事不緊張,「那你買不買?」

  常遠答得飛快:「沒錢!」

  邵博聞向他伸出友愛之手,「我有。」

  「不要你的臭錢,」常遠嫌他不是日常的音量,交代完立刻掛了電話,「你忙你的,時間方便了看下邵樂成給你留的言,我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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