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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眾》第36章
第36章

  出了鐵皮大門常遠就有點後悔了。

  S市不像桐城老家,早市遍地開花,這裡雖然是CBD圈內,但因為還在建設,東西向的大街要走出一段距離才能找到那種環境優雅的快餐店,但他也不能圖省事,就近買倆煎餅果子讓邵博聞蹲馬路牙子上啃。

  他在路上東張西望,琢磨著哪兒有不那麼接地氣的鋪子,先前問的邵博聞沒答,於是又問了一遍:「吃什麼?」

  別人請客邵博聞向來客隨主便,但常遠罕見的主動讓他豬油蒙了心,他竟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一臉懷念地說:「鱔魚面吧,很久沒吃了。」

  常遠沒想到他這麼任性,一下懵了。

  鱔魚面是桐城的特色早點,老家嵌在長河沿途,水產豐富,當地人日子悠閒,對早餐也重視,是以不厭其煩,耐得下心處理滑不溜秋、長得跟蛇似的鱔魚。

  可常遠在S市這麼多年,吃得最多是的工地的大鍋飯,超市菜品區他都很少去,別說鱔魚面了,他連鱔魚都沒見過。然而自己請的客,他只好拿出手機點開了大眾,要是有,也不太遠,還是可以滿足的,畢竟自己有言在先。

  可是大眾點評裡也沒有這種面,常遠在天南海北的面種裡抬起頭,說:「沒有,換一種。」

  邵博聞:「那財魚面?」

  這跟沒換有什麼兩樣!常遠眼皮一窄,平靜的眼神中夾帶著威懾:「沒有,放過河裡的。」

  邵博聞憋著笑,很識相地換了種地上跑的:「豬肝湯。」

  這裡八成也沒有,城裡的小販不喜歡賣這種自己吃都嫌麻煩的吃食,常遠有點覺出他在無理取鬧了,他把手機往兜裡一揣,推了一下對方的胳膊,說:「那行就豬肝湯,你帶路,我結賬,走。」

  這反客為主的!邵博聞頓了一下,繃不住笑了起來。

  他專撿著這裡沒有的東西吃,想當然也是沒路可帶,不過他也帶不動路。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他困得只想找塊平地那麼一趴,要不是看在常遠對他秀色可餐的份上,別人估計只有請他吃黃金他才會考慮來。

  邵博聞困得腦筋打結,心裡卻很放鬆,事業是他追求的一半,這個人有著相同的份量,花在他身上的時間是另一種奮鬥。

  他笑完精神了一些,開始拍馬屁:「你出錢,你是大爺,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

  常遠想了想,朝斑馬線走去:「餃子吧。」

  可憐他一個路邊攤早飯黨,餃子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工地附近能有的最豪華的早餐了。

  馬路對面的巷子裡有一片賣早餐的,食堂不供早點,不少民工早上都在這裡解決。

  進巷子之前,常遠不可避免地看見了月光茶館。

  作為一間不能描述的茶館,這個時間點它的霓虹廣告燈也亮著,映得玻璃門上都是騷氣的五顏六色,十分顯眼。

  常遠乍一眼瞥見它,那天的驚慌忽然在心裡蹦躂了一下,那次要不是邵博聞來得及時,不說三挫倫,他起碼得留下一個艷照門,對於這份人情,自己好像也還沒還過。

  自從邵樂成和池玫橫插一槓之後,他似乎猛然成債主變成負債的了,邵博聞做什麼都不再是應該的,因為他並不理虧,不愧疚又為他做這做那,就換他有心理負擔了。

  這種想兩清的心態非常危險,萬一哪天頭腦發熱,指不定能幹出點什麼來。常遠比誰都清楚,珍愛清醒、遠離邵博聞,然而他偏偏又無法自拔。

  人之所以為人,區別於神和機器,就是大腦發出的無數指令中只有少數能被執行,人們會找無數的借口來說服自己,而借口總是取之不盡。

  常遠的借口冠冕堂皇,那就是工作,他斜覷著邵博聞疲倦的側臉,心說:後兩天還有得忙,按時吃飯就是奢望,有一頓是一頓,且吃且珍惜吧。

  邵博聞困得人神共憤,並沒發現他一臉慈祥。

  常遠挑了家鋪面看起來最乾淨的進了,邵博聞這次沒有作妖,很給面子地點了兩斤最貴的水餃,撐著下巴跟常遠說話,免得自己一不下心就睡過去了。

  「這幾天工地上沒什麼事吧?玻璃原片廠在郊區,設備又多,基本沒什麼信號,我還沒來得及問小謝。」

  他把隱晦地解釋藏在話裡,這幾天為什麼沒有消息。

  常遠比較遲鈍,沒聽出來,只是見他說著就打了一個呵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沒什麼事,你們的效率比我想得要快,你那班子挺不賴的。」

  他是那種別人家的小哥的長相,誇起人來顯得尤為真誠。

  邵博聞看著他,眼裡有點藏不住的自豪,但謙虛還是要的:「還行吧,關鍵的時候不至於掉鏈子。」

  常遠視線在他勾起的嘴角逡巡,撇了撇嘴,覺得他裝逼:「別矜持了,你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後面去了,想笑就笑吧,可以得意,我說的。」

