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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眾》第27章
第27章

  「你給我閉嘴!」

  一捧暗紅劈頭蓋臉地澆來,邵博聞被迫用紅酒洗了個臉。

  池玫端著酒杯怔了一刻,有些無措,剛剛她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但是當她再次看向邵博聞的時候,心中卻並沒有歉意滋生。

  她注定跟這個晚輩八字不合,她討厭他,從他以襁褓之姿來到桐城來的那天開始。他來的那一年,她失去了她的大兒子常清,三伏數九,不過半年。

  邵博聞到來之後鄰居家的快樂刺傷了她的眼睛,她什麼都恨,命運、自己、老公甚至邵博聞,憑什麼他能這麼幸運,而她的兒子卻要成為江底的一堆白骨。她反覆夢見一具埋在泥沙裡的骷髏朝她伸手,用常清的聲音朝她哭訴:為什麼不帶他回家,江底的水那麼冷。

  她哭著給江邊的漁船大哥下跪,求人幫她找一找,可是前前後後撈了1個月,什麼都沒撈著,江水湍湍,也不知道流到哪裡去了。

  稚子何辜她其實是懂的,可是她也聽說過善惡有報,她自認並非奸惡之人,卻造了世上最誅心的報應,又要去向誰講道理?

  瘋掉的歲月對池玫來說是一種解脫,街上的每個小男孩都是她的兒子,她抱著「他」奪路飛奔,將身後試圖搶奪的人甩得老遠,她的信念單一而且固執,就是帶「他」回家。

  常遠是她的救贖,他的到來讓她原諒了一切,她去寺廟還願、給偏遠山區的聯絡人捐錢、對每個人都微笑,她心裡滿是感激,每次胎動都要向它保證,她再也不會讓它置身到危險的環境裡。

  她給他取名叫常遠,希望他的人生很長,未來很遠。

  或許是冥冥中對她喪子的補償,常遠很聽話,他的童年和青春初期池玫都非常幸福,壞就壞在這個邵博聞身上。

  他從小就散漫得很,帶著一群孩子上躥下跳,樹上、河邊、屋頂,就沒有他們不去的地方,他還總想把常遠也帶出去瘋,池玫因此對他喜歡不起來,潛意識裡她覺得這個男孩很危險,因為他那樣自由——自由便是危險。

  等到常遠上初中,在校的時間直線飆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終於跟邵博聞混到一起去了。

  不過那時她因為常遠在校空閒下來,無所事事培養出了一點自己的小愛好,種得院子裡百花齊放,街道上的婦女頻頻來討教,她有了交際圈,心態也好轉了不少。

  知道他倆一起上、下學是因為學校門口有混混搶錢,還和顏悅色地對邵博聞道過謝,這種和平一直持續到高總生涯的開始。

  青少年的荷爾蒙開始躁動,心細如髮的她發現了兒子看邵博聞的眼神不對,專注又嚮往,池玫以她專業的眼光看來,那是一種……看戀人才會有的目光。

  那時同性戀還是國內十分敏感的話題,池玫專攻心理,心裡雖然明白這不是病,但涉及到自己的兒子她還是慌了。當然,她牴觸的並不是同性或者邵博聞,她只是忽然意識到常遠總有一天會離開她,以另一種方式。

  她開始隔離這兩個太過年輕的少年,然而總有意外打亂她的期望,比如十年前的記憶障礙,比如此刻面前的邵博聞。

  池玫因為精神障礙,半輩子沒被人這麼責備過,作為母親她也自以為沒錯,邵博聞辟里啪啦給她一頓數落,簡直是強詞奪理。

  「我不想跟你做無謂的爭執,咱們儘管各執一詞,因為過了今天,我不打算再跟你有任、何接觸。」

  池玫刻意加重了「任何」兩個字,近乎冷酷地盯著對面:「有件事你不能否認,跟你分開後小遠他恢復了,但當時我答應讓你照顧他的時候,他的情況卻一直在走下坡路。」

  潛台詞不言而喻,她明面說著懶得爭執,字裡行間卻還在攻擊邵博聞:看,你和你的感情對他來說都是負擔,現在你也離他遠一點。

  邵博聞心裡有些難過,卻沒有表現出來,他頂著一頭酒漬,面不改色地取了濕巾擦臉,回望她的眼神十分鎮定,他微微地笑了起來:「我不否認你的說法,事實的走向確實是這樣,但說實話,我現在想通了,不愧疚這個了。」

  池玫臉色劇烈一變,下意識捏緊了手機,又聽他繼續道:「我當年照顧他,盡我所能了,就算換了別人也不會做得比更我好,這一點我對自己能交待,其他人屁都沒幹,誰他媽也別來比劃我!」

  「我還真不怕被笑話,我在P19看見他清醒的時候,差點沒蹦出淚來,我就屈居個第三好了,除了你和鍾叔,這世上我最希望他好。看不見的人和事容易忘記吧,我舉個例子,有了小遠之後您就再沒找過小遠他哥,可是你看,我還在找他。」