  他倒是沒有故意吹捧,就凌雲這種規模的公司能有這麼高的執行效率,說實話挺讓人意外的,起碼他是沒想到,今早能看到這種進度。

  那種充實的視覺效果讓他一瞬間有種「凌雲說不定真的能幹出點名堂來」的念頭,然而凌雲是邵博聞的,他大概也能走很遠吧?常遠也不清楚。

  「既然領導都發話了,」邵博聞覺得他這個「我讓你笑你就笑」的調調很有趣,恭敬不如從命地說,「那我就不裝了。」

  凌雲是一家籍籍無名的小公司,可這是邵博聞的心血,他的精力、信任、財力以及希望都寄托在這裡,拚搏的人都渴望成功,可是高地古往今來都寥寥無幾,上面的人不下來,下面的人就上不去。

  他是個普通人,耐心和毅力一樣有限,被挫折消磨,被進步鼓勵,在時光裡此消彼長,維持一個走得下去的平衡。親戚朋友都不看好,每次見面都要拿過去來做對比,邵博聞聽了四、五年,面上能裝得雲淡風輕,心裡多少已經不耐煩了。

  反對的聲音他聽得足夠多,萬萬沒想到今天能在常遠這兒領了顆糖。

  常遠跟其他人還不一樣,於私邵博聞願意在他這兒撿好聽的入耳,於公他說話自帶權威,雙管齊下的結果就是他跟吃了炫邁一樣笑得停不下來。

  常遠被他盯得莫名其妙,自我感覺說的話沒什麼笑點,就當邵博聞是抽瘋了。

  兩盤餃子熊盤虎踞地佔了半張桌子,他們其實都算吃過一頓了,請客的和赴宴的吃起飯來都沒什麼誠意,說話的頻率比咀嚼高好幾倍。

  牆上的電視播了一段早間新聞,開始插播天氣預報。

  邵博聞提心吊膽地聽完,得知明後兩天都是晴天,開始有閒心地撥著餃子在醋拌辣子裡打滾,他說:「前幾天我跟你說的破壞賠償那個事,現在定了誰賠償嗎?」

  但凡降雨必定影響工期,常遠中天氣的毒也很深,聽得一樣認真,館子裡噪聲又大,邵博聞說的前半句他險些沒聽見,不過他閱讀理解滿分,想起那事心情有些沉重,他歎了口氣,說:「那也是一團亂賬,應該還沒理清楚。」

  邵博聞有點疑惑:「怎麼說?」

  常遠夾了個餃子扔進了醋碟裡:「最新的動態我不是很清楚,那天警察把肇事的帶走之後,去派出所接洽的人就只有張立偉。」

  「當天在食堂做筆錄的時候林哥在場,我找他問過,他說那幾個肇事者確實是二期的被拆戶,沒什麼法律意識,又覺得自己被逼到絕路上了,湊在一起越聊越上火,要跟開發商魚死網破。」

  根據領導的前情提要,邵博聞直覺這事件不能如此單純。

  「不過昨天王岳來找我吐槽,說搞破壞這茬背後還有人指使,進來砸東西的人是拿錢順便撒氣,被律師一恐嚇要賠償,就吐出來了。」

  常遠停在這裡,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王岳說的背後指使人,你跟我都見過,我要是不說,你肯定猜不到他是誰。」

  見過的人多了去了,邵博聞不做這種小概率的掙扎,他說:「那就不猜了,你直接告訴我。」

  常遠抬起眼睛,像是要看他的反應:「是那個腿被燙傷的小姑娘的爸爸。」

  是那天對著挖掘機要跳樓、後來又在院子裡要給他下跪的大哥……邵博聞眼裡精光一閃,很快反駁道:「不可能,他沒有請打手的經濟條件。」

  常遠也覺得不可置信,不過他知道的事實還是在繼續告知:「昨天王岳回他辦公室之後,我去晚上查看了記錄,截止到昨天那會兒,募捐平台上的額度已經有五十多萬了。」

  這筆錢對於一個因為拆遷款不足以購置一套新房而寧死不搬的中年人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假設他因為女兒的傷勢忽然黑化,這個設定也符合邏輯。

  邵博聞這次沒再反駁,只是問道:「那他承認了嗎?」

  常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用頭皮屑想也不能承認啊,承認了就得賠錢,五十萬對上一棟商場還能剩下幾毛?更何況那錢他實際還沒拿到手。

  當欠債就是賠不起的時候結果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拖,王思雨那個爸爸被逼急了也是個亡命之徒,邵博聞已經有預感這啞巴虧得自己吃了,雖然在形勢上他還是會去業主那裡掙扎一下。

  常遠見他垂著眼皮,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張了張嘴最後卻沒說話。

  大家都是行裡人,規則心裡都明白,通常的損失最終都得落在施工單位頭上,不過這點損失和委屈都受不了,那就不用來幹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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