  「別怪我說話刻薄,」邵博聞說話的時候特別平靜:「阿姨,我心裡記恨你。」

  沒有你當年的勸說,我或許根本沒有機會退縮。

  池玫瞬間想起了常遠告訴她的結局,她眼神一顫,無法承受似的別開了目光。

  話說到這裡已經很不客氣了,邵博聞站起來,覺得今天來一趟,吐個成年老槽也值了,他急著去見常遠。

  池玫見他一言不合就要走,不由急得也站了起來,追了兩步,話如平地一聲雷起:「小遠他忘了,可我沒忘,當時他每天都在哀求你,讓你不要離開他,可你還是走了。我記得你那個時候的樣子,你總是很嫌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他……」

  邵博聞腳步一頓,背對著她的臉色霎時難看至極,這一點他特別討厭池玫,她對行為和心理琢磨得太透。

  池玫的聲音忽然抽空了:「那麼問題來了,小邵,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兒子他沒好,科薩科夫綜合征治癒的可能性很低,復發卻只需要壓力足夠大,你確定要打破他平靜的生活嗎?要是你再像十年前一樣罵他一頓之後消失,你想過後果嗎?」

  當年他就是想太多,把自己給想慫了,這次他決定不想了,邵博聞不想承諾,但什麼也不說也很沒誠意,他轉過頭直視池玫,不答反問:「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好不容易找著人,看兩眼就走?」

  池玫哽了一下,自覺也不太可能,就這空擋裡邵博聞轉身就走了,他走得很快,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樣子。

  池玫盯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瘋了似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摀住了眼睛,淚水透過指縫,唰就到了下巴。

  邵博聞邊跑邊想,當年自己走的時候常遠的病還叫籠統的記憶障礙,如今名字都這麼洋氣了,既然分得細,說明科技也進步了,事情總會好起來的,他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撥了個號。

  ——

  大款攤在瓷磚上,坳了個丑絕狗寰的姿勢來納涼。

  牆上的掛機在放走近科學,沙發裡的常遠曲著一條腿,在刷手機。

  他在刷掛著邵博聞照片的那條強拆新聞的評論,六度分離的原則在網絡上尤其明顯,類似「邵博聞是人渣」的差評裡偶爾也有點人肉的成分。

  有評論說真是人不可貌相,這男的是她家孩子一個同學的爸爸,平時看著挺溫和的一個人,沒想到這麼喪心病狂,難怪他兒子那麼孤僻,她得讓她家寶寶離這位同學遠一點。

  樓下便開始熱刷,他們單位也有個看起來很無害但其實很變態的人,孩子上學還有沒有淨土了,這種人的孩子長大了估計也不是好鳥云云。

  有評論說這男的看著眼熟,一定在哪兒見過,就特麼缺點靈光來閃,死活想不起來。

  有兩個id特別不合群,一直在替邵博聞花樣開脫,這個說他不是拆遷的人,那個說他平時多麼善良英武。反其道自然要挨掐,於是他倆先是被人單掐,後來聯合起來掐人,到最後開始相互問你誰,然後雙雙失蹤。

  常遠一看就是半小時,直覺這兩個裡肯定有謝承,自己都沒發現今天的日記沒複習。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與他相關的一切都有興趣瞭解,他其實早過了純情的年紀,但是因為記憶障礙從中作梗,暗戀的水平還停留在十年前。

  鈴聲起得突兀,邵博聞的名字像個想都想不得的曹操,突然造訪得常遠嚇一跳。

  「小遠,來吃宵夜,大門口等你。」

  沒有「嗎」,也沒有「吧」,去掉了小心翼翼,直接就使喚上了。

  常遠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他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而且狗也溜過了,理智總在勸自己離他遠一點,於是他說:「不去了,剛吃完不久,沒肚子,你們吃吧。」

  「烤串能佔幾個肚子,下來吧,有事兒找你,」邵博聞笑了笑,揶揄道:「實在飽的話,把你家款爺帶上。」

  大款是條很能吃的二哈,常遠有兩次下樓遛狗,碰上邵博聞的寶貝兒子在小花園提著小兜寂寞的發狗糧,愣是被他喂得暴露了食量。

  邵博聞平時下班後就不會找他,常遠養成了慣性思維,一聽有事兒就以為是公事,最近工地上絡繹不絕的來人,他又不瞎,知道都是想為P19二期添磚加瓦的材料商和施工單位。

  邵博聞倒是沒什麼動作,常遠不知道他是已經有了著落,還是關係夠硬不慌,除開他那點隱晦的心思,他還是希望凌雲能留在二期,起碼幹活漂亮。

  要真是公事的話,來找他就說明棘手到沒轍了,常遠猶豫了幾秒,一腳踩在人字拖上坐了起來:「行吧,我一會兒到。」

  大款見他一動,立刻詐屍地從地上彈起來,尾巴歡快的擺動起來,這意思很耿直,它想出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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